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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躲在原子的縫隙裡,庇護毀滅的心情」:百變插畫家 Croter,用繪畫建構童話世界、埋藏現實苦澀

WONDER覺誌

發布於 2022年03月29日04:30 • Avril Chen

當時還是 2 月,我們一行人從台北來到高雄拜訪插畫家 Croter,一踏出車廂就感受到南部的「熱情」,那陣子台北每天陰雨綿綿,距離上次見到太陽公公的印象早已被雨沖刷得模糊,而南國的陽光有點刺眼、吸進鼻子的空氣有點悶熱,走沒幾步額頭已冒出汗珠,當下卻格外地珍惜與享受。離 Croter 的工作室愈近,心情越是開始緊張,或許因為對方是大前輩、也可能假想裡認為他是嚴肅的,還沒來得及調適好心情,就看到 Croter 在巷口向我們招手,非常親切的那種。

早在還沒有人太多人將「插畫家」認知為一項職業的時期, Croter 就已於 2003 年開始接案,並將插圖悄悄地放入設計作品之中,這讓客戶開始注意到他的創作,開啟了兼具設計師、插畫家身分的工作生涯,對風格的多變掌控力,也讓他的插畫不僅只是配角,而是能晉升為視覺溝通的主要角色。現在從眾多文藝活動、頒獎典禮、報章雜誌甚至是國小課本,例如:2019 高雄電影節、第二十九屆金曲獎的入圍影片動畫、《新活水》雜誌,都能看到 Croter 以滿滿的插畫參與我們的生活。

 

 

白手起家的插畫宇宙

生在 1980 年代的勞工階級家庭,Croter 其實自己也沒有意料到會成為「插畫家」。「畫畫的起點大概是爸媽工作用的日本服裝雜誌,我想這對我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吧!」父母從事裁縫與打版工作的他,在我們的驚呼中,從書架隨手就翻出一疊從老家搶救回來的泛黃雜誌,封面佈滿了他小時候畫的鼻孔和眉毛,這些大家兒時無聊打發時間都會畫的塗鴉,激起了他對繪畫的欲望。高中就讀廣告設計科,大學也選擇了同領域的視傳系,但一路走來家人並不理解 Croter「在幹嘛」,甚至鬧了不少笑話,像是知道他讀「廣告」的第一反應是以為他在做店家的扛棒(招牌);算是很早期就開始步入數位世界的他,又邊舉例邊笑,「聽到我說要買電腦來繪圖,他們還說『有希望了!原來你是做資工的!』」

 

 

父母早年購入的時裝雜誌,成為促使 Croter 走入繪畫世界的養分。
父母早年購入的時裝雜誌,成為促使 Croter 走入繪畫世界的養分。

 

Croter 從學生時期保留到現在的草圖筆記本。
Croter 從學生時期保留到現在的草圖筆記本。

 

 

不只家人一頭霧水,Croter 坦言自己當時也還在摸索,起初只是純粹想要創作,但不認為「畫畫」能成為職業,原先想到攝影領域闖闖,「當年很流行攝影師森山大道的街拍作品,但在嘗試拍攝後發現自己個性很不適合,因為我並沒有很喜歡接觸人群,覺得攝影師必須跟被攝者有一定的交流,才能拍出深刻的照片。」雖然放棄當攝影工作者,但依然想往圖像創作領域發展,他突發奇想以攝影思維繪製畫作,這就像是在腦中為插畫角色、打光、佈景,一幅幅以畫筆創作、彷彿攝影擺拍的畫面因而誕生,更讓 Croter 肯定這是自己的心之所向:「這種方式讓我一切都可以靠自己搞定,我很喜歡一個人做所有事情,如果讓其他人掌控會讓我很不安。」

