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承堉
當我們在選擇海鮮時，可能會忽略一個關鍵問題：這些海鮮從產地來到餐桌的過程，造成了多少影響？這就是我們所說的「食物哩程」（Food Miles）。依照農業部統計，台灣每年消費近 80 萬公噸海鮮，平均每公噸海鮮的食物哩程數，高達 1 萬 2 千公里，相當於跨越半個地球的長度，十分驚人。
其中，本土養殖魚類因為飼料遠從海外而來，加權計算後食物哩程數（註1）更高達將近 3 萬公里，超過進口海鮮三倍。食物哩程是碳排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食物哩程的一個重要意義，是反應「糧食自給率」。糧食自給率越高的國家，食物哩程也越短，而糧食安全程度也越高。
在本文中，食物哩程並非用以作為碳排的指標，也沒有優劣排序之意。然而這些數字可以提醒我們，如何看待海鮮及其飼料的來源，面對超高的海鮮食物哩程，我們有什麼努力的方向？一起來探討。
供應方式 供給量MT（公噸） 平均加權食物
KM（公里） 食物哩程組成% 進口 390,843 9,324 37.61% 漁塭養殖 187,582 29,754 57.60% 貝類及海洋養殖 76,689 10 0.01% 沿近海捕撈 109,548 50 0.06% 遠洋捕撈 40,636 11,269 4.73% 台灣內需加總 805,298 12,032 100.00%
台灣進口海鮮的平均食物哩程：9,324 公里
依照 FAO 最新貿易統計，台灣 2022 年從 104 個國家／地區進口將近 52 萬公噸的各種海鮮（包括冷凍、冷藏），其中 39 萬公噸是直接給人食用。 在所有進口國中，排名前48 個國家的海鮮進口量加總佔據台灣總進口海鮮量的 98.5%。
這幾十萬噸進口海鮮，由 48 個國家中的不同港口來到台灣，由於我們無法得知具體出貨細節，因此採用這些國家「最大港」到台灣的「台中港」的距離為計算標準（註2）。經加權計算後，我們發現，2022 年台灣進口海鮮平均的食物哩程是 9,324 公里。（進口國列表及具體數字，請見文末表格）
當我看到這個數字時著實嚇了一大跳，原以為中國及東南亞是台灣最大的海鮮進口來源，事實不然。下方表格先列出前十大進口國，文末則有完整的 48 個國家列表。
台灣養殖海鮮一年吃42萬公噸的飼料
在國產海鮮的部分，因為其生產方式很不相同，因此我們分養殖及捕撈兩大區塊來看，首先先檢視國產養殖海鮮的狀況。
依照漁業署的生產統計，2022 年台灣養殖產量是 26 萬 4,271 公噸，大部分的養殖海鮮是供應內需，出口約 4 萬 9 千公噸，佔總產量的 18.54%。
2022年出口數量 吳郭魚 午仔魚 虱目魚 鱸魚 石斑 鰻魚 鰻魚 加總 MT（公噸） 19,324 8,141 6,563 6,179 6,038 1,799 953 48,997
台灣的海鮮養殖又可分成兩大類，依賴進口飼料的養殖魚近 19 萬公噸，佔比 71%，另外則為不吃（或少吃）進口飼料的海洋養殖，總量約 7 萬 7 千公噸，佔總養殖量的 29%（註3）。以下計算的養殖海鮮食物哩程，已經排除不吃或少吃飼料的海洋養殖數量。
台灣的養殖漁業一年吃多少飼料？根據飼料公會數字進行統計，2022 年台灣水產飼料的總供給量為 42 萬4,048公噸。
數字計算方式為：414,716 公噸（原料進口、國內生產）+ 12,476 公噸（進口）─ 3,144 公噸（出口）= 42 萬4,048公噸（總供給量）。
台灣每養 1公斤的魚，需吃掉 2.2 公斤進口飼料
上述 42 萬公噸飼料，養出了 245,103 公噸海鮮（不含海洋及貝類養殖產量），亦即，台灣 2022 年的 FCR（飼料轉換率）是：2.223 （FCR)，白話文的意思是，台灣每養 1 公斤的魚，要吃掉2.22公斤進口飼料。
這些進口飼料有 75% 是黃小玉（黃豆、玉米、小麥），25% 則是魚粉、魚油，也就是說大部分台灣魚是吃素的。
在此也順便澄清一下，很多人說養殖魚是「拿大魚餵小魚」，其實這是很過時的觀念，現在魚粉那麼貴，沒多少魚吃得起。貴森森的魚粉、魚油主要是供應鰻魚、蝦、魚苗等單價高的物種養殖。
台灣養殖海鮮食物哩程：29,754公里
而台灣這些飼料的原料是那裡來的呢？2022 年台灣魚粉進口總量約 10 萬 5,480 公噸，主要來源國為印度、巴西、秘魯、日本、美國等，加權平均哩程是 8,015KM（全列表如文末附件二）。
至於飼料主力的黃豆、玉米、小麥，2022 年總進口量約 870,6318 公噸，其中主要來自美國、巴西、阿根廷、南非及澳洲（總表見文末附件三），用於養殖海鮮的數量估計約 31 萬 8 千公噸，加權平均哩程是 14,101KM。
