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週末，一起槍擊案震驚全世界。美國前總統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於當地時間週六傍晚在賓夕法尼亞州進行競選活動之際，槍聲無預警響起，造成川普右耳中槍流血，並有至少一名活動參加者死亡，兩人重傷。
事件發生後，一張川普臉上帶著怵目驚心的血跡、一邊朝空中揮拳，周圍環繞多名特勤局的特工，背後還有一面倒掛美國國旗在藍天中飄揚的照片，在社群上迅速瘋傳，並被國內外各大媒體使用。
這個令人震撼的畫面，在《華盛頓郵報》的評論中被稱為「一張可能永遠改變美國的照片」；其他許多評論，則指出這張照片將加強川普「反抗的化身」的英雄形象，與他一直以來為自己塑造的形象不謀而合：不畏挑戰、全力迎戰，能夠「讓美國再次偉大」。
槍聲響起那瞬間，發生什麼事？
美東時間7月13日傍晚6點，川普才剛開始他的演講，短短11分鐘後，槍擊無預警爆發。讓我們先跟著《紐約時報》整理的現場影像、攝影師與民眾描述，一起看看從川普踏上講台、槍聲響起到他混亂退場，十幾分鐘當中發生了什麼事：
█ 晚間6:03
川普身穿西裝，頭戴印有「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讓美國再次偉大）的紅色帽子，一邊走上舞台，一邊拍手並與民眾互動，背景音樂則正在播放歌曲《God Bless the U.S.A.》。
█ 晚間6:05
歌曲結束後，川普開始發言，他先花了6分鐘談論總統拜登與現下的國家狀況，並轉而討論移民議題。
█ 晚間6:11
川普轉向右側，手指著螢幕上的圖表。同一時間，有些民眾注意到附近一棟建築物屋頂上，有一名持槍男子，在社群媒體上流傳的一段影片中，可以聽見有民眾驚呼：「他在屋頂上！他有槍！」
▲槍擊案當天的位置圖。
█ 幾秒鐘後
一連串的槍聲突然響起，川普中斷發言，突然摀住右耳，並迅速趴下，躲在講台後方。
《紐約時報》的攝影師米爾斯（Doug Mills），當天集會期間在川普前方幾公尺處拍攝，槍響的那一瞬間，他捕捉到一顆子彈飛向川普的頭部，隨後川普的手摸右耳，並染上鮮紅血跡。
米爾斯描述，隨後多名特勤局的特工跑上舞台，一邊大喊：「趴下！趴下！」，並團團將川普圍住，「我可以聽見他們正在喊叫，有人呼喊：『先生，先生，先生。』」此外，特勤局的反狙擊手，立刻手持步槍站上舞台。
█ 槍聲響起約42秒鐘後
特工們維持蹲伏在川普身邊，直到一名特工說：「槍手已經倒下。」隨後特勤局在聲明中證實，特工於當下即制伏槍手。
隨後，特工協助川普站起，他的右耳和臉上，皆可見到斑斑血跡。當維安人員引導他離開舞台時，他在眾人的鼓掌歡呼中突然停下，向著人群揮拳高喊：「戰鬥！戰鬥！」民眾則回應呼喊：「美國！美國！」
攝影師艾文．弗奇（Evan Vucci）於此時衝向講台前方，拍下這幅畫面，隨即在媒體、社群上廣為流傳。
█ 槍擊約2分鐘後
川普在特工的護送下離開舞台，並進入他的SUV車內。在上車前，川普再度向著群眾揮拳，以示對襲擊者的蔑視和反抗。
高舉手臂的川普照片，究竟厲害在哪？
外界普遍認為，這起槍擊案將提高川普於今年11月總統大選中的勝算。舉例來說，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於事發不久後，正式表態將支持川普；而川普推出的社群媒體「Truth Social」，股價也於槍擊案後飆升，反應人們對於川普可能贏得大選的預期上升。
除了對於美國政治局勢的衝擊，槍擊案中那張代表性的照片，以及捕捉這一瞬間的美聯社攝影師弗奇，也成為眾所議論的焦點。《大西洋》（The Atlantic）月刊稱這張照片「無可否認為美國攝影史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紐約時報》的一位資深記者，則指出這是一幅構圖完美的歷史性影像，為「新聞攝影的巔峰」。
《華盛頓郵報》的藝術評論家肯尼科特（Philip Kennicott）分析，這張照片的構圖強烈，充分反映現場的混亂與戲劇性；畫面中紅、白、藍三種強烈的顏色互相平衡，也讓川普在當中被凸顯出來。
此外，肯尼科特也提到，畫面中密集地出現民族主義與權威的象徵符號，包括美國國旗、川普臉上的鮮血、身邊神情緊張的多位特工等，向美國民眾證明政治暴力對民主的破壞性，也讓畫面中抵抗暴力且倖存的川普成為英雄，
