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幾部Netflix的「紀錄片」，如《Tinder大騙徒》、《創造安娜》，以及《巧取豪奪：終極搶案實錄》。我將「紀錄片」加上了引號，因為根據這幾部影片的觀看經驗，Netflix並無意批判這些詐欺、偷竊或搶劫的行為，反而站在犯罪者的角度切入，沒有太多的正方辯解，導致美化了犯行。
《巧取豪奪：終極搶案實錄》中「波本王」描寫1970年代美國威士忌產業
故事是這樣。Gilbert Curtsinger，小名托比（Toby），土生土長於肯塔基州法蘭克福郡（Frankfort），從1988年起在野牛仙蹤（Buffalo Trace）酒廠工作。身為美國鄉村常見的藍領階級，他閒暇之餘最大的樂趣是與一幫「南方好男孩」（good old boys）在健身房打熬力氣，毫無忌憚的施打禁藥來較勁肌肉，並且在壘球場上一邊大口喝酒，一邊想辦法修理對手。
托比與這群胡鬧的大男孩，包括在野火雞酒廠工作、善於擄獲女性芳心的＂the face＂，平常安安靜靜、但喝了酒會大叫大嚷的＂the mouth＂，或是身為警察、擁有一身精壯肌肉的＂the cop＂，發展出如兄弟般的情誼。
不過讀者們若對酒廠的歷史稍有了解，便會知道1988年的時候野牛仙蹤還不是野牛仙蹤，而是稱為Ancient Age，當時整個美國威士忌產業仍陷在1970年代開始的蕭條之中，因此酒廠前景並不樂觀，管理自然十分鬆散。
員工偷酒是大家默認的公司福利，20年的Pappy Van Winkle開啟托比的竊酒之路
在這種環境下，酒廠人員偶而順手牽羊的挾帶幾瓶酒回家根本見怪不怪，甚至對他們而言，算是酒廠潛規則下的員工福利。所以原本不喝烈酒的托比，下班時偷藏幾瓶酒到球場跟好兄弟分享，人人視作理所當然。
事情發生在托比結婚生兒育女之後。某天一個朋友到家裡作客，托比請他喝了一杯Pappy Van Winkle 20年，他大為驚訝，詢問托比是否能賣他幾瓶。托比沒那麼多酒，但阿莎力地從櫃子裡拿出2瓶送他，結果隔天他交給托比厚厚一疊鈔票，告訴他有多少就買多少。
喝酒不知酒價的托比上網一查，才知道這支酒的價格已經從他認知的50美元飆高到1,000美元，讓他大呼不可思議，而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愛？他開始從酒廠帶回更多的酒，而後「呷好逗相報」地在眾兄弟齊心協力下，從一瓶一瓶到一箱一箱，甚至一桶一桶的搬運出來，再快速的換成鈔票。
不論什麼品牌，只要是顧客提出要求就想辦法弄到，而這些顧客包括親朋好友及社會上有頭有臉的律師、醫師或法官，人人事後都辯稱不清楚買來的酒居然是贓物。
托比自2008年起偷了共200瓶的Pappy Van Winkle
整樁竊盜行為從2008年開始，2013年才爆開，酒廠倉儲人員發現數量不對，總共約200瓶、近10萬美元的Pappy Van Winkle憑空消失，第一時間立即報警。
法蘭克福郡的檢察官看似能力卓越，但其實是個草包，問東問西的查不出所以然，最後只能採用懸賞1萬美金的策略。就因為檢察官的無能，托比跟同黨繼續偷，直到2015年有人告密，才在庭院的帆布掩蓋下發現5個裝滿酒的橡木桶，可能來自野火雞，但桶蓋上的資訊已經被噴漆塗黑。
托比被逮後遭判刑15年，但美國史上最大的波本威士忌竊案僅一人被起訴
托比被逮後辯稱無罪，尤其是那5個野火雞酒桶：「有人報案嗎？沒有人報案怎能算是偷竊？」檢察官調出托比手機的通聯記錄，並找來他的同黨，以免責的污點證人方式一一擊破，罪證確鑿下，最終還是俯首認罪，而且案外案的在他的保險箱內起出大量禁藥和槍械，據此判刑15年。
這件案子喧騰一時，號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波本威士忌竊案，好事媒體把它稱為「派比們」（Pappygate）。不過讓我驚訝的是，實際下手偷竊的共犯全部無罪，僅有托比一人被判刑，但關進監牢30天後，美國奇妙的司法制度shock probation－初犯且非暴力犯入獄一段時間接受震撼教育後即可緩刑出獄－竟然就把他放出來了！這麼人性化的制度看得我瞠目結舌，完全無法置信，也許監獄人滿為患才是真正主因。
當你有機會帶走2瓶Pappy Van Winkle 20年，你會不會做？