Croter 說,不喜歡和別人交流,或許是出於自己的自卑心態,幸運的是,一切在他到了高雄後開始有所轉變。當年正逢高雄推出人才補助計畫,他藉機說服爸媽讓他搬到高雄,一個月一張以高雄為題的插畫讓他開始被人所知,從這份認可中 Croter 獲得自信,也掌握了之前在遊戲公司任職設計師時「往往在方向定案後才負責製作」所缺失的主導權。奇妙的是,雖然他的個人創作畫風往往比較寫實、成熟,卻因為這項計畫繪製的作品路線討喜,反而讓他收到許多兒童繪本的工作邀約。

 

 

2016 年個展「沒有事實只有詮釋 There are no facts, only interpretations」所展出的作品(圖片提供 / Croter)
2016 年個展「沒有事實只有詮釋 There are no facts, only interpretations」所展出的作品(圖片提供 / Croter)

遨遊百變風格,

在設計、插畫雙棲間練就果斷取捨心法

瀏覽 Croter 各式各樣的作品時,大概會難以置信這是「個人」創作,各種風格、主題穿插發揮,有充滿童趣的動物角色、有恬淡唯美的人物肖像,也有鮮血淋漓的現實場景,「商業案的插畫基本上要能因應客戶需求,所以演變出這麼多風格跟各種元素。」漸漸因為作品受到認可而有了自信,Croter 接的案子也五花八門,多元的畫風成為了他的武器。

是插畫家,也是設計師,Croter 說畫插畫用的是加法,設計則是要以減法為依歸,因此不只是手裡的畫筆很忙,就連腦袋也不停地切換運轉,我們也好奇地問他身兼兩者,難道不會難以取捨嗎?已經積累多年經驗的他,倒是很肯定地說自己畫畫時很感性、設計時則相當理性。若有設計兼插畫的專案,Croter 會先繪製插畫,並且盡可能地填滿整個畫面,不停地加入各種元素,「但到設計步驟時,就要大刀闊斧!」即使是自己畫的圖也要忍心破壞圖像畫面,「如果捨不得解構,插畫與設計便無法融合,而是兩個單純擺放在同一個平面的個體。

Croter 的海報設計作品(圖片提供 / Croter)
Croter 的海報設計作品(圖片提供 / Croter)

 

豐富的想像力、滿載的創造能量、毫不掙扎的取捨,Croter 隻身打造無數讓人回味無窮的異想畫面,雖然辛苦,但他常堅信自己「一個人」一定可行,更笑言以前時常逞強、不懂得分攤。後來又如何有所轉變、懂得改變創作方式?「那時候真的覺得世界要毀滅了!」Croter 跟我們分享了創作之路的最大難關與轉捩點。2016 年他接下客家舞台劇《我是東西南北香蕉人》的動畫專案,一首曲目製作一支前導動畫,總共十幾首歌曲,他選擇一肩扛起這龐大且難以負荷的工作量,結果壓力卻壓得他感到崩潰甚至恐慌,「之前是學手繪動畫,後來發現用來做這個案子根本是一個自殺行為啊!(苦笑)」發現身心靈都即將無法承受的 Croter,終於向身邊的朋友求助:「現在懂得示弱跟求援,以前為了接更多案子,總希望自己什麼都可以,後來就會知道要評估狀態。摔倒後更能站起來,也能學會分攤、承認自己做不到。」他慶幸地說,「我很幸運早一點遇到這個挫折,如果再晚個幾年才發生,我可能因此一蹶不振。」

(圖片提供 / Croter)
(圖片提供 / Croter)

甜美糖衣下,藏著生命的苦澀

鋼鐵軀殼中,裝著浪漫的溫柔

面向大家時,Croter 打造的插畫世界大多是色彩飽和、繽紛可愛的;但面向著自己時,他倒有不少像是在控訴社會或者觀照心理層面、觀察自我的黑暗創作。其中,不時出現的「黑色人物」其實就是 Croter 自己,「我常常會有負能量的想法,對我來說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把情緒變成圖。」因此「一坨黑黑的、沒有頭髮、沒有衣服」的角色成了他最好、最快的投射:「這些負能量通常是內在太多聲音,總是想太多或是覺得自己不夠好,像是你們等一下離開後,我可能就會開始懊惱在訪問裡是不是多講了什麼(笑)。」

