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週末一早,高雄鹽埕忠孝國小校園的大樓地下室,反而是一片熱鬧景象。「1號,電風扇來這邊!」上午9點半,小家電診所召集人黃武就宣布活動開始,現場14名維修志工接過民眾手上的小家電——開始拆解、檢測、維修,以及聽故事。
這天(19日)是世界維修日,小家電診所進駐學校免費修家電,現場湧現「掛號」人潮,人們抱著電鍋、電風扇、微波爐耐心排隊。
讓老舊收音機重新發聲,是懷念家人的方式
志工手上正在搶救的,是一台CD、卡帶兩用收音機。雖還稱不上骨董,但在串流音樂時代已十分少見。帶來這台收音機的高雄第一社區大學課務專員卞其莊說,收音機的主人是10年前過世的家人,「他是生態音樂跟古典音樂的愛好者,我跟我的兄弟也受影響喜歡聽古典音樂」,他講沒幾句就哽咽語塞。
自從家人過世,接收了這台收音機,用沒幾次就故障,因為廠牌少見,原廠維修據點已撤離台灣,卞其莊說,10年來走遍各大小維修店鋪,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零件,師傅要他接受事實,「歹就歹去矣」(閩南語,指壞掉就壞掉了,也沒辦法)。
卞其莊不死心,「我想如果能恢復播放音樂的作用,也是一個很好的懷念家人的方式。」
連結不同世代的玩具遙控車
手撐在桌上,充滿好奇的王小弟看著爺爺輩的維修志工黃勝揮,把他心愛的遙控車拆開。王小弟有兩台遙控車,每次出遊一定會帶上,只是其中一台在一兩週前再也跑不動了。
王爸爸說家裡也有簡單的修理工具,三不五時和孩子一起嘗試拆修家電,孩子甚至會用銲槍,把玩具斷了的電路接起來。不過,王小弟這次真的踢到鐵板,「我有自己先修修看,但是不知道它壞在哪裡。」知道忠孝國小有維修活動,趕緊拿來給志工爺爺診斷。
警界退休的黃勝揮知道王小弟對修理東西有興趣,開始一場「機會教育」:電線斷了不直說,而是提出可能故障的原因,王小弟也馬上發現,「它後輪馬達的電線斷了!」在和志工爺爺的互動中,王小弟的維修知識更進一步,壞掉的遙控車也重獲新生。
小家電診所和其他維修咖啡館一樣,每個前來修家電的人,都不能只把維修物品丟下就離開,而是必須看著東西被拆解、了解故障原因,認識平時使用的習慣,也會交流物件的故事,建立人與人、人與物品之間的連結。
修東西 也修復人與人、人與物的關係
世界維修日這天,來到高雄小家電診所參訪的是在英國長期推動維修咖啡館、英國創意藝術大學永續設計中心執行長查特(Martin Charter),他說「維修咖啡館」之所以叫咖啡館,就是希望能讓大家「修東西、喝咖啡、聊是非」、凝聚眾人的情感。維修活動不只是維修物品,也是維修人們和親友的連結、和物品的美好回憶。
接手卞小姐收音機的,是全國電子退休的資深修理職人鍾尚彣。鍾尚彣也在社大開設維修課,但面對少見的收音機廠牌型號,連專業職人也陷入苦戰。
一個多小時過去,收音機最終因缺少零件,宣告搶救失敗。
卞小姐覺得有點可惜,但仍笑著和它拍了一張合照。「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有抱很大期待,就算它只是我家的裝飾品,對我還是有價值存在的。」
幫王小弟維修遙控車的黃勝揮,平時也會教導中輟生修理小家電,這份經驗讓他收穫很多,「他們不一定喜歡讀書,但是喜歡動手做,(上維修課)他們至少比較願意回到學校,對小朋友都好啦」。
中山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中山大學USR計畫「城市是一座共事館」協同主持人邱花妹指出,政府提供誘因確實可在短期促進維修經濟,例如奧地利、德國提供民眾維修補助金,瑞典祭出維修抵稅政策,但長期還是要思考政策能否型塑人們行為改變。而政府如何回應公民社會的維修運動,建構「維修就是日常」的生態系及生活方式,就至關重要。
「每個社會都存在喜歡修東西的人,要讓這些人可以進到維修的生態系裡工作。」邱花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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