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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

謝克頓傳奇 | 哈佛商學院必讀逆境管理教材,南極探險史上最偉大的失敗

致旅程

發布於 08月28日05:19 • Cameron Wang

「謝克頓爵士」的提案是從威德海的法索灣上陸,之後率領探險隊走120至150天,穿越2,900公里的南極大陸,最終抵達目的地羅斯海邊的「麥克默多灣」。這項「大英帝國橫越南極洲遠征」計畫讓人望而生畏,探險隊要挑戰地球上最冰凍、最乾燥、風最強的未知區域,隊員還得長期維持體能、健康和鬥志,因此,若能完成壯舉,謝克頓將以史上橫越南極大陸第一人的榮耀,名垂青史。

可惜,他失敗了,不過他卻成就了一場偉大的史詩級失敗。大家也許會記得先後發現正南極點的「阿蒙森 Amundsen」和「史考特 Scott」,但直到2024年的今天,謝克頓遠征隊受困南極一年九個月,最後全員平安脫險的過程,依然是哈佛大學商學院學習逆境統御的最佳教材,顯見他必然做對了什麼。

我試著藉由幾個片段,讓你感受到這場冒險中的懾人、動人、氣人以及謝克頓這個人。

謝克頓爵士 Sir Ernest H. Shackleton
謝克頓爵士 Sir Ernest H. Shackleton

啟程

1914年12月5日早晨,「堅忍號」從南喬治亞島出發,朝南南東方行駛。

堅忍號出發六、七周後便被威德海的浮冰包夾,隨洋流漂離陸地愈來愈遠。1915年2月24日,謝克頓下令堅忍號正式成為遠征隊過冬的基地,他以簡潔平靜的語氣告訴大家,要被困在極地過冬,並向團隊解釋箇中危險和各種可能性。他完全不因現況而憤怒,也不露出半點失望的跡象,樂觀的態度絲毫不減,全心準備迎接冬天來臨。

同時間,領航員再三嘗試聯絡離此最近的福克蘭群島,結果白忙一場,這代表從此刻起…

堅忍號不只望不到陸地,世上也沒人知道這艘船在哪裡…

三月的夜晚降到零下23度,浮冰更硬更粗糙,看來非得等春天到來,也就是七個月後,冰層才可能融化。眼前最迫切的問題就是為遠征隊建立舒適的過冬住艙。木工老師傅在溫暖的船中央打造出多個房間,大家戲稱為「麗思酒店 The Ritz」,謝克頓則還是住在最冷的船尾,謝克頓自從事探險活動以來,始終把部屬福祉擺在第一,這個特質使得他的隊員充分信任他,並願意為他賣命。

延伸閱讀| 2025 謝克頓傳奇,南極四島之旅

麗思酒店©Frank Hurley
麗思酒店©Frank Hurley

棄船

風力日益增強,堅忍號宛如龐然巨冰掌中的玩具,被推得的左搖右晃、前傾後仰,水手們在甲板上目睹到一樁異象:不常群聚活動的帝企鵝,竟然有八隻一起走向堅忍號,默默盯著船瞧了好一會,突然仰頭同時發出詭異的叫聲,彷佛在為堅忍號唱輓歌,「我們回不去了」的悲觀耳語,飄盪在迷信的水手之間。

10月27日堅忍號被掀翻,船尾朝上,各層甲板逐一爆裂,龍骨裂開後,冰冷的海水湧入,謝克頓下令棄船。由於電路受損,船上燈光時亮時滅,好似哀傷的向遠征隊道別。

堅忍號由一家善於製造極地船的挪威船廠打造,出廠時船名「北極星號 Polaris」,但謝克頓依據家訓「當堅忍以求勝」,將船改名「堅忍號」,這次旅程是「堅忍號」的處女航,也成了「大海的新娘」。

延伸閱讀 | 2025遠征赤道到南極-加拉巴哥、南極四島、地球全生態極致之旅

在冰上紮營過了一夜,第二天謝克頓宣布將徒步前往西北方約320公里外的「雪丘島」或「羅伯森島」。他的態度一如往常,已經發生的事就是過去式,他只看未來。他語氣平穩的說:「船和糧食都泡湯了,所以我們打道回府。」