將魚粉及黃小玉數量合併計算後，加權哩程達到 13,384KM。
但是，魚不是吃 1 公斤飼料就可以長 1 公斤的肉，所以哩程數必需再乘上 FCR（飼料轉換率），因此台灣魚塭養殖的魚類，還沒出養殖場前，就已經吃進去 29,754 公里的食物哩程，是進口海鮮的 3.19倍。
2022年 數量（MT公噸） 哩程/KM 魚粉 105,480 11,220 養殖海鮮使用的黃小玉 318,568 14,101 加總 424,048 13,384 FCR 2.223 29,754
台灣遠洋野生捕撈海鮮的食物哩程：11,268公里
2022 年，台灣捕撈了 47 萬 5,111 公噸的海鮮，真正供應台灣的，主要是北太平洋的秋刀魚及南大西洋的阿根延魷魚，這些海鮮在捕撈後會回高雄卸漁。計算漁場到高雄距離如下 :
2022年 產量MT（公噸） 出口量MT（公噸） 內需MT（公噸） 哩程KM 秋刀 42,177 26,795 15,382 3,500 阿魷 64,196 38,942 25,254 16,000 小計 106,373 65,737 40,636 11,268
台灣沿近海野生捕撈海鮮的食物哩程：50公里
最後就是台灣沿近海捕撈的海鮮，2022 年總產量為 135,188 公噸，這些海鮮都在沿近海捕撈，漁場到港口距離非常短，保守估計，平均約 50 公里。主要供需狀況如下：
2022年 產量MT（公噸） 出口量MT（公噸） 哩程/KM 鯖魚 39,829 7,271 50 鰺魚 23,242 9,577 50 白帶魚 9,127 4,006 50 其他 62,990 4,786 50 小計 135,188 25,640 50
結論：台灣海鮮平均食物哩程12,000公里
總結以上分析，我們可以歸納出台灣 2022 年的海鮮平均食物哩程，約為1 萬 2000 公里。
供應方式 供給量MT 重量加權KM 食物哩程組成% 進口 390,843 9,324 37.61% 漁塭養殖 187,582 29,754 57.60% 貝類及海洋養殖 76,689 10 0.01% 沿近海捕撈 109,548 50 0.06% 遠洋捕撈 40,636 11,269 4.73% 台灣內需加總 805,298 12,032 100.00%
該如何縮短海鮮食物哩程？
台灣進口海鮮平均 9,324 公里的哩程已經嚇人，但相較起來，魚塭養殖海鮮將近 3 萬公里的食物哩程，更令人擔憂。知道問題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我們可以努力的方向為何？
（1）減少對進口飼料的依賴：
可發展藻類、濾食性貝類的養殖，以及藻食性水生物的養殖，這一塊也是台灣經濟水產養殖最弱的一環。台灣近年來光電、風電的發展已大幅減少台灣水產養殖的產量，但是在利用這些場域時，如果仍朝向依賴進口飼料的物種去發展，是與糧食安全的國安目標背道而馳的。
尤其藻類是海洋生命的基礎，不論是發展食用或飼料用藻類，都是我們當務之急。
（2）重視沿近海漁業資源：
沿近海漁業資源是食物哩程最短的區塊：但是台灣沿近海漁業不受重視，因此管理鬆散，加上資源被誤用、濫用，導致我們生產力極強的海域資源奄奄一息。
整個台灣的沿近海都是我們的良田，不論作養殖還是補撈都是最佳的場域，但是今天充斥外籍漁工的產業架構，讓濫捕成了結構上的必然，更反映了我們對海域的不重視。
後記：寫這篇文章，或許會讓許多認為台灣養殖海鮮是食物哩程最低的前輩及同業感到不舒服，以學術論文的標準來看，這一文也不登大雅之堂。不過拋磚引玉，希望可以讓更多人重視這個題目，也希望更多有識之士可以深入研究這個問題並提出更好的建言。
附件 1：2022年台灣海鮮進口量及來源
國家 最大港 距離/KM 2022進口量/MT China 大連 1,850 88,655 Viet Nam 吉莱港 2,000 44,997 India 孟買 9,000 43,206 Norway 奧斯陸港 20,400 31,825 Indonesia 丹戎不碌港 3,150 30,475 Japan 橫濱 2,500 29,829 Chile 聖安東尼奧港 16,670 29,480 Peru 卡亞俄港 20,000 28,773 Thailand 林查班港 3,000 18,432 Oman 蘇哈爾港 9,260 17,038 Brazil 桑托斯港 20,000 14,563 Honduras 科爾特斯港 17,600 14,235 Nicaragua 科林托港 17,600 8,296 Republic of Korea 釜山港 1,670 7,540 Greenland 努克港 22,200 7,471 Argentina 