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貝爾(Christian Bale),不知為什麼他去年竟然拍攝了三部類型迥異的電影,然後這幾個月他完全沒有參與電影演出,甚至他也不想知道何時要開拍新片,這讓他太爽了。「我可以就這樣永遠不工作,」他表示。我們約在洛杉磯Santa Monica的一個小小的餐館,他遲到了,跟我說他希望我不要寫出這家小餐館的名稱,因為他和大導演David O. Russell經常來這裡,有時候是琢磨劇本,但很多時候他就只是觀察客人們。事實上,當我們交談時,他一直分心盯著客人在做甚麼事。他演出的電影很多角色是模仿這些人的舉止,特別是有些當地老客人,Bale就像老朋友般觀察他們,而且那些人並不知道他是誰,但即使他們知道,Christian Bale也當沒事。
那天他穿著一件黑色寬鬆的深色T恤,還有同樣寬鬆的褲子,留的鬍子長到可以扮演一個美國內戰時期的將軍。但是剃掉了鬍子,他就是蝙蝠俠、《美國殺人魔》中的Patrick Bateman,他有一張電影明星的臉,在35年的好萊塢生涯中贏得了四次奧斯卡提名,並以2010年的《燃燒鬥魂》贏得最佳男配角。
Bale在好萊塢初登場,是13歲時演出史蒂文·史匹柏執導的《太陽帝國》,他主動試鏡並且得到了這個角色,因為他家庭需要他這樣做。從那以後,他的生活就不是一般的正常生活,但他的生活似乎從出生後就如此——他的父親,一名前飛行員和財務顧問,不斷因為工作而要妻子與小孩們配合他遷徙英國各地,每次落腳沒多久,又得收東西再搬家,甚至窮到一個姊姊被送去寄養家庭。
Bale一直抗拒審視自己,但看得出那個小孩一直在他心裡還沒長大:被極端事物吸引、無法抗拒詮釋新角色、始終被激勵著要修補發生在他家庭的缺憾,並且一直掙扎於到底要做自己必須做的事情,還是該為了照顧他心愛的人而必須犧牲自己所好?包括他騎重機時徹底摔斷了手臂與鎖骨等所有骨頭。
值得解釋的是,他抗拒用一種全然愉快的方式審視自己。他的口音名義上是威爾士腔,這樣的聲音比在螢幕上聽起來更具音樂性又惡搞趣味,透過這樣的聲音, 他會問你是否有孩子了?你在生活中的希望和夢想是什麼?他還會深究你在寫些甚麼,而且問得很細節。他這樣做的目的,不過就是希望能轉移焦點而不需聊到他本人。他解釋部分原因是他覺得,如果人們瞭解他了以後,會毀掉他在作為演員時想詮釋的任何事情。但是我個人覺得,部分原因是他根本沒興趣把自己當成一個話題。他想要的,跟他所追尋的,是類似徹底著迷或者完全遺忘——根本上磨滅公眾眼中的Christian Bale這個角色的存在。
基於以上種種,Bale這輩子很少做這類專訪。但是我還有話要說,所以便建議聊些被他遺忘的人們吧,他們從來一點都不無聊,光談他演的電影就夠了,於是,他終於願意聊聊看了。今年夏天,他在《雷神索爾:愛與雷霆》裡飾演主要反派。 這個月,他在David O. Russell的詭異的新片《阿姆斯特丹》中飾演一個名叫Burt的獨眼龍。 然後在年底,他有一部19世紀的神祕謀殺電影《The Pale Blue Eye》要上映後在Netflix上線,那是Bale與常合作導演Scott Cooper再度搭檔。「這種事情,」Bale談到一年有他的三部電影上映時表示:「沒有人需要它發生,我也不需要,也沒有人那麼想看我!」好吧,現在就是發生了。
Bale自90年代以來一直住在洛杉磯,真的就是那個好萊塢的LA。「你可以住在這裡,但不需要在好萊塢圈內混,」他解釋,「我就是這樣,我和它沒有任何關係。我住這裡是因為我的妻子出身洛杉磯。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就不會住洛杉磯。但人們總多少會想像圈內人彼此約出去到處閒逛,開口閉口都是電影,光提到這,都會讓我想用腦袋砸桌子。」
我們知道,有些演員開始演戲是因為他們深深對電影和電影人著迷。但就我所知,你不是這樣,對吧?
不是啊,我真的不是。說到電影,我有點無知。我對於電影了解之貧乏,讓每個人都失望了。我認為這沒關係,我做的工作沒有必要如此。
你現在沒有拍攝任何新片。你是一個不工作也很滿足的人嗎?