堅忍號©Frank Hurley
堅忍號©Frank Hurley

沈沒

因為小船空間不大,且要長途跋涉,謝克頓限定每個人只能帶兩磅重的随身物品,為樹立典範,他當著眾人的面拋下自己的金錶和許多金飾紀念品,隨後又把亞麗珊卓皇后於臨行前所賜的《聖經》,撕下幾頁經文後,把《聖經》留在冰上。

10月30日下午,謝克頓高喊出發,但在積雪與強風的阻礙下,7天只推進了12公里,謝克頓認為再走也徒勞無功,遂宣布搭建新營區「耐心營地」,靜待堅冰碎裂,再沿著冰隙水道划小船航向開闊的水域。

11月21日晚上,謝克頓突然在外頭高喊:「時候到了!」眾人衝出營帳,向2.4公里外的堅忍號致上最後注目禮。只見船首朝下,船尾高舉在半空,瞬間就筆直沒入海中。謝克頓在瞭望臺上輕輕說道:「兄弟們,船走了。」

奄奄一息的堅忍號©Frank Hurley
奄奄一息的堅忍號©Frank Hurley

12月23日,謝克頓下令放棄耐心營地,再度開拔,水手們不情願地拖著兩艘小船,一天八小時只前進兩公里,在這幾天裡,大家不曾獲得充份的休息,也未曾真正填飽肚子,身上的衣服永遠濕透。食物短缺也是大問題,海豹的數目越來越少,迫不得已他們槍殺了已有感情的27隻雪橇犬,每個人都心情沉痛,至今,他們已經離開南喬治亞島超過一整年。

謝克頓最擔憂的事情正在眼前發生,大片冰野繼續朝北方流去,洋流會把遠征隊帶入遼闊的南大西洋,那兒可沒有任何陸地了。他開始召集人員演練把物品裝載上小船,以便腳下浮冰碎裂時可以迅速反應。

1916年3月30日,遠征隊射殺了僅存的雪橇犬,幼犬肉被當成食物,大家此時已不再哀傷,只是漠然接受必須活下去的殘酷現實。

在堅忍號上出生的幼犬©Frank Hurley
在堅忍號上出生的幼犬©Frank Hurley

象島

4月7日黎明,陽光映照下,眾人望見「克萊倫斯島」和「象島」,加上營地的浮冰又裂開了,謝克頓覺得出發的時候到了,命令眾人把裝備紛紛裝上三艘小船「凱爾德號」、「達克號」、「威爾斯號」。

4月10日早上八點,大家終於出發,三艘超載的小船在千鈞一髮間穿越流冰群進入寬闊海域,未料一陣巨浪迎頭打來,迫使謝克頓匆匆掉頭回流冰群中。所有人登上一大塊圓形浮冰紮營過夜,浮冰在狂風掀起的巨浪中劇烈晃盪,徹夜沒闔眼的謝克頓判斷,目前尚不至於發生立即的危險,大家睡一下,可是營帳裡的人深知處境堪憂。

數小時後,紮營的浮冰愈來愈小,謝克頓不得不讓大家上船過夜。一群殺人鲸圍繞著三艘小船悠游徘徊,黝黑而光滑的背脊徹夜不曾離去,成為眾人日後回憶中最駭人也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靨。

氣溫降到零下22度,眾人又濕又冷,其中一艘小船開始進水,水深及膝,連經驗豐富的水手都悲懼到掩面而泣。在重重困境中,最大的問題是倉促中來不及準備飲用水,眾人臉上滿是海鹽結晶、嘴唇乾裂流血。謝克頓自己的喉嚨和舌頭也腫到只能以氣音輕聲說話,他體認到現下最需要保住的是大家的性命,在這緊要關頭,沒有謹慎行事的餘地,他決定不計代價登上象島。

這一行28人分乘三艘小船,在浪濤洶湧的南大西洋航行640公里,划了7天。

在此之前,他們在糧食與遮蔽物皆不足的情況下,棲身於南冰洋的浮冰上,隨波逐流了170天;從出發以來,他們已經有497天不曾踏上陸地。大家很難相信自己還有機會回到可愛的陸地。一群人興奮到睡不著,圍聚在營火邊,抽菸談天。

