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 Artis作為國際性的藝術進駐協會,其成立宗旨在於建立一個全球網絡,扮演中介平台與智庫角色,為會員組織在事業發展和能力建構上給予支持;並且透過線下活動(如年度議會)的舉辦及線上資源(如研究資料、線上研討會)的整合,為領域引入持續性的發展能量。Res Artis成員包含:藝術家、策展人、專家學者等個人,及像是其他網絡組織、贊助機構或理事會等對象加入。今年9月6日至9月9日,Res Artis首度於臺北舉辦年會,邀集來自世界各方的會員、藝術家、文化工作者與學者共同參與盛會。以「在光譜中找到彼此:超越合作」為論壇主軸,透過專題演講、座談會、工作坊、個案分享、圓桌論壇等形式,促進臺灣與國際夥伴之間的互動交流。
本篇專文將聚焦Res Artis 2024台北年會當中「臺灣藝術進駐的發展及取向:以藝術作為一個社會過程」座談場次,結合訪談與會講者吳瑪悧。來梳理且提點出現今台灣在藝術進駐上的現況,透過與國外單位機構的參照,不僅意識到我們自身環境的條件與視野,也順勢釐清藝術進駐目前在藝術家mdash機構單位mdash社會之間的作用關係。
綜觀台灣目前整體藝文環境,不論是體制、機構單位、藝術家,甚至其他各式藝文工作者之間仍然存在著尚未磨平的邊角,這種感受是真實的嗎?還是我們只是在怨嘆自身在環境中長期積累的無力感。在台灣藝壇所產生的焦慮在龐大繁雜的藝文活動躍動下愈發劇烈,同時卻也因此更加容易被隱沒的循環下,長久以來某些被動於藝術政治與文化治理的處境,都使得一切改革愚步緩行著,想當然爾,最後我們的某些無奈往往就這樣隨時間消散或是說周而復始。
「臺灣藝術進駐的發展及取向:以藝術作為一個社會過程」講者吳瑪悧。圖/非池中攝影。
臺灣藝術進駐的模式行之有年,儘管我們不斷地調整策略、擴增合作對象,甚至結合了地方和跨領域。近年許多替代空間也不斷增設駐村條件,試著活絡空間、地方與藝術家的動能,還是可以發現整體來說靈活性不足的難題。吳瑪悧在「2023臺灣藝術進駐聯盟年會」的分享中曾透過法國哲學家傅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所提出的「異托邦」(Heterotopia)概念,來詮釋對藝術村的思考轉向,「應該是介於真實跟虛幻之間,帶來擾動跟質問知識的可能所在」,然而在本次研討會裡面她再次分享過往於國外駐村的經驗,對吳瑪悧來說在國外駐村的體驗就好比進入到烏托邦的概念之下。顯然國外的藝術進駐單位更大程度的是以藝術家為中心去運行,在吳瑪悧所舉的例子中,位於義大利的Civitella Ranieri是一個以基金會為組織的藝術村,其理念與發展方向正是去支援藝術家拓展視野,刺激藝術家的思考方式,並且強調交流的重要性,因此在這樣的理念下駐村的多樣性顯然更加開放,其中除了視覺藝術外,更是包含電影、音樂、戲劇等專業人士在駐村邀請的名單中,期待在每一次藝術進駐之下可以激盪出不同可能性。
「臺灣藝術進駐的發展及取向:以藝術作為一個社會過程」吳瑪悧簡報內容。圖/非池中攝影。
論及至此,這裡或許就能夠整理出幾個台灣目前在藝術進駐的樣態,其一這些國外的藝術村不同於台灣的資源皆來自公部門,因此目標的立定與政策理所當然會有很大的落差,簡要來說「績效」並非首要顧慮的因素,反觀台灣不論是藝文空間或是藝術村所策辦的藝術進駐,不外乎是源自文化部或是其他單位的申請金費,在這樣的條件下藝術家被期待的「可見成果」便受到一定程度的檢視,因此在藝術家發展創作、彼此交流之餘,或許還要「額外」的去實踐與在地的連結,這也是為何台灣的藝術進駐狀態顯得更像是「異托邦」。
