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法利生報師恩
——永富法師,佛光山港澳深地區總住持
我跟隨師父出家將近40年了。
高三那一年,母親開刀,有一天我煮了午餐端到她的床邊,母親因為疼痛吃不下東西,我當下有被雷劈到的感覺,深深體悟,未來我再如何孝順,讓父母衣食無缺,都沒有辦法代替父母的身體疼痛。所以當我接觸到佛教說孝順分為大孝、中孝、小孝,打從心底種下了「我要用出家來報答父母的恩情,我要做到大孝」的種子。
接觸佛光山的道場,看到出家人穿長衫的那種自在灑脫,覺得很歡喜感動,就進了佛學院。在學院的學習,只覺得師父很偉大,對大師有一種崇敬。至於師父所倡導的人間佛教,直到在佛光會跟信徒接觸,才明白人間佛教的真義。信徒時有家庭問題、生死問題、情感的問題、工作上的問題,有種種的煩惱問題,佛法如何幫助他們的生活?那就是人間佛教。
圖片來源:《星雲大師的身教與言教.卷二》
把最美好的給人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2009年的徒眾講習會上,師父把他親筆所寫的墨寶,一張一張地張貼在整個雲居樓二樓的走廊,送給參與講習會的1000多位弟子跟學生。每一個人都很開心,因為那是師父親筆所寫的墨寶,都是獨一無二的。
上課的時候,師父問大家:「你們拿到墨寶了嗎?」每個人都很開心鼓掌。師父又問了一句:「你們拿到的是你們喜歡的嗎?」當師父發現,原來墨寶不是讓大家選,而是分發領取時,他嚴厲地告誡了承辦人員說:「我這一生,都是致力於把最美好的給人。」聽到這句話,我驚訝地掉下眼淚。師父把每一件事情都很認真地看待,他要把最美好的給人。這句話讓我很震撼,讓我深刻地感受到師父的心量真的好大好大。如果我能夠做到師父的一半,我大概也能夠把眼前的人事物圓滿;如果能夠做到師父的一半,我們也就不會再受輪迴之苦。這句話對我影響很大,我發願,要學習師父,把最美好的給人。
後來,我在承辦任何活動,都會要求細節,因為你要給人美好的。當提供飲食給信徒用餐時,不一定煮得很好、很美味,可是一定要保持溫度。當你願意把最美好的給人,哪怕是掃地、搬桌子,做任何事情,都會去感受現場的人,有沒有因為你的服務,而領納到佛教的美好、佛光山的美好。
「你跟我赴湯蹈火去」
師父的大量大願,來自於他不為自己,完全以利他出發,一路走來就是有善因善緣來成就,也就是佛法說的「一佛出世,千佛護持」。師父常說我們要「四給」,給人的人才富有。師父說「有佛法就有辦法」,要我們放大自己的心量,放下自己的執著,好好地去用心,法緣就可以水到渠成。
一路走來,被師父帶領就是要把事做大。唯有把事做大,才能夠給更多的人有因緣來認識佛教,所以我在學院10年,後來被調派到人事室,處理本山的人事。做了一年之後,師父說:「永富!你太從善如流了,你,跟我赴湯蹈火去。」我毫不考慮馬上應承。
幾天後,師父把我帶到台北道場,擔任佛光會中華總會的秘書長。一到佛光會,師父指示說:你去募集2000名慈悲愛心人,在中正紀念堂大會師。「慈悲愛心人」活動,對當時年輕的我真的很挑戰,除了佛光會的會員要接受慈悲愛心人的訓練之外,還要集合各個佛教團體、各個宗教的代表,甚至邀請重要官員來參加。
師父說:這2000位慈悲愛心人,要穿一件背心,背心後面要插「心靈淨化」、「道德重整」、「找回良知」、「安定社會」四根宗旨旗,身上還要配音響,兩隻手拿銅鑼。同時指示我們印100則的日行一善,每天做一件好事,師父說那叫傳家寶。慈悲愛心人就拿個銅鑼,一邊發傳家寶,一邊講「說好話,做好事、存好心」,三好運動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帶動起來的。
佛教徒很內向害羞,他卻要大家勇敢走菜市場、百貨公司、車站等人群聚集的地方。師父要在家弟子學習一種無我的訓練。我那時候就用很白話的方式告訴大家:「我們來做丟臉訓練」。我們走遍全台灣各個道場、各個分會,不斷地去講習、訓練,最後有來自全台的8萬民眾參與,盛況空前。師父的一句話,就讓我有很多的突破,包括在佛學院的弘法布教車。弘法布教車就是幾噸的大貨車,車身整個打開了之後就是一個活動的舞台,前面側面都可以打開,平台還可以升高,我們重現師父過去下鄉布教的方式,音響自己弄,燈光、電源……都是自己拉線,所有的東西都是學院學生自己動手做,到各處去把聽眾召集過來,成為佛學院學生非常美好的成長回憶。