但事實真相是,他們抵達象島那日,天氣出奇的好,象島天候之惡劣世上少見,當暴風雪來襲時,並不能爲他們遮擋多少風浪,眾人體認到無情的現實,這群人朝思暮想幾個月的陸地,竟不適合久居。

謝克頓意識到象島無法帶來希望,也不會有捕鯨船經過,遂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他將帶領五名得力助手划船前往南喬治亞島捕鯨站求救。

**凱爾德號英勇六人組:薛克頓、導航員沃思禮、堅忍號船長科林、木匠麥尼旭、水手麥卡錫、水手文森。副指揮官懷爾德留守象島負責管理。

對於剛抵達象島的人來說,這趟旅程有多恐怖自是不言而喻。首先,南喬治亞島遠在1300公里外,長度6.6公尺,單薄的凱爾德號必須對抗地球上最險惡的大洋,要在波谷至波峰高差18公尺的巨浪上翻騰,面對時速高達128公里的陣風,而且象島到南喬治亞島之間沒有任何陸地,在陰沉的天色下,可能連方位都測不準,經驗豐富的討海人皆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任務。

薛克頓傳奇之路© Encyclopædia Britannica, Inc.
薛克頓傳奇之路© Encyclopædia Britannica, Inc.

南喬治亞島

離開象島前,謝克頓與每一位成員握手,有的人轉身流下眼淚,有的人暗地裡說這是最後一面,凱爾德號出發時,島上眾人歡呼三聲,目送他們遠行,暗禱成功。

出發前一晚,謝克頓帶著笑意對船長說:「你知道我不會開小船嗎?」船長說:「沒關係,老闆,我會就好。這是我第三次駕駛小船在大洋中航行。」

薛克頓認為,付諸行動總比坐以待斃好。

象島22人目送凱爾德號離去©Frank Hurley
象島22人目送凱爾德號離去©Frank Hurley

船上六人得在低矮的帆布甲板下用餐,海上浪濤洶湧,大家想盡辦法先穩住烹煮熱食的爐子。在甲板下無法坐直,吃飯時得弓著身,胸部幾乎貼到了肚子,相當辛苦。

「大浪每三、四分鐘就打在我們身上一次。天氣變得非常冷。」巨浪接連打在小船上,潑灑下的海水在接觸船身的瞬間就凍結成冰。六人的衣服保暖卻不防水,每個人都全身濕透。

接下來又出現新危機,船身的木料、帆布和艙索皆吸飽水份,結起一層38公分的厚冰,導致凱爾德號如鉛塊般往海裡沉。六個人輪流冒險爬上帆布甲板,一共爲小船鑿去三次厚冰,並把兩個結冰後重達18.5公斤的睡袋拋棄。船才終於漸漸在海中浮起,再度隨波上下起伏。

六人飽受凍傷之苦,七個月來不曾脫下的濕衣嚴重磨傷皮膚,身體移動一分一吋,都會感覺到衣物在摩擦傷口,再輕微的小動作都劇痛難當,唯有坐直不動,才覺得還值得活下去。

第14天,船長表示目前的位置誤差可能有16公里之多,謝克頓一聽立刻決定放棄南喬治亞島上捕鯨站集中的東海岸,而改以罕見人煙的西海岸為登陸點。凱爾德號現在離南喬治亞島只剩128公里左右。

第15天的黎明,他們警見海草的蹤跡。接下來出現了信天翁以及只飛翔在陸地附近的鳥類,眾人情緒激動,精神大振,但口渴的痛苦愈來愈難捱。

「陸地!」中午十二點半,對員突然大喊,也就那麼驚鴻一瞥,島嶼馬上又被雲層掩蓋。六人彼此對望,臉上露出欣慰的傻笑,腦子裡第一個念頭是「我們辦到了!」他們剛才看到的是「狄米朵夫角 Cape Demidov」,接下來,已經看得到幾株從積雪中冒出的青草,這是他們17個月以來,第一次看到鮮活的綠色植物。

