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為什麼要改護照顏色？

2020 年 7 月，我國立法院通過民進黨立法院黨團提案，決議建請行政部門提升護照上的「台灣」辨識度。據此，行政院於當年 9 月 2 日公開新護照設計，將國徽下的 TAIWAN 字樣放大，並改置於「護照」二字下方；而原置於封面國名「中華民國」之下的 Republic of China 則改環繞在國徽周圍。為符合國際民航組織（ICAO）規定，護照資料頁上仍會刊載正式國名。當時外交部長吳釗燮表示，新設計有助於持有我國護照的旅客，旅行期間不會被誤認來自中國。新護照預計在 2021 年 1 月開始發行。

放眼國際，許多國家都有更換護照封面設計的經驗，以下，就帶讀者們看看英國的案例，以及護照背後的政治：

英國護照顏色，象徵入歐與脫歐

2017 年 12 月，英國內政部（Home Office）宣布，脫歐後的英國將把當時為酒紅色的護照改回 30 年前的深藍色。時任內政部移民和國際事務大臣（Minister of State for Immigration）路易斯（Brandon Lewis）表示，「脫歐給了我們一個獨特的機會，恢復國家認同，並為我們打造一條通往世界的新路。」

根據內政部，海軍藍護照最早可以追溯到 1921 年，但是英國格雷沙姆學院（Gresham College）的講師、《護照：人類最常使用旅遊文件的歷史》（暫譯，原文為 The Passport: The History of Man's Most Travelled Document）作者 Martin Llyod 表示，最早的藍護照始於 1915 年，當時英國政府嘗試用護照辨認一戰期間的間諜。

英國護照由海軍藍變成勃根地紅，護照顏色因拍攝燈光略有差異。（由左至右）1924 年護照、1991 年尚未完全更新為紅色的護照（一般情況下，即使政府更新護照設計，尚未過期的護照仍可於效期內使用）、1988 年配合歐盟更新後印有「歐洲共同體」的紅護照、1997 年印有「歐洲聯盟」字樣的晶片護照。圖／Edwardx@English Wikipedia、Wiki benguin、Stratforder

英國在 1973 年加入歐盟前身──「歐洲經濟共同體」（European Economic Community，以下簡稱 EEC），不久後 EEC 為強化會員國的歐洲身分認同，研擬出一套護照形式，包括將護照顏色統一為勃根地紅，並在封面加上「歐洲共同體」（European Community）的字樣。多數會員國在 1985 年開始採用此一設計，英國則直到 1988 年才跟進，與其採用「可機讀」（machine readable）技術同年。隨著 EEC 轉型為歐盟，英國護照上的「歐洲共同體」的文字也在 1997 年改為「歐洲聯盟」（European Union）。目前所有歐盟成員國均採用勃根地紅的護照，只有克羅埃西亞仍維持深藍色設計。

克羅埃西亞的深藍色晶片護照，此一版本自 2015 年開始通行至今。圖／Government of Croatia

勃根地紅 vs. 海軍藍，到底差在哪？

儘管紅護照已行之有年，英國仍有懷舊人士渴望恢復昔日的藍護照；同時，「還我藍護照」也一直是脫歐派的訴求之一，在他們眼中，藍護照除了代表「英國認同」，也象徵著脫歐後的英國更能維護自家邊境安全。隨著 2016 年脫歐公投通過，內政部便透露將考慮改變護照設計，讓英國國內的「護照爭議」越演越烈：

首任脫歐事務大臣（Secretary of State for Exiting the European Union）戴維斯（David Davis）在同年對英國媒體直言「我喜歡我以前的藍護照」，力促恢復舊護照顏色；英國下議院的保守黨議員羅信岱（Andrew Rosindell）也表示，護照象徵著一個國家的獨立主權，藍護照代表著「強大的英國回來了」，拿「歐盟護照」則是種恥辱。英國《太陽報》甚至以媒體名義，請求政府透過換發藍護照，從歐盟手上「拿回主權」。但這些「愛國者的聲音」並非所有人都認同，《BBC》就有社論表示，當年改護照顏色是英國政府的決定，並非歐盟的規定；因此就算脫歐了，更改護照顏色也只是多此一舉，對其「主權宣示」毫無意義。

