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位在美國教書的英語非母語老師,我從我的學生們身上學到了很多以前沒有在課本上學過的英文。我的學生們尤其愛教我發音,還有許多年輕酷炫的青少年愛用語。
首先,就先來談他們如何教我發音吧!
原來我的發音不夠標準?
我想,讓一個人學習得最快速的方式之一,或許就是大力地嘲笑他、刺激他的自尊,進而激發他的上進心──我「用心良苦」的學生們,就是選用這招激將法,才會這樣對我的吧!
以前在台灣教英文時,我曾經因為被學生說過發音聽起來很「標準」而沾沾自喜。沒想到來美國後,竟然常常被我的學生糾正我的發音,只能說學海真是無涯。
不過我覺得和發音比起來,流暢度更為重要,發音只要不到影響理解的程度,帶著一點口音其實沒什麼不好。
我曾經參加過語言教學大師史蒂芬.克拉申的會議,演講中有觀眾問他對於口音的看法,當時他的評論讓我印象相當深刻。他說:「口音(accent)是一個有關自我認同(identity)的問題。」
畢竟我們本來就是在不一樣的背景、環境成長,為什麼我的口音要和你的聽起來一模一樣?
那些我在課堂上鬧的笑話
我所任教的學校,這些學生沒太多接觸外國人和外國口音的經驗,所以他們一聽到和自己習慣的口音不同時,就會小題大作一番。我常常覺得,很多時候透過上下文,學生是聽得懂我要說什麼的,不過他們就是要雞蛋裡挑骨頭一下,似乎是在報復我一天到晚糾正他們的「媽、麻、馬、罵」四聲。但不得不說,也有些時候,我還真的是講到讓他們一頭霧水。
有次有位學生和女朋友吵架後來上課,看起來失魂落魄的。我開玩笑地對他說:「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帶你的靈魂(soul)來上課?」他看起來更茫然了,因為我的長母音發成了短母音,所以他聽成了:「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帶你的電鋸(saw)來上課?」
還有一次,我跟學生分享自己小學時看過老師丟學生「粉筆」(chalk),這時台下又是一片問號臉。因為我把短母音發成了長母音,所以他們聽成我在說有人「噎到」(choke)。總之,這類雞同鴨講的例子,還真是不勝枚舉。
學生通常也不是真的想嘲笑我,他們只是覺得跟老師熟了,想開個玩笑。所以其實我並不會太在意,甚至偶爾打趣地威脅他們:「再笑我就要回台灣,不教了!」
可是也有些時候,我會感覺出學生是有意地嘲笑。在台灣時,我曾經在有外師的小學任教,我也親眼目睹過有些小學生是如何殘酷地嘲笑這些不太會講中文的老師。
換位思考「語言轉換」
試想一個情境,如果在台灣的學校,要求外師幫忙看管學生的自習課,他們這節課不是去教英文,就只是單純地管秩序、監督學生安靜地寫作業──這對外師來說,會是多麼的「不單純」。
因為學生們看到一個不太一樣的面孔,對他們來說彷彿就是看到一個可以作亂的好機會。於是他們蠢蠢欲動,等待著興風作浪的好時機:先從跟隔壁同學聊天開始,製造出一些聲響,試試水溫,看看老師的底線在哪裡。這時老師發現了,秉持著防患於未然,杜絕禍亂根源的常識,老師指著這兩個學生說:「泥燜不搖說花!」
學生簡直瘋了,像是逮到個天大好機會般,開始大叫模仿著:「泥燜不搖說花!泥燜不搖說花!窩是歪國仁!」此時騷動四起,這個班的秩序也就此徹底毀滅。
簡單來說,將以上案例的時地和語言轉換,這件事就發生在我身上,只不過還好結局沒那麼慘。經過了兩年多的摸索後,我這菜鳥老師也終於稍稍知道學生有哪些不合適的玩笑,是應該被制止的,不然他們以後會變本加厲。
大膽擁抱自己的口音
於是我對自習班搗亂的學生說:「你這是非常不尊重老師的行為。我喜歡我的口音,我也以我的口音為傲。」本來還想加一句不知道從哪看到、但我很喜歡的說法:「我有口音,是因為我能說的語言不只有英文!」但想想,實在沒必要跟學生認真到嗆爆他們的程度,因此也就沒說。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竟然有其他學生開始聲援我,他們說自己也喜歡我的口音,甚至認為我的口音是他們最喜歡的,真是讓我很感動。
這堂寶貴的英文課,學生教會了我,在學習一個新的英文單字時,除了要記下怎麼拼音之外,還要看一下 KK 音標,好好學習如何發音。另外,只要不影響溝通理解,口音透露一個人的根源,我愛我的家鄉,更為我從哪裡來感到驕傲。所以,我大膽擁抱我的口音。
執行編輯:林翊婷
核稿編輯:孫雅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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