其二則是藝術家的定位,台灣與國外將藝術家放置在主要角色的相異之處在於臺灣藝術進駐接近於以單位或地方為主,藝術家更像是被視作為一名生產者,透過藝術家的行動或是作品將某種效能散波出去。以積極面來看待的話,這兩種體制並不存在著優劣關係,我們只能說針對整體藝文生態的發展取向與資源來源有著很根本的差異。但若是以藝術家的需求與現今社會的共生關係來說的話,這之間的契合程度或許仍存有調整空間。
「臺灣藝術進駐的發展及取向:以藝術作為一個社會過程」吳瑪悧簡報內容。圖/非池中攝影。
回到台灣的藝術進駐歷史,它伴隨著閒置空間的再利用,開啟了地方性的新創姿態,同時過去公民運動覺醒的浪潮下,以「社會運動作為藝術方法」的觀念,也幾乎可說是讓當時的新生代創作者見識到不論是從都更爭議、土地正義,甚至到環境與地方再生的關照,藝術對於自身主體之外的參與姿態存在著多樣的可能,然而這也讓創作者在各種意義上陸續成為「文化行動者」,這也顯示出藝術家確實在一個時代脈絡下是能夠貼合政策去進行發展的。這之間也無非沒有相當有力的案例,過去吳瑪悧作為藝術家與「竹圍工作室」合作了〈樹梅坑溪環境藝術行動〉,確實體現出台灣的藝術在進程中透過介入社會的能動性。既然如此,首段提及的那種有待磨合又是從何而來?
Res Artis 2024 臺北年會之「臺灣藝術進駐的發展及取向:以藝術作為一個社會過程」活動現場。圖/寶藏巖國際藝術村提供。
「目的性」是臺灣藝術村成為文化創意產業的一個重大因素,同時也導致台灣的藝術村定位與發展大多都十分一致,當我們注意到了城市行銷、藝術節活動、觀光效益等附加價值漸漸地與藝術進駐聯繫在一起,或許可暫時歸咎台灣地理環境地狹人稠,藝術村的地理位置大多不會距離都市太遠,也就是說若要產生效益的擴散,地方連結勢必可以作為短期見效的方式。只不過隨著時間過去,台灣藝術的自主性愈來愈趨向成熟之際,地區性意識似乎也不再是需要被強調的部份,因此這種追求短利的模式漸漸讓體制固化,而我們現在該如何再度活化它。再者,隨著數十年前經濟發展的需求,產業結構進入轉型,因此藝術村在這時便被政府期待著扮演文化創意產業的火車頭。
城市振興與社區地方的活化,逐漸地與藝術進駐聯繫在一起。圖/非池中攝影。
當我們重新審視目前在本國藝術進駐的狀態上,許多時候我們在駐村的資金、資源挹注與核銷流程間糾結兩難,因此吳瑪俐也提到目前最理想的一種想像,應該是在建構這個藝術生態時,是需要不同面向的資源,為的是開啟更多選擇和可能性,藉此改變藝術家的「生存」模式,既然公部門的資源投入是不可或缺的,那麼基金會、私人藝術單位等私部門若是能有更多投入,整體藝術資源的發放便會更加適得其所。另外,公部門的藝術村也適時地扮演了橋樑的角色,銜接藝術家與社區之間的作用關係,如何讓藝術家在駐村過程中不要負擔過大,同時對於社區能夠得到的回饋是最有效益的。
延伸閱讀|超越框架-從私部門行動探照臺灣藝術進駐多面性:Res Artis 2024台北年會後記
正如前文所述,我們可以知道藝術家對於駐村創作的需求百百種,基於目前公部門的挹助下,我們並不力求更彈性更自由的駐村條件,而是應當去思考這些單位空間在目前的使用狀況下,它為我們實質帶來的影響有哪些,進而去規劃與調整。
然而若是要使環境有所轉變,這樣前提下的調整必須是多管齊下的,藝文工作者、團體、單位爭取需求的同時,訴求的明確更是這之中的根本,只有當腦中的藍圖清晰了,這樣的調整與改變才能夠是有次序的。一個藝術生態的建構裡面包含著許多不同面向的組成,而空間的經營取向是隨著該地方或是該國的政策所牽引的,Res Artis每年固定舉辦年會的意義也正是由此做延伸,當不同的地方單位遇見了相同問題與困境,透過交流討論來對比、參照,讓各自得以尋思出紓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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