布宜諾斯艾利斯港 18,500 7,247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西雅圖 9,500 7,101 Denmark 哥本哈根港 20,400 6,737 Malaysia 巴生港 2,780 5,830 Philippines 馬尼拉港 1,110 5,824 Panama 巴拿馬港 16,700 5,306 Seychelles 維多利亞港 9,260 4,335 Mexico 曼薩尼約港 12,960 4,214 Iceland 雷克雅未克港 22,200 3,734 Morocco 丹吉爾港 18,500 3,666 UK 費利克斯托港 20,400 3,603 Canada 溫哥華港 9,260 3,515 Australia 墨爾本港 8,330 3,108 New Zealand 奧克蘭港 9,260 2,794 Ecuador 瓜亞基爾港 17,600 2,641 South Africa 德班港 9,260 2,581 Myanmar 仰光港 12,038 2,074 Vanuatu 維拉港 2,780 1,823 Mauritius 路易港 5,556 1,717 Pakistan 卡拉奇港 10,186 1,712 Papua New Guinea 莫爾茲比港 6,482 1,708 Yemen 亞丁港 3,704 1,354 Brunei Darussalam 斯里巴加灣港 2,222 1,193 American Samoa 帕果帕果港 9,260 1,116 Georgia 巴統港 12,038 1,113 Namibia 沃爾維斯灣港 12,964 1,049 Gambia 班珠爾港 17,594 1,000 Sri Lanka 科倫坡港 4,630 854 Saudi Arabia 吉達港 10,186 841 Russia 聖彼得堡港 20,372 838 Spain 阿爾赫西拉斯港 18,520 768 Faroe Islands 托爾斯港 20,372 711 Guatemala 奎察爾港 16,668 624 其他國家 9,317 7,568 加總 9,324 516,394
附件 2：2022年台灣魚粉進口量及來源
國家 主要港口 距離/KM 進口量/MT 印度 孟買 9,000 29,889 巴西 桑托斯港 20,000 12,959 秘魯 卡亞俄港 20,000 8,291 日本 橫濱 2,500 6,588 美國 西雅圖 9,500 5,358 越南 吉莱港 2,000 3,138 智利 聖安東尼奧港 16,670 2,739 韓國 釜山港 1,670 1,930 中國大陸 大連 1,850 1,471 馬來西亞 巴生港 2,780 1,000 泰國 林查班港 3,000 899 挪威 奧斯陸港 20,400 765 宏都拉斯 科爾特斯港 17,600 280 印尼 丹戎不碌港 3,150 36 其他國家 30,137 加總 8,015 105,480
附件3：2022年台灣黃小玉進口量及來源
2022進口量/MT 小麥 玉米 黃豆 總計 美國 872,397 749,339 1,770,182 3,391,918 巴西 0 1,468,941 892,001 2,360,942 阿根廷 0 1,370,141 20,586 1,390,727 南非 0 1,032,901 23 1,032,924 澳大利亞 401,313 1,376 2,201 404,890 加拿大 6,194 0 51,582 57,776 烏克蘭 389 42,134 0 42,523 印度 12,448 7,388 0 19,836 法國 598 12 1,832 2,442 其他 114 1,950 174 2,238 總計 1,293,453 4,674,182 2,738,581 8,706,216
註1：本文計算的哩程是經過「重量平均加權」之哩程 （重量平均加權哩程 = SUM(哩程X重量)／SUM重量）
註2：台灣大部分食用海鮮是以貨櫃進高雄港、台北港次之，而大宗物資（飼料）則是以散裝船進台中港，因此一律計算到台中港的距離。
註3：不吃或少吃進口飼料的海洋養殖九孔（吃龍鬚菜，重量太少無公告）及箱網養殖的海鱺、鮸魚、石斑（吃蘇澳的鯖鰺及下雜魚， 2022 年僅 2,126 公噸）等等，以及濾食的貝類 （牡蠣 16,115 公噸、文蛤 55,235 公噸及蜆 3,213 公噸），這些不依賴進口飼料的產量為 76,689 公噸，佔養殖量 2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