「覺察自己的情緒並描繪出來,在畫畫的過程中便能跳脫當下的狀態。」— Croter

 

 

(圖片提供 / Croter)
(圖片提供 / Croter)

Croter 自嘲地說覺得自己很不像獅子座,「反而很像上升星座雙魚座,很囉唆又容易想太多。」雖然身上有一個開關,遇到社交場合、演講就會把開關打開,調整好狀態便能自然地述說自己的事,但他自認不喜歡面對群眾、與人溝通,這點從那一踏入就會令人驚呼的獨特工作間格局就能印證,房間中還有一幢自成一格、刻意打造的「房中小屋」,擺滿各式各樣的書籍、畫作和收藏,更得往裡頭探,才能一窺 Croter 完整的工作桌,為的就是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創作的時候我希望不會有人在我背後走來走去,平常我其實很少講話,待在工作室一整天不說話就覺得很開心,哈哈!」不過,有趣的是,我們發現自言不愛社交的Croter,卻很常在社群上與讀者交流,「很多人覺得電子產品會產生隔閡,但對我來說社群媒體反而讓我更容易在線上有另一種人設,可以更自在地與大家互動。」也就這樣,落下畫筆、將所思所想化為圖像,成了 Croter 表達自我與宣洩情感的最佳途徑。

「長大後愈來愈能接受自己的黑暗與脆弱,坦然面對後反而更樂觀。」— Croter

 

 

 

儘管個人創作探討的議題與畫風大多不太輕鬆,鋼鐵般的軀殼下卻十分柔情。聊著聊著,Croter 拿出名為《CATANK》的繪本,畫了這麼多平面插畫,這個作品最讓他難忘。

當你忽然討厭生日蛋糕上的奶油
從那天起
一段長長的冒險就要開始
要學會辨別包裹綿細糖衣的謊言
(或是願望)

 

繪本裡畫著一位小女孩與一台「貓坦克」的冒險,每一頁都搭配著寓意深遠的文字,這可以說是 Croter 在女兒初生時送給她的「錦囊妙計」,期望未來陪伴女兒度過人生面臨的難關,透過一系列圖文替他講述「嚴肅甚至有點無聊的滔滔絮語」,在場所有人都被他的鐵漢柔情融化,但女兒的心似乎沒有被打動,Croter 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小孩看習慣我每天畫畫了,所以好像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她長大後也不懂啊!還會問我『爸爸你為什麼要一直畫這個?』」聽得我們一群人替打抱不平,安慰這位爸爸受傷的心(笑)。

 

 

築一方心靈庇護、以畫會友之境

「貓坦克」的角色靈感是來自於家裡的貓咪,Croter 說牠很喜歡跑到電腦主機上休息,一邊會發出呼嚕聲,「在我眼裡牠就像一台怠速的卡車,貓咪甚至還吐壞了一台 Wacom 繪圖板,我就決定消費牠,哈哈!」聊到這裡,Croter 順手拿出了一台又一台 Wacom 繪圖板和繪圖螢幕,即便已極少使用,他依然好好地存留它們,甚至秀出退役多年的首位老戰友,「大學為了製作畢業製作買的人生第⼀台 Wacom 是 Wacom Graphie 2,那時用軟體 Painter 繪製逐格動畫,五分鐘的影片就要畫出 1800 多格,甚至把板子上面的膜層畫破。」