單薄的凱爾德號©Frank Hurley
單薄的凱爾德號©Frank Hurley

大家對於飲水和休息的需要,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但現在登陸無疑自尋死路,只好駛離岸邊,隔天早上,凱爾德號再度陷入驚濤駭浪,強風竟轉爲颶風,捲起滔天白浪,雨水、冰雹夾雜著雪,沒人見過這種景象,暴風雨讓凱爾德號發出一聲悶響。船頭的木板條被巨浪沖開,船上五人奮力把水舀出船外,奮力與大自然搏鬥了三小時,小船好不容易遠離被巨浪推向山崖被撞得粉身碎骨之際,卻萬萬沒想到,航線一改「安農可夫島 Annenkov Island」的岩岸與峭壁矗立在小船前方,讓他們陷入另一個險境,船上大多數人都感到末日將至,這一次他們奮力抵抗了九個小時的颶風,再度僥倖逃過被岩岸摧毀的威脅,但他們已經累到沒力氣對此產生任何反應。

他們四次嘗試登上南喬治亞島,卻屢屢失敗,第五次成功穿過如獠牙般的礁岩,不料風向又改,凱爾德號只好以「之」字形路線搶風而進,終於在南邊發現由一片巖礁形成的小海灣,一、兩分鐘後,「凱爾德號」便駛進小海灣,一波大浪把船順勢推上海灘,大家跌跌撞撞跳下船,七手八腳把船拴住,潺潺水聲吸引他們來到一條小溪邊,六人跪下盡情掬水喝到飽。謝克頓回憶道:「眞是美好的一刻。」

他們後來才知道,那場颶風摧毀了一艘500噸的蒸氣船,船上無人生還,經過日後專家學者的評量考證,凱爾德號這段航程是人類所完成的偉大航程之一。

最後一哩路(上)

雖然疲憊不勘,但救人心切的謝克頓,隔天就走上斜坡勘查地形,回洞穴時順手摸回四隻信天翁幼鳥,全進了湯鍋,白色的鳥肉甜美多汁,尚未發育完全的骨架熬到入口即化,眾人都覺得過去五個星期來不曾如此滿足過。

最近的捕鯨站在「史東尼斯灣 Stromness Bay」,循海路約240公里,虛弱的六人已無力應付惡劣的海象與地形。

因此謝克頓決定穿越內陸前往捕鯨站,雖然直線距離只有35.2公里,但必須穿越崇山峻嶺、冰河裂縫,而且沒有任何地圖指引他們。他帶著沃思禮和柯林同行,三人不斷歷經奮力攀登、失望而歸、重原點開始的循環,他們已經累到快失去知覺,然而腦中卻不曾出現躺下休息或放棄的念頭。謝克頓心裡明白,他的同伴絕對不會半途而廢,更不會發出半點怨言,相對的,這兩人也知道老闆謝克頓會繼續努力找尋出路,帶著他們前進,直到他不支倒地爲止。

在種種挫敗後,已快天亮,他們站在山頂,清晰望見史東尼斯灣就在東邊山脈之後,三個人互相握了握手。雖然還要再走19.2公里的崎嶇山路,但在他們的心中,這趟冒險已經結束。他們又走了四個小時才站上最後一道山脊,俯瞰史東尼斯灣,有行駛中的船隻,小小的身影在捕鯨站小屋四周往來,他們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鄭重的握手,這是十八個月以來,第一次看到遠征隊友之外的人類。

連續行走36小時的辛勞不說,滿臉鬍鬚,一頭及肩亂髮,衣物破爛不堪的三個人,夢遊似的朝史東尼斯捕鯨站碼頭飄去。捕鯨站的領班正好在碼頭上,三人表示想見站長,領班上下打量之後也沒多問,直接帶他們去找站長「索列 ThoralfSorlle」。

索列走到門口問:「有什麼事?」

謝克頓問他:「你不認識我了嗎?」

索列又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子輕聲說:「我是謝克頓。」

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最後一哩路(下)

兩年來第一回泡熱水澡,剃乾淨鬍鬚,換上乾淨的新衣服,吃到無限量供應的蛋糕和澱粉類食物。捕鯨人熱情的款待他們。科林領著救援船「參孫號 Samson」前往南喬治亞島的另一端,把在那兒等待的三人接回來,並把奮戰到最後一刻的凱爾德號運回捕鯨站。

