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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際

退休教授每天送警衛小蛋糕: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沒有人知道

天下雜誌

更新於 2021年10月18日03:00 • 發布於 2021年08月26日06:53 • 林倖妃
退休教授每天送警衛小蛋糕: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沒有人知道
退休教授每天送警衛小蛋糕: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沒有人知道

《孤獨世紀》作者赫茲特別呼籲,在傳統社會支持結構潰散的地方,男性可能是「絕望死」的相對高風險群。例如城市地區,男人可能離了婚、失業,或從事不穩定、短暫的工作,心理出現憂鬱、焦慮,生理則是疲憊、發炎、免疫力低下,有些勞工階級中年男性甚至用藥過量、酒精成癮或自殺。

從去年開始關注孤獨死議題,台灣照顧管理協會理事長張淑慧也注意到,中年人的孤獨死多是因為家庭衝突或就業失敗,無法面對自己的挫折,以致憂鬱、精神障礙,漸漸和社會脫節。而失敗帶來的挫折雖然沉重,和人的關係疏離才會壓垮人。

哥哥住隔壁里,卻不相往來

一整排的公寓建築物,放眼望去只要有窗戶的地方都覆蓋上密密麻麻的鐵窗,一格一格將人關在屋內,也將人隔絕在外。

53歲的夏秋吉(化名)在7月初被發現時,遺體已腐爛見骨。當初就是因為陣陣惡臭,逼得鄰人打電話給里長,要他找出臭味的源頭處理,循著濃厚的氣味嗅到夏家。

員警找到夏秋吉的哥哥和弟弟時,「他們都不太願意處理,說好久沒有聯絡,感覺沒有交集,」處理的員警小陳才24歲,卻已經看過5、6具孤獨死的大體。

透過各種管道,《天下》找到要去處理房子的哥哥,「他就是自己要放爛,失志,」哥哥說,年輕時的夏秋吉是車床「黑手」,功夫很厲害,和女友交往7、8年後分手,工作也沒了。說不出口的挫折和憤怒讓他寄情於酒精,也被診斷有精神障礙。

夏家位在老公寓,夏秋吉住在頂樓加蓋的6樓,5樓曾經是爸爸和哥哥的住所,具有榮民身分的爸爸過世後,哥哥帶著子女搬到不遠處的隔壁里,「有時回來,會發現每個房間都睡陌生人,」哥哥覺得很無奈,3個房間內常有他從外面帶回來暫宿的人。

孤獨的夏秋吉死後,哥哥找人將房子打掃乾淨,並在電視櫃中找到他珍藏的照片,也是他最後僅存的物件,其他全都被丟棄。(謝佩穎攝)

說不出口的挫折,也曾試圖振作

在這個長滿鐵窗的社區,每個人都看過他,卻遠遠地躲著。里長說,他靠著政府津貼,理應勉強可以維持生活,常常在沒錢時,走到里長辦公室借個50、100元。

經常一個人四處遊蕩、找人喝酒的夏秋吉,也曾經試圖振作,「有一陣子,他說他戒酒了,要去找工作,」里長描述,穿起白襯衫、西裝褲的夏秋吉,「人模人樣,實在很瀟灑、很飄撇。」

但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步履蹣跚地找上里長借錢。

當禮儀公司的小周去清理遺物時,在凌亂的屋內找到夏秋吉小心翼翼置放在電視櫃內的一疊照片,照片裡有個人照、女友照,還有一張最後的全家福,當時的他有著一張神采飛揚的年輕臉龐,但在此後的20多年,他卻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我整理好拿給哥哥,但哥哥放在原地,只拿鑰匙就走了,」小周說。

「孤獨死」的最深恐懼,不分社經階級

不限社經階層,愈來愈常見的孤獨死,成為人內心最深的恐懼。

基隆市議員王醒之提到他身邊的例子,一位大學退休教授,先生過世,子女都在國外,她罹患癌症經過治療,即使身體虛弱,仍每天逼迫自已出門參加社區活動,目的只是為取得活動會分發的小蛋糕,拿回家後不是自己用,而是要分給社區的警衛。

「我問她為何要這樣做?她說,她一個人住,不希望自己死在家裡,沒有人知道,」王醒之感嘆,這位教授的處境是很多人的寫照,「她知道要為自己找到更多跟社會聯繫的方法,只能拼拼湊湊,做一點自己還能做的事。」

面對孤獨死的恐懼,國家或社會能做什麼?

「社會福利的概念是什麼?就是你缺什麼,我就給什麼,但沒有人關注『陪伴』這件事,」王醒之觀察。

對抗孤獨,關鍵是心理需求,幫忙需要的人找到資源,保有健康、保有生活。(鄭郁勳繪)

王醒之認為,台灣雖然有長照體系的社區關懷據點、鄰里長通報系統,但多是針對特殊境遇老年人,而這樣的概念早已過時。他認為,未來的社區工作應該更有系統、有方向、有意識地讓人跟人之間建立一些聯繫,「不一定要互相照顧,至少讓人的社會存在感扎實一點。」

王醒之在基隆創辦的防跌工班,即是「共生社區」概念,號召青壯年組隊到長輩家裡進行修繕改造,老人再貢獻技藝或專長「換工」,推動循環互助,創造社區內人和人共同生活的環境,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角色和定位。

要對抗孤獨,政府政策也不應侷限在社會福利系統。

成功大學老年學研究所教授劉立凡不諱言,台灣的社會福利制度有M型化趨勢,著重在社會底層的生存需求,使用者也多是社會底層,但「最可憐的是中產階級,因為會孤獨死的人未必是貧窮線以下的人,」她看到有太多過去是經理或主管退休的人,寧願餓死、凍死也拉不下臉去請人幫忙,「因為人有自尊心的考量。」

政策不能只是「給」,須兼顧自尊

劉立凡認為,對抗孤獨的社會政策應該包括就業、勞動、教育和居住等,關鍵是要著重社會心理需求,幫忙需要的人找到資源,保有健康、保有生活。在設計時不能只是「給」,更要「給」得有策略性,兼顧自主和自尊。

例如,愈來愈多人在50多歲就退休,卻找不到和自己原本身分地位相符的工作。如原本是老師、主管等,政府或企業可以設計兼任的工作,讓他們繼續貢獻所學,既可以保有部份收入,更重要的是繼續和社會保持連結,「一個人如果覺得自己沒有存在價值,還能活多久?」劉立凡提醒。

從獨居的安全維護、社會社區網絡的建立,到提升社會參與機會,從一般志工到貢獻自己專長的專業志工,都是台灣未來必須要做的社會建設。

學者研究指出,社區的公共建築和空間,可以增強人與人之間的連結。(黃明堂攝)

弘道老人福利基金會執行長李若綺強調,在現代社會,或許更需要創造世代間互動的連結,尤其是創造就業機會,讓年輕人回到家鄉工作,都是避免台灣走上「無緣社會」的可行方向。

每一個孤獨死的背後,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人生悲劇,在《無緣社會》一書的介紹詞中提到,「它不是高齡社會的必然,而是冷漠與自私的孿生子。」建立關懷人、尊重生命的結緣社會,是對抗無緣社會的一帖良藥。

當家庭已經不再是人的最後堡壘,當親緣逐漸淡薄、工作也不再是人生保障時,我們要如何保有連結?這或許是在台灣的每個人都該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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