Netflix把托比描述成有點無腦，但顧家愛家的鄉下大男孩，偷竊上百萬美金的財物只為了讓兒女能過更好的生活，直到影片的最後才露出懺悔的淚水，鏡頭之偏頗，就如同托比的最後一句話：「當你有機會帶走2瓶Pappy Van Winkle 20年，你會不會做？」
稍有道德良知的我們，絕對毫不猶豫大聲回答「不」，但劇中的托比被當成劫富濟貧的俠盜羅賓漢，只不過他濟的只是自己的貧。同樣的，《Tinder大騙徒》或《創造安娜》的渣男渣女就算被抓也毫無悔意，似乎落實了笑貧不笑娼的資本社會認同。
波本威士忌價格正在飆升，均價已超過15萬台幣
不過，「波本王」還是有些資訊值得注意？例如過去大家認知中較為粗獷、廉價的波本威士忌，價格居然也飆高上天？隨手查查20年的Pappy Van Winkle，均價已超過5,000美元，也就是15萬台幣，讀者們不妨想想，哪一款20年的蘇格蘭威士忌有這個價錢？
我曾有機會將15年、20年及23年一系列各小啜一口，很難說喜歡，因為習於喝蘇威的我，不太能接受過於強烈的木桶味。不過我的喜愛與否一點都不影響它的價錢，23年的市場售價落在5000～9000美元之間，差異很大，端看需求。
朱利安．凡溫克三世以祖父之名創造Pappy Van Winkle
但問題來了，到底這個品牌是如何崛起，讓大眾趨之若鶩的追捧？故事得從禁酒令後的史迪佐－韋勒（Stizel-Weller）酒廠談起。
當時酒廠聘請朱利安「老爹」老凡溫克（Julian＂Pappy＂ Van Winkle, Sr.）為執行長，他採用小麥取代裸麥為風味穀物，拉長熟陳時間等改變，打響「老費茲傑羅」（Old Fitzgerald）品牌，可惜酒廠仍不敵產業蕭條而在1992年關閉，不過老爹的孫子朱利安．凡溫克三世（Julian Van Winkle III）取得酒廠的部分原酒，以祖父之名創造了Pappy Van Winkle，當原酒逐漸用罄後，他與野牛仙蹤酒廠簽訂契約，依據原始配方繼續生產和裝瓶。
Pappy Van Winkle獲得超高評分，在1996年讓美威開始受關注
美國的威士忌產業在1990年代仍處於低檔，50～70美元的售價並不便宜，因此大部分Pappy Van Winkle都放在貨架下方積灰塵。1996年是轉捩點，某業務代表將一瓶20年送到Beverage Tasting Institute評分，竟然獲得99／100，是波本威士忌有史以來的最高分，讓美波追逐者開始注意到這個品牌。
Fortune雜誌、Anthony Bourdain助長了美威在21世紀的地位
到了21世紀，美威開始興盛，Pappy Van Winkle的評價也越來越高，甚至在2011年的Fortune雜誌中被譽為「終極膜拜逸品」。已逝的知名大廚安東尼．波登在2012年的電視節目中點了一杯20年，在鏡頭前冒出髒話：「我絕對不會透露這杯美妙的波本是什麼，因為外面有太多sons of bitches會瘋狂的搶買」，接著又說：「如果上帝做波本，那麼就是這瓶了」，全美就此炸鍋！
Pappy Van Winkle每年約出產7000箱左右，需與酒廠培養交情來換取Pappy Van Winkle
今日的Pappy Van Winkle每年裝出的數量不明，據說是7000箱（9公升／箱），23年的牌價（manufacturer’s suggested retail price, MSRP）大概是300美金。
7,000箱的量有多少？僅僅84,000瓶，灑到全美各地的菸酒專根本是如滄海之一粟，因此菸酒專或酒吧得依過去的銷售數字以及合作關係才有可能分配到個位數瓶，消費者除了備妥大筆現金之外，還得看與零售商的交情。
而交情，當然是建立在平日的貢獻度和忠誠度了。不過為了遏止黑市價格亂飆，某些州會舉辦公益或慈善大摸彩，如剛剛辦完的愛荷華州和正在辦的維吉尼亞州，這是消費者能以牌價買到Pappy Van Winkle的唯一機會。
說了那麼多，我再提一次「波本王」劇終的問題：假如你有機會摸走2瓶Pappy Van Winkle 20年，你，會不會做？
【本文為作者意見，不代表本媒體立場】
【飲酒過量，有礙健康】
延伸閱讀
▶威士忌原酒標示之亂該如何解決？關鍵在酒廠持有蒸餾設備及政府訂立法規！
▶高價威士忌假酒爭議頻傳！販售空酒瓶恐成幫兇
▶田納西威士忌其實不是波本威士忌！帶您一窺兩者差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