5月21日,謝克頓前往哈斯維克捕鯨站,商借英國籍的「南方天空號 Southern Sky」開往象島救人。爲了請到救兵,謝克頓強忍疲憊,南方天空號在離象島不到160公里時,遇上集結的海冰,不得不停住。南方天空號的船身由鋼鐵製成,要是勉強衝過流冰群,無疑找死,他們巡航直到煤炭存量不足,才駛向福克蘭群島找救兵。

謝克頓在福克蘭島發電報回英國,他生還的新聞登上各大報頭條,英國國王也發來一封賀電,舉國上下為此歡欣,但英國仍在一戰中,政府沒有餘力調派船隻從事非軍事用途,英國外交部轉而向烏拉圭、阿根廷和智利求助,謝克頓本人繼續在南大西洋各大港口,尋覓一艘結實堅固的木造船隻。

6月10日,烏拉圭政府願意免費提供一艘小勘測船「佩司科研究一號 Institutode Pesca No 1」,但同樣因為海冰橫阻,在原地停留了三天,黯然折回。

7月12日謝克頓在智利包下「愛瑪號 Emma」,也受制於海冰與惡劣的天候,在海上停留了三周一樣無功而返,直到8月3日才返抵港口。

謝克頓萬萬沒想到死裡逃生來到南喬治亞島,竟然耗了兩個月還找不到船救人,謝克頓心力交瘁,他第一次前往象島搭救同伴時,還有一頭濃密黑髮。現在第三次救人,他已滿頭白髮。

時間來到八月中旬,凱爾德號離開象島已是四個月之前的事。

謝克頓再次發電報求助英國海軍部,海軍部回電「發現號」將於9月20日左右抵達,電報中含糊暗示,救援行動將由「發現號」的船長全權主導。

在組織救援的過程中,挪威和南美各國毫無保留的伸出援手;反倒是祖國海軍部把自己在救援行動中的地位與權責列為第一考量,漠視象島上同胞寶貴的生命。受到英國政府的刺激,謝克頓再次請求智利協助,智利政府安排了一艘鋼鐵船蒸氣拖船「亞丘號 Yelcho」。

謝克頓回顧這段冒險,深信蒙天主佑,他常覺得這支隊伍中並不只有三個人,謝克頓當時並未向同伴透露這個感覺,但事後沃思禮對他說:「老闆,在路途中我常覺得有人與我們同行。」科林說他也有同樣感覺。

但當他們成功回到人類世界,這股冥冥中的力量似乎消失無蹤,倘若回到象島時已有同伴因等不及救援而喪命,那麼,他們三人一路奮勇求生所表現的光輝與毅力便毫無意義。

重逢

8月30日12點45分,象島上大部分的人正準備吃午餐,外面忽然傳來狂奔的腳步聲,只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隊員興奮的說:「海上有條船,我們該不該生火做信號?」

其實根本沒有生火的必要,因爲那艘黑色蒸汽船直奔象島而來,眾人驚訝的注視著海上的船隻,因為跟他們預期中的木製極地破冰船完全不一樣。

在22人的大聲歡呼中,小型拖船在離岸不到150公尺處下錨,放下一艘小艇,大家一下認出了謝克頓,接著看到科林,眾人高興得快要哭出來,好幾分鐘都說不出話。

大家屏息靜待謝克頓乘著小艇來到岸邊。一等他靠近到足以對話的距離內,眾人齊聲向老闆高喊:「大家都很好!」

沃思禮覺得眼前的謝克頓,眞的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不到一小時,象島上的22人全數登上亞丘號,謝克頓深怕再度受困於流冰內,硬是拒絕眾人再三邀請,不肯上象島參觀,他只求愈早脫離流冰群外圍愈好。