不僅僅是滿足,根本是他媽的欣喜若狂。我老是殘念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該拍完了吧。」我喜歡做一些與電影無關的事情。我發現自己非常高興不用拍戲穿得像電影演的那樣,不用長時間假裝是某個其他人。
當你說「穿得像電影演的」這樣的話時,似乎是某些時候你幾乎……不會對你在演戲時做的事情感到尷尬嗎,但是——
哦,不對,尷尬得很。是的,這些年來真的糗死了。你知道嗎,我其實對某些現實沒有幻想,不論為什麼我會受到注目,或是可以藉由假裝成另一個人才覺得自己是世上有用的人,是吧?這就是為什麼接受採訪是一件如此奇怪的事情,因為我有點像是,「想清楚一下。這是職業自殺,要這樣做嗎?」
接受這個採訪不算是職業自殺。
好吧,一方面我想:「嗯,來吧! 另一方面 ,我更像是『哎呀,別給自己找藉口!』所以受訪是一個緩慢的死亡。讓我在公眾面前慢慢地死去吧。」
可是你只是在回答一個受訪的問題,而我的問題也只是關於你是否對自己身為演員而感到自在。你的說法是:「喔!我覺得尷尬。」
我喜歡工作本身帶有的瘋狂。我會覺得尷尬的是,人們怎麼看演員的。我的意思是,現實中有那麼多有用的工作,你有幫助到別人嗎?難道我只是在製造生活中愚蠢的背景噪音嗎?但是我喜歡演戲本身具有的荒謬。我喜歡一些你可以搞得很誇張的事情。人類真是天大的媽的令人著迷。我愛人類,我喜歡看人們,我以一種原本會被認為是非常怪異的方式觀察他們。
你提到:「我喜歡一些你可以搞得很誇張的事情」,我想要確認我沒誤會你的意思。
著魔,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以演戲著魔到沒人會說:「他得住進經神病院了」,是吧?但是,你真的喜歡報導電影嗎?你都寫些甚麼?會想著,這會是我想做的嗎?
現在我正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還有其他抱負嗎?
這次對話,就是我的抱負 ! 你剛才說預計你本來預期會有更多時間來製作你今年推出的三部電影,但後來發生了大疫情。
我們拍《阿姆斯特丹》時正好是洛杉磯疫情的高峰期,我認為我們做了26,000次的檢測。我跟COVID肺炎的安全專家談過,他們在拍攝前拆解了所有場景,以便了解我的嘴巴何時會開口與說話,然後說:「嗯,我看到你在這段戲裡笑了。」接著又是:「你在那個場景中唱歌。」但我說:「是的,可是我可能每段戲都會大笑,或者隨時在唱歌。」他們聽了就說:「不對,劇本沒有這些!」我又回:「不,劇本每天都有可能變化,我們每天都在變。」
我挺喜歡你在這部電影裡唱歌。
是喔。謝謝。我愛唱歌。我確信每次你如果聽到我唱歌時,我是很陶醉其中的。沒錯!就這樣。但是,就像我為了導演Todd Haynes電影《搖滾啟示錄》進了錄音室,天啊,我唱得好開心。我認為我真的搞定了。但是當我聽到錄音時發現,其實還有人也一起唱,我心裡就想,他們是不是希望別人不會注意到我的聲音,他們會不會想:「真他媽的音痴,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但是管他的,我總是唱歌唱到惹火全家人。一旦我開口,他們就說:「求求你閉嘴!」因為我太愛唱了。
我一直試圖問你關於電影的問題,然後我們卻被轉移到別的事情上,比如唱歌,這讓我懷疑你有點故意這樣。
並沒有,但是你不覺得聊些「我」之外,特別是我已經知道的事之外的東西會更有趣嗎,是吧?
問題是,你知道你的一切,但我不知道啊!
是啦!
在今年之前,你上一部電影是2019年的《賽道狂人》,你在其中扮演了一個很難搞賽車手。導演James Mangold在某些段落中跟你說,他只要你演出自己,是吧?
我認為他只有點想惡搞我吧,我覺得是這樣,但也可能不是。但我必須說,那是我們第二次合作,現在已經開始討論第三次的合作了,我們真的拍得很愉快。
所以,你實際上並不覺得自己很難搞?
