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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十七)

中央廣播電臺

更新於 2022年06月01日00:16 • 發布於 2022年05月31日08:23 • 新聞編輯採訪
深圳收教所男囚犯工廠製作「聖誕節」勞改產品的登記冊原件。作者劉水撕下部分委托獲釋難友藏帶出獄。非作者手書。
深圳收教所男囚犯工廠製作「聖誕節」勞改產品的登記冊原件。作者劉水撕下部分委托獲釋難友藏帶出獄。非作者手書。

2004年6月17日

上午,深圳市慢性病性病防治院5、6個男女醫生和護士,進入中隊給男犯體檢。體檢有兩個項目:抽血和查看生殖器。主要檢查性病和傳染病。

男犯新兵整齊坐在工棚下小凳上。醫生按囚犯姓名、囚號檢查、問詢,速度很快。醫生問羅庚寅:「你在外面吸毒嗎?」羅:「吸!」羅庚寅特別緊張,不大聽得懂普通話,胡亂應答。坐在旁邊小椅上的何祖高給羅解釋:「吸毒就是吃白粉,知道嗎?不要亂說!」羅趕緊答:「不吃。」胖乎乎的男醫生也被惹笑了。

中隊值班室搬出一張桌子,擺滿抽血器械,女醫生和女護士,站在一樓臺階上。問詢過後,新兵按囚號順序列隊,等候抽血。

然後,又按囚號順序,從監樓一樓樓梯口、樓梯到二樓走廊,一個挨一個排到走廊深處。排在隊前幾個人,按醫護要求把囚褲和內褲半褪下,雙手提溜著。一個男醫生戴著口罩和橡膠手套,用棉簽棒逐人來回扒拉著生殖器,檢查有無性病。

女隊的新兵,一囚車一囚車拉來男中隊大院門口。囚車後門打開,她們舉手報數跳下車,排隊進入對面籃球場大院。防治院另一組醫生、護士和所部醫務室聯合給她們做體檢。女犯一律短髮齊脖,臉色蒼白,趿拉著拖鞋,很難分辨清楚誰是誰。她們跟男犯一樣穿著淺藍色化纖材質劣質囚服:雞心領套頭短袖囚衣和鬆緊帶長褲。有的女中隊囚犯還穿著淺藍色小翻領排扣囚衣,似乎是不良材質。

深圳收教所的囚服都是循環使用,每套收費300元,解教時囚服回收、囚服費一次交清。

我問過開服裝廠的男犯,這套囚服的成本價在10元上下。就按一年使用期,男犯一般服刑3個月,一年就有四批男犯穿用。也即,一套囚服在一年使用期內收教所可賺取高達1190元人民幣,純利率高達119倍。

體檢當然也收費。慈悲、正確的政府,戕害、侮辱了我們,還要讓我們付費高呼感謝。

前一階段軍訓間隙,我進入跟禁閉室一排的兩間體檢室。房門打開,地面丟棄許多用過的一次性醫用手套、帶血棉簽和廢報紙。其中一間體檢室擺放一臺白色機器,躺墊上遺留著斑斑血跡。女犯就在這臺機器上被查下體。

男犯老兵集體趴在監樓走廊上觀看從一輛輛囚車上魚貫而下的女犯,一陣騷動、喧囂,紛紛辨認自己的另一半。

昨天,何祖高跟海南籍保安再次發生衝突。讀報學習時間,何一邊拿著電動剃鬚刀刮鬍鬚,一邊去205監倉串門。每天早餐後,打掃管教值班室的勞役犯,都會給每個監倉發一份《深圳特區報》。前幾頁新聞版都被抽走,怕學員知道的太多。在學習時間,幾張報紙分開,都得乖乖呆在自己床鋪上看報紙,不准去廁所,不准串倉。這就是收教所所謂「政治學習」之一。

報刊、電視和電臺被政府控制,向來選擇性發佈有利於政府統治的信息,成為政府最便捷、最省事的洗腦工具。囚徒也不例外,又被與外界隔離,加重洗腦。

保安將何祖高拉扯回206監倉,何繼續刮鬍鬚,不理會,保安覺得在囚犯面前很沒面子,要帶他去管教值班室。何坐在床鋪上,憋嘴仰頭繼續刮鬍鬚,慢條斯理地說:「等一下,等我刨完鬍子再說。」犯人違規,保安沒有處置權,只扮演管教眼睛的角色,沒有犯人瞧得起他們。保安一般都很知趣,不會故意招惹犯人。

大夥哈哈笑著看熱鬧。何祖高被保安拽到值班室。一會兒甩開膀子笑咪咪走出來。他說幾個隊長和管教,跟他談心,沒發火。自從打死囚犯,管教也怕激怒囚犯,免生事端。權衡利弊,最大化維穩,無所謂法規條例,才是收教所管制法寶。

2004年6月21日,昨晚大雨,涼爽

繼續做玩具。今天小組任務加到了40袋,但也提前完成收工。未完工的玩具只剩下28袋。工廠內保孫傳剛說,後天開始穿玩具鞋帶。不知道什麽活計。

幾乎每天都有新兵三三兩兩送進來,人數達到50多個。

戴科讓肖隊轉給我的愛滋病圖書資料,翻閱過幾次。一直沒時間寫,拖了好久。記住,最近幾天要完成,否則無法交差。

2004年6月26日

將近一個禮拜沒記日記。給玩具裝鞋已是第三天,每天每人定量400個,快手上午就幹完了,比安裝玩具手要簡單輕鬆。

我分管的兩個監倉共10多人幹活。大家都悶頭幹活,時間過得真慢。我在工棚靠窗口單獨有張桌子,坐著閑翻書或跟內保聊天,時不時走去工臺轉一圈,懶得管進度和質量,不會刁難難友。

每天都送來新兵,人數達到65人。前天下午,一個前一天晚上送來的戴眼鏡新兵,30多歲,在收教所呆了不到24小時,通過關係釋放了。

206倉達到8人。

2004年6月30日,周三,晴

前幾天三樓有新兵割腕自殺。一個俊秀清朗的湖南籍小孩,不到18歲。晚飯後,他側身躺在上鋪,用撿來的一小塊玻璃片,割開手腕血管。血流滴答到下鋪,才被同倉發現。人已經昏迷過去,趕忙被擡去醫務室搶救。

昨天中午,本監倉分來一個瘦小蒼白的四川籍新兵肖章友。直到今天中午,他才問我有病會放掉嗎?問他有啥病?他說曾患有肺結核病。這可是烈性傳染病,嚇我一跳,馬上帶他去隊部匯報。隨後遇見值班管教大曾,又向他報告。大曾很重視,讓監倉犯人收拾肖的草席、被子和飯盆等所有用品,帶肖去禁閉室隔離。

不大會兒,肖帶著物品又返回大院。大曾用很不標準的粵式普通話安慰我們,說醫生剛才問過肖,肖的結核已經「開花了」,沒有傳染性。半疑半信,不明白什麽意思。

27日和28日,難得連續休息兩天。昨天又開始有活幹,給化妝品瓶子貼標籤。

今天新兵達到104人。

我上廁所,路過202倉,在門口的學員佈告欄學員卡片上,查到前幾天釋放的眼鏡男,名叫韋誌強,半年期,廣西人,工程師。

(待續)

劉水 異見人士,資深媒體人,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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