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妮娜．敘克；譯／林曉欽
聲音詐騙是全世界騙徒都在使用的強大手段，AI則是共犯。目前AI已相當擅於生成深度造假人聲語音。請參考YouTube網站的「語音合成」（Vocal Synthesis，簡稱VS）頻道。該頻道由一位匿名YouTuber在二○一九年八月成立後，迅速累積了近七百萬瀏覽次數。頻道內容全是名人及政治人物的合成語音，使用Google開發的開源AI軟體Tacotron 2製作。語音合成頻道的目的顯然是娛樂大眾而非造成傷害，但頻道內容盜用了他人的聲音──包括讓已死的人「復活」──隨即也產生了道德和法律上的疑慮。
「語音合成」頻道最受歡迎的影片，讓美國總統約翰．甘迺迪的聲音得以在人世重現。影片標題是〈甘迺迪講海豹部隊哏〉，我看到時只覺得莫名其妙──「哏」？我點下播放。聽見甘迺迪獨特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影片中的聲音說：「幹，你他媽的剛剛說我怎樣，你這小賤貨。」「給我聽好，我在海豹部隊畢業的成績數一數二。我出過超多次突襲蓋達組織的機密任務，戰績三百人以上。」怎麼回事？聽起來的確有點僵硬、不自然，但那絕對是甘迺迪本人的聲音，有著甘迺迪獨特的腔調和抑揚頓挫，就像原音重現。
「海豹部隊哏」是知名的網路迷因，取笑在網路上假裝自己是「硬漢」的人。出處是二○一二年的一篇瘋傳文章──原作者當時的確想假裝自己是個「硬漢」。為了回應其他網友的評論，他寫下一系列荒謬的聲明，毫不掩飾地向對方示威：包括他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前海豹部隊成員，以及自稱「殺了三百人」。文章內容充滿滑稽的錯字和誇飾，例如「油雞戰（游擊戰）」和「我兩手空空也能用超過七百種方法殺了你。」現在，在人工智慧的幫助下，甘迺迪的聲音重現了這段經典的霸氣網路發言，腔調模仿得維妙維肖。甘迺迪說：「我是油雞戰訓練出來的，我是全美軍隊最強悍的狙擊手。」接著又以好認的麻州腔調說道：「你什麼都不是，只是我另一個靶子。」這段原音重現影片，長度整整有一分四十四秒。
很快地，AI就能將這段語音置入影片。屆時，我們不只能聽見甘迺迪說話，也能看見他的嘴型配合說話內容；他能眨眼，頭部能動，也有肢體語言。史達林手下的照片編修人員能讓失寵的蘇聯政治人物「人間蒸發」，合成媒體則可以徹底改寫歷史。「語音合成」頻道其他頗受歡迎的影片，還包括了美國總統小布希。他用拖著長音的德州腔，講出饒舌歌手五角（50 Cent）在知名歌曲《嘻哈大舞廳》（In da Club）裡性意味濃厚的歌詞，包括那句「我要去打炮，不是去做愛」。除了甘迺迪，「語音合成」頻道也讓其他早已不在人世的美國總統復活，例如小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和雷根（Ronald Reagan）。
二○二○年四月，饒舌巨星傑斯（Jay-Z）控告「語音合成」頻道侵權。該頻道製作了另一部以傑斯為主角的AI影片，片中「傑斯」以rap唱出莎士比亞《哈姆雷特》（Hamlet）的獨白「生存還是毀滅」（To be or not to be）以及《聖經》創世紀的內容。傑斯要求頻道下架影片，因為影片未經同意就擅自使用他的聲音。「語音合成」在自家頻道上傳影片回應，用的還是川普和歐巴馬的聲音，表示他們「對傑斯非常失望」，因為他「用這種方式霸凌一個微不足道的YouTuber」。傑斯與「語音合成」則頻道的糾紛是個前兆，顯現在資訊末日下，一旦合成媒體變得普及，隱私、安全及同意權也會更常受到挑戰。
另外一個較早發生的例子和喬丹．彼得森博士（Dr. Jordan Peterson）有關。這位知名意見領袖控告NotJordanPeterson.com網站，因為該網站讓用戶以喬丹．彼得森博士的聲音生成深度造假語音。他尤其憂心自己的黑粉會使用深度造假技術惡搞並醜化他的形象。舉例來說，有位記者利用這個網站，讓彼得森朗讀了《人渣宣言》（SCUM Manifesto）。《人渣宣言》寫於一九六七年，作者是基進女性主義者瓦萊麗．索拉納斯（Valeria Solanas），內容極為暴力且令人不安。索拉納斯在《人渣宣言》中主張，男人只是「生物學的意外」，女性必須「立刻」在「沒有男性協助下」繁衍下一代，而「每個男人的內心深處都明白自己只是毫無價值的垃圾。」基於索拉納斯提倡的暴力意識形態，彼得森反對自己的聲音被這樣挪用。寫完《人渣宣言》一年後，索拉納斯開槍射傷了藝術家安迪．沃荷（Andy Warhol）。雖然沃荷大難不死，往後的人生卻都必須穿著壓力衣。彼得森描述了他在二○一九年八月發現這些深度造假語音時煩悶的心情：
我已經身陷其中（許多人可能很快也跟我一樣必須面對），任何人都能製作和我本人沒兩樣的聲音或影像，讓我說出任何他們想讓我說的話。我還能怎麼辦？真正的問題在於：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又該如何相信電子媒體傳達的一切訊息（以下一次美國總統大選期間為例）？（中略）各位必須認清現實，你們的聲音、你們的肖像權都面臨很高的風險。對於將我們彼此串聯，讓我們保持安定的共識，還有什麼比這更嚴峻的挑戰？我們必須盡快訴諸合法的管道，阻止深度造假的製造者。
※ 本文摘自 《深度造假：比真實還真的AI合成技術，如何奪走人類的判斷力，釀成資訊末日危機？》，原篇名為〈5／失控的深度造假〉，立即前往試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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