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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法國極右派陰影下,左派的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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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07月25日09:46 • 發布於 07月12日06:15 • 王昱翔
法國極右派陰影下,左派的險勝
法國極右派陰影下,左派的險勝

上圖為法國國會改選候選人海報。 Photo Credit:kipgodi@Shutterstock

「哇,夏天之後搞不好我就要東西收一收回非洲了欸!」

6 月 10 日,歐洲議會選舉結果出爐的隔天,來自象牙海岸的同事在午餐的時候開玩笑地說。

但看到圖像化的選舉結果,我真的是笑不出來。

2024 歐洲議會選舉法國投票結果。圖/取自 lemondefr@Instagram

從圖表中可以看到,法國一大片(咖啡色)都是極右派佔多數,而票數視覺化過後的衝擊,就像當初臺灣同婚公投,看到那麼多人反對我身為同志的結婚權利一樣──「原來這麼多地方的這麼多人都不希望我留在法國嗎?」

歐洲議會令人訝異的選舉結果,讓大家看見法國的極右派居然在這幾年來累積了這麼大的動能,而這也讓馬克宏的名聲跌到了谷底。

馬克宏破滅的政治承諾

2022 年,當馬克宏在競選連任時,他的策略即是「面對鬆散的左派政黨們,我作為中間派是你們不讓極右派當政的最佳選擇」,並表示自己會努力讓親俄、反歐盟、反移民,又長年性別歧視的極右派在法國消失。儘管當時許多法國民眾,尤其是年輕族群,對馬克宏的施政表現不以為然,但為了不讓極右派當政,大家也只能秉持著「阻止極右派(Faire barrage)」的心態含淚投票。

然而兩年過後,法國人看到極右派竟然不減反增。眼看國民聯盟在歐洲議會選舉獲得空前的勝利,馬克宏隨即解散國會並宣布將在 6 月 30 日及 7 月 7 日舉辦改選,在「沒有一個足夠強健的左派政黨」的假設下,企圖複製 2022 總統大選的策略,讓自己再次成為壓制極右派的最大希望,進而透過自己的政黨成為國會最大黨,重塑自己執政的正當性。

只不過,這次許多左派政黨,包括不屈法國黨(La France Insoumise)、社會主義黨(Parti Solialiste),以及綠黨(Les Écologistes),在短短的競選期間內迅速集結、整頓,並在各選區推派同一位候選人以爭取所有左派選舉人的支持,形成「新人民陣線」(Nouvel Front Populaire)。需要知道的是,法國政治史上第一次出現人民陣線便是在 1930 年代,歐洲面臨極右派、納粹迅速崛起時,左派政黨的集結,背後動機和當前的新人民陣線有著歷史意義上的呼應。

如此一來,國會改選前夕,「新人民陣線」便與由馬克宏所帶領的「一起為了共和國(Ensemble pour la République)」,以及瑪琳・勒龐領軍的「極右派國民聯盟」(Rassemblement National)形成「三強鼎立」的局面。

多面向的意識形態攻防

之所以這次國會改選會受到這麼大的關注,很大原因便是投票結果將會決定法國未來在不少關鍵議題上的的意識形態。首先,烏俄戰爭持續在法國社會造成意見分歧,例如國民聯盟黨現任主席,也是先前極右派希望推舉為總理的喬丹・巴德拉(Jordan Bardella)便主張國民聯盟會停止對烏克蘭的軍火和資金援助。

另外,自去(2023)年 10 月以來,中東的以巴戰爭也不斷在法國社會中引發正反兩方辯論,而新人民陣線的政見之一便是承認巴勒斯坦作為一個主權國。而移民/難民議題以及在去年造成多場罷工示威的退休年齡修法,同樣擴大了這次選舉討論的維度。

這些議題不僅僅涵括法國內政,相關的措施更是會決定法國未來的對外政策方向,並重新定位法國在國際政治光譜上的位置。而各政黨派系對以巴戰爭的態度分歧,更是使本次投票成為這個西方大國對人道主義做出詮釋的詰問。

