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再為土地正義而戰 時代力量不分區候選人王寶萱︰這是社運新政治的最後一仗

2023年10月才加入時代力量的王寶萱，在該黨不分區名單排第二。「為什麼加入時代力量……其實我對自己也很意外」，王寶萱說。

這是王寶萱第二次參選立委。2016年她帶著台灣史上最大的土地徵收案桃園航空城反迫遷議題，代表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綠社盟）參選桃園市立委。敗選後她走進體制，在北市府當過柯文哲下屬，不足兩年就灰心離去。當時，她努力脫離政治圈，選擇以藝術介入公共議題。

然而八年後，她肩負倡議居住人權、土地正義議題捲土重來。這次加入的仍是小黨。「如果它（時力）沒挺過，我可以斷言，我們十年、八年前開始的整個新政治改革運動，徹底失敗、結束了。我是以這種心情答應邀約的，這個仗我們要一起打。」

以為中國才有強拆案 大埔案後驚覺台灣也「著火了」

王寶萱高中參加辯論社，對社會議題有一定認識，但直到2006年留學英國後，才是她真正的政治啟蒙。

她看到關廠工人臥軌事件，決定賣珍珠奶茶募款，外國人對社會抗爭有感，紛紛捐錢支援。大學時主修政治哲學，研究所主攻轉型正義，但學術論文寫完了，她卻覺得「越寫越覺得離人群很遠」，於是跑去國際人權組織倫敦分部當實習生，做中國拆遷議題。

2013年7月，台灣發生大埔強拆案，苗栗縣府趁居民北上抗議時，下令提前拆屋。她被居民在瓦礫堆中痛哭的新聞畫面震撼。「我想說中國啊，就是那種專制可惡的威權政府，當然會發生這種事。怎麼可能台灣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驚覺「家鄉著火了」，同年9月，她回到台灣，加入台灣人權促進會倡議居住人權議題，不久發生桃園航空城反迫遷運動。她曾任桃園航空城反迫遷聯盟發言人，「所謂經濟計畫，實際上它背後包裹的是土地利益炒作」。她覺得地方的人民確實會有過更好生活的想像，但政府只是給出帳面上土地房屋的利益，「是那種會泡沫化的經濟，以她（當權者）可以拿到選票的方式進行」，並沒有考慮永續環境發展，居民有家變無家，「然後你才再去打房，再讓她買新房子，這個很荒謬！」

曾走進體制任柯府幕僚 「柯文哲不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2014年318學運，前前後後各種農運、工運、環運一波接一波，令王寶萱覺得台灣的民主即將走入新時代。2016年她主打土地運動議題參選，縱使不期望當選，也覺得選舉是表達人民聲音的平台。最終雖一如所料敗選，但也因為投身社運，認識了時任台北市長的柯文哲，並受邀加入市府。

王寶萱甫任市長室專員，就因跟高層「吵架」鬧上新聞——她質疑社子島計畫中預估人口有3萬多人不合理，且開發強度太高，遭時任北市副市長林欽榮嗆，「妳在這會議沒資格發言」。

「曾經相信白色力量，但後來覺得那不是可以發生真的改變的地方，就離開了。」作為同僚，她看見柯文哲常以「民意」來做擋箭牌隨風搖擺，「（柯）把所有東西簡化得非常非常簡單」，王寶萱直指，議題討論沒有深化，「他真的不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可是，年輕人渴望看到傳統政黨以外的新氣象。民眾黨2019年8月才創黨，柯文哲的發言短片迅速占據社交平台，其崛起速度之快，讓很多小黨都快要招架不住。王寶萱不否認，柯文哲「宣傳技巧超級好」，「他真的知道怎麼去吸引那些基本上專注力可能沒辦法超過1分鐘的人」，而這個是時力「最大的痛苦」——如何把艱深的議題，有脈絡、有深度、不失公允的，用淺白語言向民眾解釋清楚？「我承認時力就是這件事做不好……但你不能（把議政）簡化到讓民眾以為可以不負責任的批評。」

離開了北市府，她回到北藝大做行政和研究工作，淡出政治圈。事實上，她很訝異時力去（2023）年找上她——在政治圈她早已是nobody。時力跟她說得坦白，就是看中她在土地運動相關經驗以及居住人權倡議。

20多個社運團體站台的明日希望

2023年12月3日，時力舉辦土地正義政見發表活動，反龍潭科學園區第三期擴建案自救會、桃園綠捷農地守護聯盟、社子島自救會等20多個團體、自救會現身為王寶萱打氣。

農運界前輩、政治大學地政系教授徐世榮也為王寶萱站台。他批評藍綠兩黨把土地視為炒作、投資賺錢的商品，白色力量則在社子島開發案過程中碾壓居民權益，呼籲民眾支持「真正堅持理想價值的本土政黨」和王寶萱，讓每代人「都能在這塊土地上安身立命、共存共榮」。

時代力量不分區立委候選人名單有八人，排首位的是曾任台中副市長、主打長照議題並策劃「不老騎士」活動的林依瑩；王寶萱排第二。至於黨主席兼現任不分區立委王婉諭，轉戰新竹縣第二選區；邱顯智再戰新竹市立委；陳椒華則退下火線，她的環境、土地議題將由王寶萱接棒。

但接棒的前設是，時力獲得的政黨票要達5%，才可保送王寶萱入國會。

如王寶萱成功當選，她會接手國土計畫、漁電及農電共生的能源轉型爭議。她主力研究國土計畫法，中央訂下2050淨零排放目標，但內政部、經濟部、農業部並未合作處理技術細節，包括光電產能的具體目標和時間表、相關用地的規管和配套等，「你沒有規範，廠商會怎麼做？廠商會找最便宜的地。哪裡是最便宜的地？就是農地，尤其是越好的農地越便宜，那很可怕啊！」

對選舉的未來想像

2023年12月底的周末早上，她跟時力其他不分區候選人到雙連掃街。

雖然又成為政治人物，王寶萱還是不太習慣鏡頭。掃街時前面高大的另一位候選人陳昱安把她完全擋住；她忙著跟街坊和菜販打招呼，幾乎都沒有望著媒體的鏡頭。

即使跟記者交換名片，也對名片印上她大大的頭像很有意見——「很醜對不對？」王寶萱轉身跟為同黨的不分區候選人余佳蒨說，「我們可不可以把頭像拿掉？」連街上的大型看板、文宣物品印上候選人的容貌，她都覺得「醜死了」，「而且我還在想，那些東西選舉之後會怎麼辦？垃圾啊！」

「沒有特大頭像，選民會不會不認得你啊？」記者問。

「幹麼要認得我？認得時代力量的議題就可以啊！」王寶萱睜大眼說。她理解時力處於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必須以這些方法去讓選民知道候選人是誰。但這樣選舉「不環保」。

「為什麼要知道我長什麼樣子？有意義嗎？你投給我，跟我長什麼樣子有什麼關係？」她覺得，選民不必認得議員，只需要知道他們端出什麼政策、對生活造成什麼影響。「黃國昌有什麼了不起？柯文哲有什麼了不起？他現在是個明星，但如果他的黨沒有成為有腦袋、有政策的去運作，這個黨很快就沒了。」

這個結論，不知道是理想還是現實，只能留待時間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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