當然一點都不難搞,絕對沒有。我非常感謝和驚訝我還能繼續演戲,對吧? 你必須保持這種感激之情。但在這種感激之情中,這並不意味著你要放棄你的標準,是吧?這並不意味著你就要表現出「喔,我很高興和感激能工作,因為我一生中從未預料到過這一切,」儘管我心裡真的這樣想,但正因為有這種感激,我心裡更像是「盡我所能把事情做得盡可能的最好。」而在電影圈裡,唯有因為非常投入每個角色都讓人沒覺得有點演得太亢奮時,才能獲得充滿激情的角色。
「我覺得某些人錯誤的以為我是一個電影男主角,一直都是這樣,我實在是不懂為什麼。」
我覺得就某些層面來看,你今年的三部電影——《雷神索爾:愛與雷霆》《阿姆斯特丹》《The Pale Blue Eye》——像是展現你的生涯願景的一個縮影。兩部是充滿導演意志下的產物,也就是你常演出的類型,然後一部是娛樂系列大片。我很好奇你怎麼會被吸引去演出《雷神索爾:愛與雷霆》這樣大製作的電影。
我有點像是,「哇!這看起來像一個有趣的角色。我也許能因此演點不一樣的,誰知道呢?」我喜歡雷神, 我帶兒子去看了雷神。 他像猴子一樣在座位上爬來爬去 ,然後他說,「哦,我已經看膩了,我們去做別的事情吧。我說,「不行。等等,等等,再等等,等一下。」我想要看完再走。
有些演過像《雷神》這樣電影的演員,拍完戲後說:「很棒的氛圍。我喜歡這裡的人。但在綠屏前演戲並不適合我。」
這是我第一次拍這類型的電影。我的意思是,它被定義很一成不變的。但製作者是很好的人,也找了比我更有經驗的演員。只是你能區分每天演的都不一樣嗎?不能,絕對沒有不一樣。你會不知道要怎麼演。我甚至無法區分系列中這部是哪一部曲。他們一直在說,「你演的是第三部曲。」嗯,那像是,「到底是哪一部?」「比較憂鬱的的那個?」他們就說,「是的。但你在第七階段」「那又是甚麼?」「就比較憂鬱的那個!」我有點迷糊了,「喔!到底是哪裡?」
我猜想在這樣情況下,很難能一直讓自己的角色入戲吧。
喔!那種嘗試是很可憐的,我一直拿下又戴上獠牙來開口找人幫忙,比如我弄斷的一根指甲,或是被戲裡長袍絆倒了。
你在那部電影中扮演反派。我覺得你比某些所謂的男主角型態演員更喜歡演不討人喜歡的角色。
當然是如此。我從來就不懂那些我極為尊重的演員的那種感覺,他們會說:「你當然必須要喜歡你演的角色啊!」,而我傾向是:「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喜歡我演的角色,但我就不喜歡。」
我想知道你演戲從來不取決於是否討人喜歡- 這是否有助於解釋你長青的生涯 。
是的。每次聽到有人說:「喔,我這樣做是為了我的粉絲。」那樣聽起來讓人覺得挺宜人的。你一定是個很討喜的人,你為你的粉絲這樣做。太棒了,你心中應該有著滿滿的愛。但是,你為何可以崛起?沒有演員一開始就有影迷的。我希望人們要做就是為了自己,我不想看到某些人為了我做而做甚麼。我會說:「 你怎能知道我要什麼?」相反的,我寧可別人做的事情讓我驚訝,但是他是為自己而做。我只想知道,那就是你付出的一切。就像,要對它有強烈的感覺,努力爭取它,為你自己而做。
你曾經嚮往過傳統的電影明星類型嗎?
有些人因為扮演自己而產生了效果,還有些人像我一樣,只有決定不扮演自己時,才發現自己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有用的,對吧?所以若你跟我講「做你自己」這句話,其實是給我的最糟建議,因為,你知道我能有這樣的生涯是因為我忽略了這個建議,並說,「不對,做別人。扮演別人。」
我不知道你接下來的答案會是什麼,但是你是否有一個關於你的演藝生涯如此成功的理論嗎?你不是一個角色演員,因為你確實在電影中扮演主角。
零策略。我想有些人錯誤地認為我是一個男主角類型, 而且一直都這樣,我並不了解。
有些演員進入這個行業是因為他們喜歡電影,有些人,則是因為他們喜歡表演。有些人則是想出名,儘管他們可能不會承認這一點。我認為,你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如果我的理解是正確的,你不屬於前面任一類。
是的。不對,我的意思是,你儘管告訴我,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但不要這樣寫吧……
喔!就我的了解是你進入演藝圈的理由是跟要供養家庭有關。
我只能點頭了。但是你知道嗎,小時候我跟幾個朋友會即興的演戲,每個孩子多少都會如此,其實每個小孩成長時都會這樣玩。但只有我發現自己面臨家裡的破事,然後覺得可以通過演戲來幫助家庭:這就是我這樣做的原因。我確實對此有既愛又恨的情結。但我認為這是一件非常健康的事情。
你有沒有嘗試過認真地擺脫演戲這一行?