為了佛教,什麼都可以犧牲
有人聽師父說「佛教靠我」,有時候容易把它當成一個概念,一個口號,但師父一輩子真的都是為了佛教。他從很年輕時,就希望佛誕節能夠成為國定假日,佛教才能夠更有效地去推動淨化人心的社會事業。為了獲得政府、民眾的認同,師父指示當時還在佛光會擔任秘書長的我:「永富你到立法院去,向200多位的立法委員,一一拜託連署簽名,來支持我們國定佛誕節的提案。」我的個性是內向又害羞不擅言詞,硬著頭皮跑到立法院,在師父的威德力加持之下,竟然順利地得到200多位立法委員的認同連署。隨後跟著師父到全台各個佛教寺院、乃至宗教界去拜託。到每一個地方,師父完全放下身段,不厭其煩地說明、拜託他們成就國定佛誕節。為了佛教,他什麼都可以犧牲,都可以不計較。
經過師父的奔走,獲得了社會賢達人士,以及百萬佛教徒的聯名簽署,最後在1999年,經立法院通過,定下國定佛誕節。事後,師父把聯名簽署的榮耀功德,歸給整個佛教界。
後來,師父更指示我去設計佛誕餐、佛誕餅、佛誕卡、佛誕花、佛誕果,帶動社會的商機,借助生意人行銷活力的因緣,讓佛誕節進入到社會的節慶當中,和民眾生活結合在一起。為了國際佛誕節,他甚至要我辦美國帕薩迪那(Pasadena)的那種佛誕花車遊行,當佛教的花車繞行整個台北市,引起很大的轟動。
出家人是財神爺
當我向師父提出願到香港領職,師父反問了我一句:「你不會廣東話,去那裡做什麼?」我說:回歸二十年了,香港人大多會講國語,應該沒有問題。結果我來了之後才發現事態嚴重,因為語言障礙真的是很大,讓我體會到,人不用死亡就會有中陰身,因為我走過去跟義工講話沒有人理我,像中陰身的狀態一樣,我就覺得師父有先見之明,他知道我來香港最大的問題就是語言障礙。
有一次我回到山上,到法堂跟師父報告整個香港紅磡體育館的活動,我怎麼安排工作、信徒的一些反應和回響等等,師父跟我說,「永富啊!做事要做到皆大歡喜喔。」我當下內心有很深的感觸,這裡面是需要多少的修行!師父一輩子都在做皆大歡喜的事業,因此我又回想起師父之前教導我們的:把最美好的給人。「把最美好的給人」不就解決了問題嗎?能夠把最美好的給出去,自己安心,也能夠跟善美相應的人,就算是不相應,也種下了善美的種子。師父常說人間佛教的修行,就是透過各種人事物的因緣,把善美給予別人、把善美給予社會,然後把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我一路來跟隨師父,就是擴大心量,把不可能的事變成可能,包括梵唄音樂會,到世界各地的演出。師父早期來香港,體會到在香港弘法的不容易。香港人愛賭馬,且相信看到光頭的出家人會輸光光,因此計程車司機看到出家人舉手要搭車,連看都不看就飛車而過,所以師父吩咐在香港的弟子,要多給司機小費。這個小小的舉動,後來發生效果,幾年之後一位法師搭計程車,司機知道他是佛光山的法師,竟然說不用錢。他說「星雲大師我認識,我們的計程車隊,每一次載到佛光山的法師都會給我們小費」,拿到小費的司機就在對講機裡面講開。師父在紅磡體育館講演的時候,說出家人是財神爺,所以計程車現在看到出家人都很樂意載。從師父給司機小費,能看到師父的慈悲智慧,改變整個局勢,讓計程車司機有錢賺,然後出家人有計程車坐,真的就是皆大歡喜。
維摩一默一聲雷
十五年前,我在人事上被莫名的誤解和批評,內心很苦悶,只能無奈地忍著,專注在服務信徒、弘法的工作上,做自己能做的事。有一天收到師父的墨寶,寫的是「沉默雷聲」四個字,就像《維摩詰經》的「維摩一默一聲雷」,我的心聲竟然被師父的一筆字給點破了,當下感動地流下了眼淚。「沉默雷聲」四個字將我重重敲醒,幾個月來所承受的種種委屈煩惱,一掃而空。雖然這幾個月看起來很沉默,但還是充滿了無奈委屈,內心有一種不平的音聲在表述,師父的這四個字讓我明白,原來真正的沉默是一種內在很真實的力量,能泯除外在的種種逼迫。
這讓我體會到,沉默並不是完全沒有聲音,而是要讓它更有震撼力與說
服力,因為這張墨寶,讓我灌注了一種法的能量,在面對繁瑣、沉重的人事工作時,比較能夠轉念,用一種安忍的心,專注在弘法利生的工作上。所以我常覺得,我整個人生的後半輩子,就是為弘法利生而存在,回應到師父的圓寂,我想說的一句話就是「弘法利生報師恩」。
留言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