「極右派又怎麼樣?」

你或許想問:為什麼不應該讓極右派當政?極右派又怎樣?反極右派選民主要的擔憂,包括種族歧視、恐性少數,以及助長厭女等考量。除了讚揚匈牙利和波蘭的恐同立場,國民聯盟也反對將對性少數的攻擊視為仇恨犯罪,而瑪琳・勒龐的父親,同時也是國民聯盟前身的創辦人──讓馬里・勒龐,更表示同性戀是生理不正常的行為。

在國會改選前,甚至還有極右派支持者在路上攻擊性少數被逮捕後說道:「等到巴德拉當選總理後,我們就可以隨心所欲扁這些同志(原文用詞為 PD,是法文對同志極難聽的稱呼)。」

而對於法國近期剛通過的女性墮胎權益、保障性暴力受害者,以及性別平權法案的推動,國民聯盟也同樣持反對票。為了扭轉極右派仇女的形象,巴德拉曾用「國民聯盟執政會讓路上的女性感到更安全」作為政見。然而,這樣的論述旨在暗指法國街上的移民男性是一種威脅,企圖增加法國人民對移民的敵意,而這些移民之中同樣也包含女性,所以這些承諾說到底,只是在選擇性、帶有歧視色彩地保障部分女性。

細看極右派在這次選舉中提出來的政策,例如退出歐盟以及廢除國籍屬地主義等,其實很大機率只是為了「忽悠」選民、吸收右派選票而丟出來的餌。不少政策要實現之前都必須牽涉到修憲,所要耗費的時間跟社會資源都很龐大,能不能真的達成其實很難說。也因為如此,不少人認為極右派因為沒有執政經驗而不知道推動政策有多困難,所以才亂開政治支票,進而煽動右派選民。

看似進步的法國,性少數議題仍保守

(左)標語意為:如果你是:異性戀順性別/LGBTQ,明天去投票!(右)左邊紙版的標語意為:對女王們說 YES(Queens 是對性少數的稱呼,有稱讚意味)!對國民聯盟(Rassemblement National,在法文中 Reines 跟 RN 聽起來差不多)說不!」右邊的標語也和選舉有關,但用語較為粗俗。圖/王昱翔 提供

在 6 月 30 日的第一輪選舉前,剛好是巴黎的同志大遊行。今年的主題是支持跨性別的權益,但一路上充滿著各種呼籲大家隔天出門投票、牽制極右派的口號和標語。

在台灣,我們很常認為法國就是崇尚各式各樣的進步價值的國家,社會氛圍也相對開放,但其實在性少數的議題上許多人還是相對保守,而性取向或性別氣質引發的攻擊事件更是時有所聞。在極右派政治支持度持續高漲的社會中,酷兒社群的安全也受到莫大的挑戰。

酷兒社群一直以來都帶著反抗威權和各種形式歧視的色彩,而在這場攸關法國未來社會發展方向的選舉,他們當然也不會缺席。

壓制極右派的地區三角戰

法國的選制是二輪選舉。一個選區中,若第一輪沒有任何候選人得到絕對多數票,所有得到登記選舉人 12.5% 選票的候選人便會一起進入第二輪選舉,屆時則由得到相對多數票者當選。

上圖為法國投票箱。圖/Symeonidis Dimitrios@Shutterstock

在 6 月 30 日的第一輪選舉後,許多選區形成了三強鼎立的狀態,尤其部分選區更是中間和左派加起來才能勉強和極右派打對盤。為了確保極右派候選人不會當選,不少選區的「一起為了共和國黨」和「新人民陣線黨」候選人便決定互相讓賢、退選第二輪選舉,確保最有機會贏過極右派候選人的政黨可以獲勝。儘管各黨之間的結盟、分裂看來複雜,對我來說,這也提供了台灣在「後兩黨政治時代」的一個參考──在共同、普世的價值之前,各黨間能夠放下彼此的分歧,透過策略結盟的方式確保最糟的情況不會發生,如此也才能更加彰顯在野黨廣義的價值。

同為移民的臺灣人社群,卻反對「特定移民」?