你說的「認真」是什麼意思?我有幾次想著,「我從來沒有上過大學。我沒有受過教育。我是這樣的想擺脫,但通常沒有想很久。我的確是偶爾想試試看,然後就像是,「嘿!就做做看吧!」我頂多就這樣!
你現在是要試著跟我說,你真的喜歡演戲?
是的。是的。
是什麼家庭環境促使你進入這個行業?
哦,很多不同的事情,但都是很健康的想法。諸如此類的事情,而且跟英國多少有關。
你的父親是一名飛行員和財務顧問,後來還娶了美國女權運動宗師Gloria Steinem——感覺上他是個有趣的人。
是的,他有他的一套。他人生充滿了冒險,也是讓我沒有畏縮又懷疑我自己也有今天的唯一原因。他一點都沒有不切實際,而是有點像是.「除非你直接去做,否則所有都是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類似「該死,我需要有一個安全網。」的疑慮,這是他給我的影響。但他也是一個居無定所的人,總在不適合自己的位置上,所以我們搬了很多次家。但是如果你往好處想:嘿,即使你發現自己總是坐在卡車裡,一個房子只住一個禮拜,甚至你不得不在別人家沙發上窩一個月,不管怎樣……你就是這樣活下去,你知道嗎,當你釐清一切時會覺得「情況總會好轉的。」他在這方面太厲害了,毫不會因此而恐慌。我認為這給了我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魯莽態度。就像,找不到工作?永遠沒有工作?都沒關係。嘿,一切會好起來的。 所以我認為這絕對肇基了我在工作上抱持的態度。
他在你20多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這對你有造成影響嗎?
當然,一定是的。你呢?父母都健在嗎?
爸媽都活得好好的。關於此,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父親在2003年去世了。就在這時,你在電影中扮演了一些非常極端的角色——我想到的是《克里斯汀貝爾之黑暗時刻》,你為了電影減重瘦到快死掉了,然後是你跟著導演和維爾納·赫爾佐格Werner Herzog去在泰國叢林中拍攝《重見天日》。你覺得這跟你父親的過世有關係嗎?
他當然從來不會無聊,總是跟我說:「無聊是一種罪惡」,所以這些之間確實有些關聯。但你知道嗎?我一直嚮往著像Werner Herzog這樣擁有神奇的夢想的人,以及他們如何體現夢想,還有他們著手的方式,你只是跟著深入其中。*這讓我想起了我父親。*非正統的夢想家們會做的方式,就算每個人都尖叫著說他們真的瘋了。
你已經這樣自力更生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我知道有一段時間幾乎沒有工作機會,幾乎沒得到任何角色,然後有時你真開始被視為一個真正的演員了,也就是在演了《美國殺人魔》 之後——
這裡先說一下,那是我第一次聽說GQ雜誌,應該是。我小時候在英國威爾斯的小鎮上長大時,我不知道GQ是什麼。因此,我演出主角Patrick Bateman時第一個印象是他喜歡GQ,對吧?而且,他們會說:「非常的GQ」,以至於我有感覺像是,GQ 是為了雅痞連環殺手而生。任何讀到這篇文章的人都是雅痞連環殺手。
好啦!我確信讀者都懂你說的啦,我也代總編輯感謝你的賞識。回到重點,這電影取得的成功代表其可能已經是一部經典,也是讓你第一次在事業上有的選了,是吧?
好吧,老實說,首先是我花很多時間準備這部電影;其次,他們付給我法律上所允許的最低片酬,當時我有戶房子住著我跟老爸與妹妹,而因為付不起貸款正被銀行逼著收回。所以我腦中想的第一件事情是:「見鬼了,我必須賺一點錢!」然後就拍了《美國殺人魔》。但我記得有一次拍片在上妝時,髮妝師們嘲笑著我,因為我的片酬低到比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待遇都低。這就是我之後拍電影的動力,那不過就是:「我必須賺到足夠的錢,這樣房子才不會被銀行沒收。」
有那麼一瞬間,你認為你的生涯是:「我只是需要找到一種能賺錢的方式。」
是的。這就是我從12、13歲以來一直養家糊口的方式,所以一直是這樣,那是主要因素。以前我從來沒有任何時刻會妄想說「我覺得我想休息四年。」這不會發生,那是不可能的。
我很驚訝地聽到你的片酬低成這樣,這是《美國殺人魔》本身問題,還是跟你當時牌度有關?