沃思禮在日誌上記錄:「兩點十分,全體平安!終於!兩點十五分,全速前進。」

象島上的22人大合照©Frank Hurley
象島上的22人大合照©Frank Hurley

謝克頓有許多話想跟隊友說,也有許多消息要讓外界知道。然而,他在捎給妻子的短信裡寫出了真正的重點。

我真的辦到了。可惡的海軍部…一條命都沒少,但我們到地獄走了一遭。

謝克頓和同伴們在麥哲倫港受到各國水手大張旗鼓的熱烈歡迎,連與英國為敵的德國水手也在歡迎行列中。聰明的謝克頓,早在約9.6公里外便用電話通知麥哲倫港他們即將到達。

英國外交部很快就看出,謝克頓的聲望深具公關價值,便鼓勵謝克頓去拜訪曾經援助他的南美各國。於是謝克頓帶著幾個同伴,造訪智利首都聖地亞哥、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和烏拉圭首都蒙特維多,卻故意跳過英屬福克蘭群島。

最後任務

1921年9月17日,謝克頓第四次前往南極,「探索號」在群眾的歡呼道別中離開倫敦。並於1922年1月4日抵達南喬治亞島。

南喬治亞島有許多老面孔,重遊舊地,親切開心,他們回到船上進晚餐。餐後,謝克頓半開玩笑宣布:「明天我們過聖誕節。」凌晨兩點,謝克頓用一聲短急的哨響把他的醫生「麥克林」叫到他的艙房。

麥克林靜坐在謝克頓身旁,趁機建議他凡事放輕鬆,日子不要過得太緊張。

老闆回說:「你老要我放下這放下那的,這下子你又要我放棄什麼?」這是謝克頓人生最後兩句話。

1922年1月5日清晨2點50分,謝克頓因心臟病突然發作逝世,得年四十七歲。

堅忍號上的同伴氣象學家「赫胥」護送謝克頓大體返回英國的路上,接到遺孀艾蜜莉傳來訊息,她希望讓亡夫葬在南喬治亞島,她不忍把祂不羈的靈魂約束在英國墓地裡。赫胥遵照她的意願,折回南喬治亞島。謝克頓就此長眠於挪威捕鯨人的墓地,面對他生前心心念念一輩子的極南之地。

謝克頓長眠之地 圖 Alexey Seafarer/Shutterstock.com
謝克頓長眠之地 圖 Alexey Seafarer/Shutterstock.com

沃思禮回憶:「謝克頓能受到同伴愛戴,正因為他不是那種只想著創下豐功偉業的大人物。在必要時,他甚至會親自去處理最枝微末節的小事…對那些老粗來說,他的關切有時候像是小題大作,但總要到事後回想,才能體會他的細心關照有多麼重要。」

1939年8月19日,66歲的副指揮官懷爾德病逝,祂最初被安葬在南非,但在2011年,根據祂的遺願,祂的遺骨被重新安葬在南喬治亞島「格里特維肯 Grytviken 」,毗鄰謝克頓的墓地,這象徵著他們在生前密切合作的關係以及對南極探險共同的貢獻。

奇蹟再現

2022 年 3 月 5 日,沉沒近 107 年後,「Endurance 22 」搜索隊發現了堅忍號的殘骸。

她位於海下3,008公尺(1,645 噚),處於「極佳的保存狀態」。堅忍號被指定為南極公約下的受保護歷史遺址和紀念碑。

Starboard bow. Image © Falklands Maritime Heritage Trust / National Geographic
Starboard bow. Image © Falklands Maritime Heritage Trust / National Geograp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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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克頓傳奇之旅時間軸

1914年12月5日從南喬治亞島Grytviken捕鯨站出發

1915年1月18日在威德海被厚重的浮冰困住

1915年10月27日被迫棄船

1915年11月21日堅忍號沉入海底,隊員在浮冰上建立海洋營地

1915年12月隊員們移動到另一塊浮冰,建立耐心營地,繼續隨冰漂流

1916年4月9日浮冰開始破裂,隊員們划小船朝象島邁進

1916年4月15日安全抵達象島

1916年4月24日六人小隊乘凱爾德號前往南喬治亞島求援

1916年5月10日經過17天的航行,成功抵達南喬治亞島南岸

1916年5月20日謝克頓一行三人翻越南喬治亞島內陸高山,最終抵達斯特羅姆尼斯捕鯨站

1916年8月30日成功將象島上22名隊員救出,遠征隊全數奇蹟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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