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最近很火，但不是什麼好事，而是關於台人被拐騙到法治不彰、人治當道的柬埔寨，從事非法活動，若不從則遭受拘禁、毆打，甚至還爆出「活摘器官」這樣的都市傳說，引起不小的話題。除了主流媒體和幾個大流量的網媒，其他的小眾渠道或頻道，也紛紛有「現身說法」與附和的言論。
疫情對「詐騙市場」的影響
海外進行非法活動，以博弈和電信詐騙為主，在菲律賓、柬埔寨、緬甸，甚至是泰國與馬來西亞並非新聞，受害者除了台灣人之外，也有不少來自大馬、新加坡，以及其他東南亞國家的華僑，當然更多的還是中國人。
早在疫情之前，對於講中文的市場，被「拐」被「騙」去當詐騙產業鍊第一線人員（打電話／車手）的，以中國四五六線城市的人為主。由於中國內地的資訊相對封閉，故不少無知的青年人確實是被「誘騙」到柬埔寨，被迫從事非法勾當，發現不對勁時已經太遲，不僅被扣住護照、拘禁，更動輒被以打罵相逼。稍稍瀏覽一下微信的公眾號，會發現過去幾年已有越來越多相關報導。
自 2020 年以來，因為疫情，中國人出不了國門，但華語區的詐騙商機仍然很大，需要不斷招募「新血」入行──怎麼辦？只好把腦筋動到台灣。只不過引誘的手法更高明一些，抓住台灣青年的低薪困境，將一批批或陷入生活低潮、或懷抱發財夢的台灣人送到了人生地不熟、發展落後的地方開始行騙。
無辜受害者之外，亦不乏「知情者」
值得一提的是，這群「受害者」之中，固然有不知情而上當受騙者，但其實也有一部分是事先知情者，為搏一個海外致富的夢選擇鋌而走險。
試想：在柬埔寨從事客服或行政類的工作，月入一萬美金（折合台幣約 30 萬元）以上，還提供五星級公寓包吃包住⋯⋯這樣的條件，但凡正常經歷社會化的人，都不難察覺出其中必有不對勁。台灣網路資訊之發達，應該很容易搜到「菲律賓」、「柬埔寨」、「詐騙」、「扣留護照」等關鍵字，雖然過去更多是台人在東南亞經營詐騙事業，被遣送中國的政治風波，不過光是這些新聞就已透露出當地詐騙產業發達的警訊。
一位旅居金邊 10 年的朋友 A 過去曾在中資旅行社擔任司機，經常接到從金邊送人到西港的專車工作，車上乘客正是到當地從事詐騙的「豬仔」們。他在和乘客們聊天的過程中發現，他們都清楚知道：電信詐騙、非法博弈與地下洗錢，就是那些「假高薪」職缺所要做的事。
另外一群知情的赴柬台人，原本在台灣就不是什麼正經的人士，許多人都是背了案底，潛逃到東南亞國家後繼續「重操舊業」。柬埔寨與台灣沒有司法互助，以美金為主要流通貨幣，很多金融體系沒有反洗錢機制，更重要的是這裡很多「關係」可以靠金錢來疏通，故自然吸引一票為非作歹之徒，把這裡當作犯罪天堂，物以類聚，十幾年下來儼然形成一條產業鍊，不斷推陳出新。
A 所接觸到的詐騙業者，「管理層」往往也都是台灣人，分工大概是這樣的：在台灣本就有案底的前科犯，幾乎 100% 是知情也自願來到柬埔寨，通常會被賦予小頭目的組織地位。至於比較單純，或是那些想賭一把發財夢的普通人（被稱作「小白」），來到柬埔寨自然就是詐騙產業鍊的最基層，接受頭目們的培訓，1-3 個月後便可以開始「扛業績」──分到人資部的，就想辦法「誘騙」更多人過來；被分到資訊部的，就開始進行線上非法博弈或電信詐騙。
這些「知情者」為數並不少，且在柬埔寨的台灣人圈子中時有所聞，但卻是台灣媒體較少報導的面向。
媒體誇大報導未經查證之情節
這陣子許多媒體把新聞焦點放在當事人自述的「聳動」經歷，以及營救過程之重重阻礙，與獲救後的沉痛告白，很容易就引發大眾共鳴──但請別誤會，我並非指這些事件不實，或者沒有深入報導的價值。如同前文提到的，我想強調的是：這類案例長久以來屢見不鮮，只不過最近有受害者願意在鏡頭前指證，而許多媒體一見這樣的操作有流量，於是也開始「跟風」，連續、大篇幅地報導。
誠然，能喚起社會大眾的關注是好事，避免還有一些執迷不悟的朋友，一廂情願地相信憑自己並不出色的學經歷，可以輕易在海外發家致富。只不過，許多報導的細節，也有誇大與猜測之嫌，若沒有進一步的佐證，很容易淪為譁眾取寵的「標題黨」。
相信有些媒體素養的人都明白：許多媒體很喜歡捕風捉影，放大某些成分，就好比新聞繪聲繪影的指出北韓金正恩「犬決」與用飛彈「槍決」政治犯，要處死人就處死人吧，搞得這麼複雜──究竟是金正恩太變態？還是媒體們與吃瓜群眾「希望」塑造出他的變態形象？
同理，被騙到柬的台人，業績未達標，或拒絕指令，被打、被虐、被迫妥協的事絕對有，但關狗籠、器官被活摘、「一夜七次」⋯⋯這些誇張的劇情幾乎都沒有經過嚴格的查證，許多標題看似言之鑿鑿的報導，實際點進後都只是用「網傳」、「疑似」等詞彙一筆帶過，可信度存疑。
另外就拿活摘器官來看，柬埔寨是個基礎醫療設施極度落後的地方，普通民眾，但凡有點錢，連開盲腸／白內障手術，都寧可飛往鄰近的曼谷就醫，實在很難讓人想像，柬埔寨有可以活摘器官技術的醫生／機構。再說，很多臟器體外保存的時間也僅有 4-36 小時（因器官而異），柬埔寨罕有能進行器官移植的醫院；若要說是被「轉賣」到其他國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仍然需要進一步查證，不能只靠臆測。事實上如今一部在網路上流傳的「柬埔寨活器官摘除影片」已被事實查核中心證實為訛傳。
總而言之，詐騙不可取，非法勾當最好少碰為妙，但追根究底，人性的貪婪與愚昧，時常蒙蔽本就很容易看明白的事。柬埔寨並非唯一發生這類事件的地方，而說起這邊的治安與民風，倒也不用太過大驚小怪，覺得這是什麼化外之地。就我造訪的體驗，當地人民大多還是很善良的，反倒是台灣同胞，居心叵测，專門欺負自己人的，才更需要謹慎防範。
【延伸閱讀】
●親身經歷「台灣人騙台灣人」：廣西南寧「純資本運作」詐騙實錄
●「在柬埔寨、東南亞工作都是詐騙！」排山倒海的聳動報導，解救了誰？
※本文由換日線授權刊登，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