喔,這是我的本性。當時除了導演堅持要我演,根本沒人鳥我。最後他們跟我說,只有當我在片酬上犧牲,他們錢才夠拍這部片。當其他演員已經被敲定演這個角色時,我還在為這部戲做準備,我當時一直在準備。然後,就像你知道的,它正式開拍了。我當時失去了理智,但扳回一城了。
編按:依據維基百科記載,Bale只拿到5萬美金片酬。該片導演Mary Harron一直屬意Bale,提供一千萬美金製作預算Lion Gate電影公司在Bale都準備好時,直接就換上Leonardo DiCaprio,後者又希望更大牌的導演來執導,Harron被炒了,奧立佛史東接手。電影公司把製作預算限定在˙700萬,其他的1,800萬付給李奧納多與奧利佛。但是開拍前,李奧納多又不想演個變態殺手而辭演,奧立佛史東跟著走人。電影公司接洽新導演與當今所有檯面上喊得出的大牌演員如布萊德彼特,最後都不歡而散,只好回頭找Harron。那時Bale其實一直沒放棄希望而為電影準備達9個月。但由於電影先前已經投入不少前置成本,總預算還是維持700萬,於是Lion Gate就跟Bale說給你5萬塊,愛演不演隨便你。之後電影公司追加一百萬預算給配角演員,每個人拿的錢都比主角Bale多。
這個角色之前有敲定很多演員主演,其中之一是Leonardo DiCaprio。我看過媒體報導寫過,你在90年代至少有5部戲在試鏡後,角色都落在他手裡,包括《鐵達尼號》。
喂,老兄!不是只有我而已。直到今天,任何人得到的任何主演角色 ,都是因為李奧納多拒絕演出。誰跟你說甚麼都不重要,你跟導演交情多好也不重要。每個跟我合作過多次的人,一開始任何一個主角的角色都是先找他的,是吧?那些人中有一位真的這樣告訴我。所以謝謝你,李奧納多!因為他真的可以選擇他要拍的電影。這對他來說很棒,他是無與倫比的。
你有因此耿耿於懷嗎?
不會。你知道我有多感激得到一個很棒的演出機會嗎?我的意思是,他做的事情我常做不來,我也不想像他那麼有名,而且他處理的也很棒。但我不會懷疑好萊塢裡跟他差不多年齡的演員,都曾因為他不管推掉了甚麼電影,接手演出後又生涯受益。
你從一個童星開啟演藝生涯,也知道從一個年輕演員轉度到成人演員有多麼困難。你覺得自己是如何辦到的?
我認為它可以追溯到喜歡與討厭的事情。因為我從來都不是那種會喊著:「拜託你,我很有演藝天分」的小孩,我從來就不是。我經常故意搞破壞,有試鏡或類似機會上門時又搞失蹤,即使去試鏡時也更他媽的爛,因為這不是我的習慣的方式。我有點類似是,「我現在枯坐在這裡,實在不知道怎麼演,我需要思考。」但是,每次總是有其他小孩辦到了,讓我覺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樣。我會坐在那裡想,「唉,真他媽的悲哀,我實在跟這些小鬼不一樣。」他們想要這個機會,而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想演。
但是你還是搬到洛杉磯來了,為何?
我來這就是工作,拍完總會回家鄉,但我在英格蘭從來沒有得到過工作機會,只好又回來這裡。然後我把老爸也帶來了,因為這裡的氣候與許多一切都對他的健康比較有益。
你過往與其他年輕演員或好萊塢的人在私下會往來嗎?
一點都不會,應該說私下不曾碰面,也不想。從來不想。如果我發現自接接近好萊塢中心時,我會像是:「不!不行,」然後往反方向走。但是我拍《絲絨金礦》,那時我比較年長,23歲了,有跟大夥出去玩。
但 《絲絨金礦》是一部關於一群很酷的年輕人間的故事,你是應劇情需要吧。
沒錯。 我只是看到一些很棒的演員在聊天與了解彼此,然後一起出去玩,拍戲時就演得非常棒。但是我沒辦法,這是我的侷限。我沒有將其視為很重要,我有點像是害怕上戲時,我無法區隔他們本人與扮演的角色。
那像是除了在片場,不然離我遠一點嗎?
我真的是有點像:「我沒辦法,因為如果我們繼續聊天,我會變成你見過最糟的演員。」就像拍《阿姆斯特丹》時, 我不得不對Chris Rock這樣說。我覺得自己要先跟他說,我真他媽的喜歡他的脫口秀。所以當他到片場時,我好像是講:「哇!太棒了,老兄,近來可好? 」聊了一會兒就去拍了一個場景,我在那場演出走鐘了,「喔,老天爺,我只是Christian Bale,一個呆若木雞站著的Chris Rock的粉絲」 所以我去跟他說:「老兄,我必須跟你保持距離。」你有沒有試過邊游泳邊大笑?我不知道你的狀況,但我知道我這樣會淹死,我就是不能同時哈哈大笑又游泳,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做,否則可能我會演戲時當成跟他一直聊天或鬼扯。
他的反應如何?