「（照片）讓賓夕法尼州舞台上的危險時刻，轉化為川普勇氣、決心與英雄主義的絕佳標誌。」
評論家：聯想到歷史上的重要畫面
《紐約時報》的評論家法拉戈（Jason Farago），則將這張照片與多幅名畫連結。例如，川普舉起的手和身後飄揚的國旗，很容易令人聯想到法國浪漫主義畫家德拉克羅瓦（Eugène Delacroix）的作品〈自由引導人民〉；或是美國畫家約翰．科普利（John Singleton Copley）的〈皮爾森少校之死〉。
此外，川普與特工們形成的三角形構圖，也讓不少人聯想到曾獲得普立茲新聞攝影獎的照片《硫磺島升旗》。
法拉戈說明，在現場的影像紀錄中，可以看見襲擊當下的混亂；不過在靜態影像的記錄下，「襲擊的恐怖被轉化為權威、挑戰和接近殉道的具象。」而人們喜歡將這種畫面與畫作、歷史影像類比，讓當下的影像多了幾分來自過去的傳承。不過他提醒，這種類比可能會讓人們忽略，在這張「標誌性」的照片背後，事件仍是不斷變動、不固定的。
槍響，構圖，拍照
根據《衛報》報導，美聯社攝影師弗奇曾在2020年，拍攝非裔美國人喬治．佛洛伊德（George Floyd）死後爆發的示威運動，拿下2021年的普立茲新聞攝影獎。而自8年前川普首次參選以來，他就持續報導、拍攝川普的動向。
從現場的新聞畫面，可以看見槍聲響起後，弗奇毫不猶豫地衝向講台。弗奇描述，當時特工從四面八方湧上舞台，撲向川普身上，他便開始尋找能夠拍攝的一切角度，並思考川普可能移動的方向。
雖然特工們奮力想阻止川普被發現，當川普站起身時，特工仍試圖掩護他；不過，川普卻「奮力走向最前線」，特工護送他前往車內的路上，他突然叫大家等等，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伸出右手穿過特工的屏障，舉起拳頭，向民眾說：「戰鬥吧！」。
弗奇回憶，當他看見川普舉起拳頭，感到有點驚訝，但當下他只想著：
「靜下心來、思考、構圖。靜下心來、思考、構圖。」
由於弗奇的相機在拍攝時，會直接將照片回傳編輯台，當下他並沒有時間確認自己拍攝的成果。一直到約45分鐘後，他才第一次在社群媒體上，看見這張受高度讚揚的照片。
拍攝一張好照片，或讓川普成為英雄？
不過，照片帶給川普的「英雄」形象，卻也引發許多討論。許多媒體皆使用弗奇的照片作為報導首圖，例如CNN、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等，《TIME》雜誌還將這張照片作為新一期雜誌的封面；相反地，《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媒體，則選擇使用其他攝影師拍攝、畫面中沒有美國國旗的照片。
《大西洋》的特約作者哈柏（Tyler Austin Harper）指出，他看到這張照片的當下，感動情不自禁地湧上，「後來我相當不舒服地意識到，這是一種不請自來的民族主義熱情。」
《紐時》評論家法拉戈則提到，新聞照片的力量，不在於它所紀錄的政治事件，而是背後傳達的政治意涵，「川普似乎比當代其他政治人物，都更了解這一點。」
「兩週以來，現任總統一直因為虛弱的表現備受關注；川普則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本能地考慮到，這一切應該如何呈現。」
▲槍擊案後不久，已經有攤販將川普的照片製作成T-shirt販售。
此外，《華郵》評論家肯尼科特提醒，攝影師的相機受到暴力場景吸引，而照片凍結了這個片刻，很容易使人們被震撼場面震懾，失去客觀分析的能力。他指出，弗奇拍攝照片的瞬間，如同另一種新的暴力誕生，將此場景牢牢固定於大眾的記憶中。
「這張照片如此強大，以至於數百萬美國人很難或幾乎不可能，將與川普有關的事實，與這瞬間由暴力塑造的影像區分開來。」
不論各方評價，這張照片無疑是一張優秀的新聞攝影，將長久、深刻地印在美國人民，甚至全世界民眾的腦海中。且如同《華盛頓郵報》所描述，可能將「永遠改變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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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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