就此離不開 Wacom 的 Croter,接續購入第二台,在工作量增加後便決定升級到 Intous 第一代,後來更晉升使用更直覺的繪圖螢幕 Cintiq 第一代,Croter 跟我們分享他的購物攻略:「每次要升級的時候就剛好遇到產品更新,我就會去收尾(大笑),可以用很優惠的價格買到!」他目前在工作室使用 Wacom Cintiq 27QHD touch,回家後常常需要繼續趕工,會改使用先前就擁有的 Wacom MobileStudio Pro 13,隨身攜帶、不需搭配電腦才能使用的特性,讓他更能隨心所欲地完成工作;雖然都會持續購入最新的產品,但 Intous 第一代、Cintiq 第一代都有好好保存,以備不時之需,「很神奇的是它們真的用很久都沒有什麼問題欸,非常耐用!」

 

至於會選擇這麼大台的 Wacom Cintiq 27QHD touch 作為現在的工作夥伴,「一開始是因為希望換大一點,比較好畫,創作更方便,但後來發現我其實習慣在同一個區塊畫(笑)。」Croter主要在左半邊銀幕畫畫,右半邊則會放繪圖工具,「使用大螢幕更能延長工作時間,心理跟眼睛都比較不容易覺得疲勞。」除了大螢幕可以更彈性地運用操作空間,隨附的專業筆具備的直覺性壓力感應不易延遲或產生誤差,也讓他很有;Croter 還另外搭配了 Ergo Stand 腳架,降低長時間因工作低頭而容易導致脖子、肩頸痠痛的問題,也會配戴 Wacom 手套以避免創作時手部和螢幕的摩擦,讓動作更流暢。

「Wacom 對我來說就像一個真實的畫布,以前怎麼用這些媒材畫畫,現在就怎麼使用這些技巧。」— Croter

 

 

使用繪圖工具這麼多年, Croter 解釋自己其實也只用了鉛筆、鈍頭兩種筆刷,在商業創作上,大概可以分成兩種風格:一種是繽紛、類似水彩的創作,他的撇步是畫完線稿、上色後,疊上自己幾經嘗試製作、長年沿用的後製質感,創造類似於紙張或實際手繪感的視覺效果;另一種則是複雜的機械風格,有著銳利的線條,而且有點像版畫效果,為了追求邊線銳利,接著會轉檔成 illustrator 的向量檔。

若是自我創作則偏向粉彩、油彩畫風,「對我來說沒有特別的技巧,就像真的是在畫粉彩一樣,不停地疊加顏色,甚至只會開一個圖層。」另一種常在他 instagram 上出現的黑白創作,畫法大致相同,只是抽掉了色彩後,筆觸感又顯得更為強烈。Croter表示,如果有商業案想要這種風格,他都會感到很感恩,因為那代表著業主很喜歡這種獨特性強烈的作品,也能放入較多的自我投射與意識,第二十九屆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歌手入圍動畫、PUZZLEMAN 專輯《睏前愛用PUZZLEMAN》便是出於此風格的產物。

 

建構出如此浩瀚的插畫宇宙,Croter 的運行模式卻意外地簡單,透過跑馬拉松讓自己放輕鬆,創作撞牆時就會轉移注意力看書,「比起電影,文字上的閱讀會讓自己更有想像力,畢竟腦袋裡的特效不用錢嘛!也會藉由文字轉載成畫面的過程,讓腦內的特效組愈來愈茁壯,靈感也不容易枯竭。」

插畫是他重要的維生工具、是與世界溝通的橋樑,也因為插畫,Croter 開始懂得接納自己、學會和眾人交朋友。畫畫不僅傳遞童心、歡樂與柔情,人生有很多苦難需要抒發,社會還有無止盡的不公不義需要彰顯,即便碰觸真實會感到痛苦,但 Croter 會持續將內心絮語轉化成更多創作,或溫暖、或諷刺、或幽默地描繪世界的不同面貌,讓大家從畫布中找到共鳴,躲進這個心靈庇護所。

 

 

延伸閱讀:

Interview & Text / Avril Chen

Photography / Ogawa Lyu
Edit / Irene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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