他喔,就是說:「你想當一個混帳然後不講話。」我的反應是:「是的,老兄我真抱歉。」這是我的損失,是吧!
我正在想像Chris Rock對蝙蝠俠很火大。我很好奇,你跟Christopher Nolan一起拍的三部蝙蝠俠電影在主流文化中佔有那麼龐大的地位時,你有甚麼樣的感覺?
我總是覺得這是別人的功勞,真的是這樣。我當時有點像是:「哇,他們做的真是棒啊,他們太棒了,連我都聽說了,這樣真好。我要去家裡附近的超市買點香蕉。 」
當那些電影大受注目時,你內心是否多少會擔心你會永遠被定型為蝙蝠俠?
是的,但我深愛如此,因為我有點像是:「可能就只能這樣,我可能就只能當蝙蝠俠了。」其實對很多人來說,我不會如此,但我當時心態是:「也許我會被迫去做些不一樣的事情。也許我小時候被迫做的種破事,但我他媽的一開始就不想做,我完蛋了,但我也自由了。」但甚麼事都沒有。
幾天後, Christian Bale把車停在Santa Monica同一家餐館旁,又有點遲到了,他說感覺似曾相識:「我上次講了什麼?我又忘了車停在公路旁嗎? 老是這樣。」在餐廳同樣的座位,穿著同樣暗黑的這位洛杉磯演員像水族館裡的鯊魚一樣經過其他座位。同樣的美國風大鬍子。 「我很抱歉要你來這裡,」他說他其實想帶我去騎越野機車。「但我想到,如果這樣做就不能講話了,只能一直騎」——他模仿重機加油的樣子。「或許這是我的夢想,」他說碰巧的是,他自己也曾經參加過機車比賽。他伸出左臂:「金屬,全金屬,從手到胳膊拴上了像20到25個螺絲。」
你的左臂全是金屬?
差不多,但是鎖骨是鈦金屬。我的手腕看起來像一個開瓶器——如果你拆開我的身體,這裡有一個大金屬片把我的手腕固定起來,我的膝蓋上也有螺絲釘。這顯示我的技術遠低於我的熱情。從那之後,我就不敢了。我的女兒對要付計程車錢來醫院看我跟載我回家,非常生氣,然後,嗯,警告我不能再用這種方式花家裡的錢了。
你懷念騎重機嗎?
啊,當然會,它是種催眠,絕對的美妙。我的意思是,我確定如果當中沒有危險的成分,應該沒有人樂於玩重機。顯然,那讓人感到巨大的快感,另一方面又令人覺得奇怪的放鬆和振奮。在以一種奇妙的方式來催眠。
這時候,我的錄音機壞了 ,他幫我找到iPhone應用程式來記錄我們的對話。
你點點看工具選項,錄音功能通常在那裏面,因為我常常在用。
你用錄音功能做些甚麼事?
只是自言自語,還有練習腔調之類的。或者當我採訪別人的時候。我們前幾天交談後,我意識到你曾經說過,「老兄,我不打算成為這次採訪中回答問題的人」。通常,這是換我跟別的記者這樣說。這就是我對自己工作的看法。我覺得,「不,我是那個採訪和傾聽人們後,才去做一些事情的人。但我不是那種會接受採訪的人。這就是為什麼我總是試圖假裝我在談論某件事,但甚麼事都沒說。但是我有很多精彩的錄音,記錄了我扮演過的所有不同的真實人物。我一直都記得這些,然後還有我的孩子們的錄音。」
你的孩子對你幫他們錄音有甚麼感覺?
喔,他們很喜歡。最能吸引別人注意的方式就是模仿他們,對吧?有時候他們會完全不鳥你,然後你做的就是模仿他們,他們聽了都呆了。你開始假裝是他們,每個人都會開始注意聽。這是吸引人們注意力的即時方式。
對於一個獲得四次奧斯卡提名的演員來說,這似乎是一聰明之舉。但我不確定可以套用在我身上。
不是的,任何人,應該說每個人都喜歡這樣。你該試試。想像一下,如果我和你坐在一起,你意識到我對你已經研究很透徹了,以至於我真的可以模仿你,無論模仿得好不好,但代表我對你觀察夠多了,我會說:「Zack,你知道你就是會這樣,這就是你的舉動。我把它演出來了。它令人著迷。他們會說,「挖靠,我的老天爺,怎麼有人這麼關注我?」我認為他們腦子裡會這樣想。然後很快的,你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然後你可以在那之後講出任何你想表達的話。
這是對人性的一種有趣的觀點啊,我們必須先被奉承然後才會注意你講甚麼。
因為你想被注意!
