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甚麼一齣《九龍城寨之圍城》(下簡稱《圍城》)會中、港、台火爆到外國,甚至轉化成現象?
除了因為久違的硬橋硬馬港產動作片難得復活、隱沒 30 年的罪惡之城被像真還原,我覺得還有一個原因:互聯網令人與人疏離,街坊「圍爐」互相關照、守望相助那種帶點「俠」的精神,只能埋藏於電影中,而觀眾正是入場憑弔這集體回憶。
有幸參與《圍城》實景集的寫作部分,專訪了令此片誕生幕前幕後不同人士,包括導演、監製、投資方、演員、美術總監等,更能深入體會他們如何八年抗戰(拍了八年、醖釀足足十年),慢燉出這近年的港產經典,感受良多。
正如我在序中形容:「城寨如花,在動蕩中繁茂滋長,在回歸前頹然凋謝。」城寨清拆 30 年,反而慢慢轉化為歷久不衰的都市傳說與文化符號,給一代又一代的創作人抒發緬懷舊香港的情愫。
印象深刻,幾歲已開始地獄式練武、「七小福」大師兄洪金寶去年就曾經向我感嘆「香港功夫電影沒落失色」,更傷心揚言:「動作演員好像被人慢慢抹掉。」近年需要坐輪椅的他,在《圍城》中堅持親身上陣演大老闆,拳腳依然有力,看到讓人動容。
飾演戲中大反派的伍允龍亦是從小練武,更是葉問徒孫,在美國回港發展也經歷過長期低潮。「功夫動作電影的發源地是香港,香港這麼多年都沒有停過出品這種類型的電影,只是比起八、九十年代無疑數量大減,這部電影的成功,我希望它會推動不只是一年出一兩部大製作電影,還有中成本的動作電影也有機會開拍。」他跟我說。
記得看 MAKING OF 片段,其中一幕讓人動容:「城寨四子」之一的胡子彤(他本身是棒球運動員),在戲中被意外踢爆下巴縫了15針,受傷時劇組用電飯煲給他剩漏下來的血,他第一句不是喊痛或怕破相而是說:「對不起,導演!」他是怕受傷耽誤拍攝進程,這種專業精神下,你還能說香港男演員青黃不接嗎?
曾經,香港被喻為「東方荷里活」、亞洲第一大的電影生產和出口基地,僅次於擁有全球市場的美國荷里活;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曾經百花齊放,每年產量數以百計,出品創作力量同幻想會嚇你一跳;現在每年產量跌至約 30,能不能維持成為工業令人擔憂。
就在這時候,「港漫」迷及出品人陳羅超決定用《圍城》來證明:「香港電影未死!香港還有很多好好的新演員,只要你夠膽用、夠膽拍!」陳先生真係堅,十年來「咬住唔放」的是他,每每遇到困難他都以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與耐性去排解;找監製、內地投資方,連想找郭富城在《圍城》中客串冷血殺手陳占的角色,他都親自膽粗粗的當面向城城游說。那種可以放下身段、靈活走位、不畏艱險、一往無前、無中生有,不就是上一輩香港人的「獅子山精神」?
把城寨還原的美術指導麥國強也是心思細密的奇人,成功把城寨錯落有致的招牌、殘破樓房、僭建中還有僭建、屋裏屋外私拉的電線密得像蜘蛛網,天台密佈魚骨天線還原,讓觀眾穿越過去……他跟我分享,強調「怎樣讓哪些場景增添生活感?有人居住過的痕跡?這個才是最難的部分。」結果,電影結尾導演邀請了一班香港默默耕耘的真·草根出現於城寨,竹昇麵師傅、補鞋匠、魚蛋檔主、串膠珠妹等,重現香港市井色彩。
頹靡的人間道場,卻動人美麗。正如導演鄭保瑞的觀感:「城寨既神秘又有型;邪惡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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