除此之外，也有人認為面對脫歐，有更多重要的議題如貿易協定亟待討論，硬要吵護照顏色簡直是浪費時間；英國《電訊報》（The Telegraph）則有社論酸：換不換護照，還不都一樣是「來自小島（英國）的旅客們渴望獲得外面世界的溫暖歡迎」。該文論者回想起自己使用「藍護照」時，尚無《申根公約》（公約於 1990 年簽訂，1995 年 3 月 26 日始生效），旅行到其他歐盟國都需接受邊境檢查，而每每遇到德國和比利時海關盯著自己看的樣子，「就彷彿我是約克郡開膛手」。相反地，有了紅護照之後，即便某次通關時和太太誤拿成對方護照，都能在申根國間穿梭自如；他的結論是：「只要實用、符合效益，我真的不在乎護照是藍色、勃根地紅，還是金絲雀黃。」

縱然國內口水戰持續不斷，英國內政大臣巴特爾（Priti Patel）仍在今年 2 月正式宣布：將於 3 月開始發出藍護照，並表示具有象徵意義的藍底鑲金設計，能讓護照再次和國家認同緊密相連。根據英國內政部 2020 年 3 月的最新資料顯示，在更換護照封面的初期，紅護照和藍護照將「隨機出貨」，無法挑選；直到年中消完紅色庫存後，才會一律發出藍護照。

（左）2019 年 3 月後開始發行無歐盟字樣的護照（右）2020 年 3 月開始發行的藍護照。圖／Wikepedia

象徵脫歐的藍護照，得標的竟是歐盟國企業？

換護照最常引發財政負擔和國家意識形態有關爭議，如在台灣，吳釗燮便強調換護照將不會有額外成本。而在英國，引發爭議的可不是浪費錢這麼簡單，而是──象徵著脫歐的藍護照，竟然是由法國企業設計，並在波蘭工廠而非自家印製──怎麼回事？

據《BBC》報導，英國在完成脫歐前仍須遵守歐盟採購規定，公部門開標時不得歧視歐盟國企業，換言之開的是「盲標」（blind tender）。2018 年，在主責單位保證公平公開的競標中，由金雅拓（Gemalto）得標，拿下為期 11 年半、價值約英鎊 2.6 億元的合約。以製作 SIM 卡聞名全球的荷商金雅拓，在 2017 年被法國航太巨頭達利斯集團（Thales）收購，製作護照的經驗豐富，承攬了全球包括美國在內約 30 個國家的護照業務。

英國內政部表示，最終結標的金額替納稅人省下不少錢──比最接近的競標者還少了 1.2 億英鎊，也比 2009 年英國本土企業德拉魯（De La Rue）得標時的 4 億英鎊更低。不過脫歐派並不領情，對於得標的是法國而非本國企業十分不滿，網路上開始出現各種抱怨，諸如「法國人罷工的時候，我們的護照怎麼辦？」《每日郵報》（Daily Mail）更發起連署，要求政府優先照顧英國勞工，把業務外包給英國企業。

當年同樣參與競標、期待能與政府續約的德拉魯，在結果出爐後股價大跌了 5%。其 CEO 蘇德蘭（Martin Sutherland）對結果表達震驚與失望，企業發言人則表示，德拉魯接受自己不是開價最低者，但是他們已經盡可能地壓低價格，如此還未得標，讓他們不禁懷疑得標者是否真能永續經營。德拉魯一度打算對競標結果提出上訴，不過最終決定「務實地放棄」。

雖然內政部指出，新的合約將在英國工廠創造 70 個工作機會，但德拉魯位於蓋茨黑德（Gateshead）、過去負責印製英國護照的工廠僱員超過 500 人，此一結果也讓他們不得不在 2019 年關閉一條生產線、裁撤 171 人。時至今日，蓋茨黑德工廠的工人仍深受當次開標結果的影響，並持續透過聯合公會請求公司的協助。

巴特爾曾稱該次結果為「國家的恥辱」（national humiliation），更認為「把工作交給法國人令人震撼。」如今事過境遷，她在 2019 年入主內政部，並在 2020 年公開向國人分享這本來自外國製造商的藍護照。

編按：其實英國護照交給外國廠商製造並非新聞，比如在德拉魯之前，英國護照便是由 3M 負責；此外，德拉魯過去也承包印製 40 個國家的護照，並非只做自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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