你告訴我,這是你和David Russel 坐在餐廳裡討論劇本的同一個座位。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為他的電影《奪金三王》試鏡過,他其實甚至不想讓我進去試鏡,我實際上有點侮辱了他。他對那個角色由誰飾演心裡早有定案,我認為他只是彬彬有禮讓我試試看。 所以他忙著寫劇本或其他事,讓選角總監來主持試鏡。 所以我坐在那裡開始碎念,「喔,你沒話跟我說嗎?你坐在那裡默默無聲地做起自己的事情,哈囉!你真的不打算說話?」於是他看著我,眼裡有一小團怒火,他對我說,「好吧,你知道我要你做甚麼嗎?你還記得《小鬼當家》中的Macaulay Culkin嗎?」他把雙手拍在臉上,做了一個大大的表情,他說,「就是那種感覺,我想從這次你試鏡唸白中得到這種感覺。 」
有人要求你試鏡時演得像《小鬼當家》中的Macaulay Culkin一樣——那是種「去你的」 ( FUCK YOU ) 吧。
哦,是的。但我愛他愛到到死。這是一段美好關係的開始。
你說你們合寫了作了《阿姆斯特丹》的劇本,你也是這部電影的製作人,那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是真的,除了David外,我是這部電影上花最多時間的人。這是否意味著我有投資錢在上面?並不是,我沒給錢,你可以說我更像是一個創意製作人。
你也是《The Pale Blue Eye》的製片人,對吧?
這也是一樣,導演Scott非常慷慨的邀請我。這都源自於我與David和Scott的工作關係。他們倆都說:「嘿,你就做吧!」
你知道嗎?說故事是有價值的。我知道我接下來講的有點像自我安慰,但我想做的是,是摧毀你自己然後創造出另一個角色來。
David以拍巨星電影而聞名:你提到《奪金三王》的那種巨星雲集組合,對某些人來說是很難湊對的, 《心靈偵探社》或《瞞天大佈局》也是如此。你對這樣的拍片情境的體驗怎麼樣呢?
如果我能對這種盛大的演員組合有一點了解,那麼我確實努力成為一個調解者,這是我的天性,總試著說,「嘿,拜託讓我們坐下來,搞清楚有甚麼問題。總要有一種方法來讓一切都能成局。 」
在《瞞天大佈局》後,女主角Amy Adams出面說她在片場哭了很多天。據報導,你代她介入與David之間並跟他說:「退後,別再逼了」。
這就是調解人。
所以這真的發生了嗎?你點頭是的。好。這是否讓你在電影拍完後是否有不一樣的感覺,目睹一切事情發生又必須出面調停?
不對,不是這樣的。你看到的是兩個如此不可思議的天才。我不會讓任何局面阻擋這部電影完成的。想想看,如果我們很接近某個邊緣,如果我覺得我們就快怎麼樣了——你能做的事是想辦法讓結局圓滿。我們的想像力不可思議到可能永遠無法完全實現它——但如果當你處在這樣一觸即發局面?當Amy或David那樣瘋狂的創意天才的人在一起時,總是多少有些不愉快的時候。但他們在工作上表現是好到很驚人的。另外,你必須記住,這也是角色的本質,對吧?他們的角色是那種不會退縮的人,是不是?
我之前重看了一次,也問了自己:萬一我知道Amy在拍這部電影的時與導演相處得很糟,這是否會影響我對對這部電影的喜歡?
不會,當然不。不。順便說一句,這不是我為她做的決定,而是她要求我如此做的。
她有說:「沒關係的,《瞞天大佈局》拍得下去。」
對,沒錯,當然要如此。
你95%的時候是很人性化的,但是5%時陷入在角色中又龜毛到——
在我們上次交談後,發生了一些事情 - 我的一個朋友遇到了些麻煩,他向我求助與需要某些不少幫忙,我在煩惱他的問題時心裡就殘念了:「我真的瘋了,才接受Zack的採訪,這是一個太可怕的錯誤了。我心裡想:「喔!他媽的。他值得我好好的對談,但我做的就是惡搞,什麼都不說。這次我該敞開心胸了!」但我又想:「一開始也講過了,我們不要老生常談了。」事實是,我喜歡我的電影在戲院裡播放,但是我又真的擔心萬一沒上怎麼辦。 《The Pale Blue Eye》已經獲得了Netflix的撐腰了,但 《阿姆斯特丹》沒有。我感覺:「哦,他媽的。人們總是告訴我事情總會解決的。」我從不相信。但是,我當時想,「喔,好吧,我他媽的在乎了。我太在乎了,你知道嗎?這不是我當電影主角該過的生活。就像,「搞甚麼鬼。我只是希望能夠一直繼續演下去。」所以,那才是我最原始的動機。我想的是:「對吧,就這樣吧,也許現在時候到了。」
回到你跟我的對話,你剛剛是要告訴我上次採訪時,你只是試著跟我唬爛甚麼都不說?
