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你們現在來拍，他們的生產季高峰期準備過了，」在屏東一間小農舍裡，栗煬執行長謝育諮一邊從沙土挖出甲魚（俗稱鱉）蛋，一邊輕聲細語說著，深怕聲音、動作太大，驚擾到一旁剛生產完的甲魚媽媽。
另一頭，栗煬總經理、謝育諮的姊姊謝妮諺，則忙著與客戶、專家溝通，產品外銷日本事宜。
屏東一帶，堪稱是台灣甲魚養殖大本營，過去長年外銷為主，約九成銷往中國，也享有ECFA零關稅優惠。
然而，近年在中國禁奢、永續等政策衝擊下，台灣甲魚業大受打擊，漁民愈養愈賠，甚至許多人乾脆收攤不做。
當中卻只有栗煬安然無恙，甚至還以遠高出同業的均價，持續出貨。這是因為20年前，栗煬察覺重押中國的市場風險，及早轉向，目前也是台灣獨家銷往日本的甲魚養殖戶。
「那時候，只是覺得不要再被人家掐住了，」謝妮諺笑說，20年轉銷日本歷程，是一段不得不做的辛酸血淚史。
姊姊察覺危機，敲開日本大門
追溯栗煬發跡，最初，謝妮諺父親謝明財，本是屏東養鰻魚的小養殖戶，1980年代，他意外發現中國掀起吃甲魚風潮，於是搶在業界先鋒投入飼養。
謝妮諺記得，小時候父親剛養甲魚，還怕丟臉、覺得不比養鰻魚高級，所以把甲魚池藏在鰻魚池之中，不敢告訴鄰居。
直到1990年代，中國吃甲魚風潮達到巔峰，謝明財全面轉養甲魚，並100％銷往中國。全盛時期，姊妹倆甚至天天都找同學來家裡打工排甲魚蛋，一天排上幾十萬顆，都是家常便飯。
不過，銷中國並非從此高枕無憂，當時，栗煬出口至中國得受制盤商，養殖戶缺乏談判籌碼，形同被「掐住脖子」；同時，屏東也愈來愈多漁民瘋養甲魚，且都要銷往中國，令姊妹倆相當擔心，市場總有一天會出事。
謝育諮直言，台灣養殖成本高，其實，不利銷往中國這種「量大價低」的市場，應該開發更高端的市場才有活路。姊妹倆一意識到這層危機，便開始苦尋新機會。
恰好，當時謝妮諺要去日本讀書，又發現當地盛行甲魚養生品，父親順勢放手，讓女兒去當地開發客戶。只是，謝妮諺回想起來苦笑，「以前自己比較笨，真的什麼都不懂。」
由於手上沒資源，她只好土法煉鋼地去藥妝店找甲魚養生品、抄下製造商，挨家挨戶打電話陌生開發。期間，她還隨身帶本日文字典拜訪客戶，以免自己日文太差，連客戶說話都聽不懂。
或許是謝妮諺有股傻勁，再加上台灣甲魚成本相對日本低廉，真有幾位日本客戶答應試試栗煬的甲魚，也漸漸敲開日本市場大門。
妹妹引入新科技，克服無藥難關
不過，挑戰才正要開始，日本客戶先是要求甲魚不能有任何藥物殘留，還指定供應商要有產銷履歷。這對過去賣慣中國的栗煬來說，是一大衝擊。
當時，妹妹謝育諮回家幫忙，便四處到漁業署、學校上課，希望引入無藥養殖，並透過益生菌改善甲魚體質。
但想當然，一停止用藥，甲魚發病、死亡率頓時大增，父親謝明財甚至為此大動肝火，三天兩頭就和謝育諮吵架。一邊是女兒堅持新技術養殖；一邊是父親數十年老經驗，誰也不讓誰。
好在一段時間後，益生菌總算奏效，再加上她降低飼養密度、透過養蝦清潔水池環境、定期讓池子休養，甲魚發病率成功下降，也漸漸說服父親。
栗煬執行長謝育諮，為將甲魚賣進日本，寧願投入高成本，也堅持無藥養殖。
期間，謝育諮為了在不用藥的前提下，提升甲魚存活率、繁殖率，她試遍各種生態養殖、新科技。最誇張的一次，她甚至大手筆投資、植晶片到甲魚中，就為找出基因優良的甲魚。
「我們真的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可能就遺傳到我爸媽的戰鬥精神吧，」兩姊妹笑說。
這些年下來，栗煬不只靠無藥養殖、產銷履歷賣進日本，現在還自建加工廠做一條龍，並在屋頂搭太陽能板發電，兼顧ESG，持續轉型蛻變。
過去10年，台灣甲魚遭中國政策衝擊，養殖戶從700多家，銳減到去年295家。但栗煬反倒靠著分散風險、轉型升級，在產業最逆風的時局，走出不一樣的突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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