在這次短暫而緊湊的競選過程中,筆者也看到蠻「有趣」但也令人遺憾的現象。在國民聯盟的論述裡,種族歧視政策的主要目標大多是來自非洲或中東的移民。這些族群在法國社會中本來就很常受到種族歧視攻擊,而在競選過程中,網路上也看得到不少移民攻擊穆斯林或阿拉伯裔移民的聲音,許多甚至來自同樣作為移民的臺灣人社群。

在我看來,同樣都是移民卻還要進一步區分高低貴賤,等到自己受到種族歧視時卻又要大聲抗議自己受到的不公不義,相當諷刺。很大程度上,我想這也反映出臺灣社會長年以來對「非西方白人」的外國人抱有的歧視心理,只不過都已經到了國外,而且還是種族組成如此多元紛陳的法國,還抱有這種想法,令我個人覺得很遺憾。

極右派輸了……嗎?

最終法國大選結果,由左翼聯盟「新人民陣線」獲得 178 席、馬克宏的「一起為了共和國」獲得 150 席,而第一輪選舉中領先的「國民聯盟」則在第二輪投票中失利,僅獲得 125 個議席。

“ C’est ma France! ”(這才是我的法國!)不少法國人在選舉結果揭曉後都在社群媒體上發了這樣一則貼文,象徵著法國終究不會向極右派低頭。

但我相信這場選舉過後,沒有人會真正對極右派的崛起感到鬆懈。

瑪琳・勒龐的父親帶領的法國極右派在 1984 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得票率僅超過 10%,但 40 年過後的今日卻已經來到了約 32%。而同樣的右派崛起趨勢也可以在德國和義大利等國家中看見。儘管國民聯盟最終沒有成為國會最大黨,還甚至位居第三、排在馬克宏的政黨之後,這並不代表極右派是完全大輸。

上圖為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聯盟黨魁瑪琳・勒龐。圖/Obatala-photography@Shutterstock

沒有任何一個政黨得到絕對多數的席次,結果就是未來幾年法國政治很容易也變成和台灣目前一樣,總統和國會因為政治理念不同而出現多頭馬車的情形。馬克宏要如何在剩下的任期內「不要做得太難看」,很大一部分取決於他會怎麼和國會最大黨新人民陣線和國民聯盟合作。而新人民陣線要如何折衝樽俎,在國會殿堂中也會是一項大挑戰,若是沒有達成人民的期待而導致極右派持續獲得聲量,2027 年的總統大選同樣會讓法國再次陷入極右派掌權的危機。

選舉對外國人在法求學、求職有何影響?

在討論選舉結果的時候,很多同事和法國朋友都要我不要擔心,因為就算極右派上來,首先會被影響的應該是難民或是身份比較模糊的移民。然而,對我而言,這並不代表拿工作簽證的我,甚至是之後過來法國的學生不會受到影響,何況驅趕難民和移民本來就違背我自己的理念。

法國吸引國際學生最引以為傲的一點便是公立學校低廉的學費和如租房補助、健保等優渥的社會福利,而這些資源在極右派持續茁壯的法國社會中能夠持續多久,值得作為留學生選擇法國進修的考量。

最近打開 Threads,總能看到不少台灣人抱怨在法國唸完書之後很難找工作,因為大部分的雇主會優先錄取法國人,而就算雇主願意幫忙申請工作簽證,法國也有對薪水必須要高於法國均收入一定程度才能留在法國的標準(詳情可參見前文)。

而極右派之所以可以獲得這麼多支持,很大原因是把法國人的高失業率歸咎在外國人身上,責怪外國人搶走法國人的工作。這樣的論述如果持續在法國求職現場萌芽,未來完成學業後留在法國的機率當然就會更加低落。另外,我有不少打算入法籍的朋友也開始加快文件準備的手續,深怕未來的條件會被調高。

但就算有這些考量,看見禮拜天選舉結果出爐,左派支持者們在巴黎的共和廣場(République)高舉著「法國是一個移民組成的國家」的旗幟,還是覺得法國人到底是很爭氣,在極右派面前還是能團結保有道德的底線。

見證了這次法國人在國會選舉中展現出來的政治熱情,我也想起了臺灣。

一場法國電視臺「法蘭西 24」(France 24)的辯論中,三大主要政黨的代表都有出席,而左派候選人在節目尾聲的發言深深打動了我:

一起為了共和國是我的反對黨,而極右派則是我的敵人。

希望有一天,台灣人在面對極權勢力的滲透時也能夠謹記:自由和民主的前提是,任何可能威脅我們珍視價值的聲音都不應該被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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