等等,等一下,你在說甚麼跟甚麼?
我現在沒辦法判斷你剛剛說你在我們上次採訪後,回家想了覺得有點像是,下一次,Zack值得知道真相,你是真心的嗎?
你真是貪得無厭,我講的都是事實,但我又有點像是,天啊,我除了完成採訪,難道沒有甚麼方式能表達我很尊敬你努力探尋事實。
我真的不會覺得要努力達到追求完美、近乎苛責的境界是很麻煩的。我比較像是,喔!我還不錯,或是,真的嗎 ? 那麼讓我們來比前人所達到的成就更領先一步。這樣的人生或許更好玩。
你真的覺得在上次我們的對談中,你已經成功地阻礙我或者是避免回答問題了嗎?
並不是這樣,因為我好久沒有做這種事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了。我有點像是,到底怎麼了,我有提供他一些材料嗎?還是他會想「回答的真的是毫無營養」?好了,順道一提,我們可不可以談別的話題,因為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自我中心的混蛋。
你的意思是聊聊甚麼不是 Christian Bale?
好吧,我不知道,大部分的人都聊些甚麼? 我覺得我們談太多關於我的事情了。
我試著想想我們還能聊甚麼跟你無關的事情。
好,但我的興趣和熱情還是屬於跟我有關的事情,對吧?大約10年來,我一直試圖做一件事情…如果我的家族史是正確的,我有一個姐妹被寄養了一段時間 - 這應該是無關緊要的,你應該不會認識跟這事有關的人,也應該不會在乎 - 但洛杉磯郡的的寄養兒童比美國任何一個城市都多,大數人對此一無所知。我遇到了一個二戰後在奧地利成立的組織。那是SOS兒童村,我飛到芝加哥,拜訪了它們的分部。這是一個偉大的組織,有助於防止兄弟姐妹分開。
這顯然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顯然是,那是我的一個姐姐,但是我不記得了,但如果我的家族史是正確的,是的。但我確實想說,實際上,這應該跟我無關。人們應該在乎他們的孩子,因為他們是孩子啊!看在老天爺的的份上,對吧?但我還是覺得,「好吧,也許我可以在這裡買一塊地來幫助啟動加州SOS兒童村。我有想過電影《真善美》與劇中所有快樂的孩子,他們曾經際遇悲慘,顛沛流離,他們叫什麼?Von Trapp家族?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部電影。但後來我才知道,我對此非常有點非理性,重點是要讓他們融入社區。 這件事這花了很長時間,終於,我找到很棒的合作夥伴,剛購買了五英畝的土地,我們現在正在建設,目的是讓兄弟姐妹在一起。如果他們想呆在那個地方直到他們21歲,他們就會在那裡呆到21歲。 所以我們現在正在要讓這目標落實,我必須進入 對我來說是未知的領域:募款。我不擅長向任何人尋求幫助,我必須自己學會該如何做到這一點。
難道你不能假裝你在扮演一個非常有效率的活動募資者的角色嗎?
沒錯。我之前經歷了幾年沒有工作的時候,有好幾次我會想著:「哦,如果某棵樹從鄰居的院子裡砸到我家來,我的保險單會理賠嗎?」我看不懂我的保單,但我還是覺得:「我要扮演一個只喜歡閱讀保險單的人。我從頭到尾讀了一次,然後我打電話求助我的State Farm保險公司業務員,從頭到尾討論一遍,搞得他們筋疲力盡。他們說,「我們從來沒有遇過任何人對任何事情討論得如此徹底。」但是,你是對的。我必須成為一個熱愛這項事情的人,一個喜歡這樣做的人。
聽你談論你涉入這個案子的深度,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一個追求完美近乎苛求的人嗎?
我真的不會覺得要努力達到追求完美、近乎苛責的境界是很麻煩的。我比較像是,喔!我還不錯,或是,真的嗎,那麼讓我們來比前人所達到的成就更領先一步。這樣的人生或許更好玩。
這是一種繁忙的生活方式嗎?
我喜歡筋疲力盡,我喜歡把自己掏空到毫無氣力,我想要完全耗盡或燃燒自己,你知道嗎,這將會把你帶入另一個境界。你懂我說甚麼嗎?
Zach Baron 是GQ資深撰稿人
本文章的版本刊登於2022年11月號美國版GQ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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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Gregory Harris
造型 Mobolaji Dawodu
妝髮 David Cox using Kevin Murphy
場景設計 Heath Mattioli for Frank Reps
製作 Patrick Mapel and Alicia Zumback at Camp Produc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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