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DAY追影劇】《但願人長久》詮釋說不出口的父愛 專訪導演祝紫嫣、吳慷仁

《但願人長久》將在台上映，由新晉導演祝紫嫣執導，改編自個人的短篇小說《夏日的告別》，並找來了金馬影帝吳慷仁擔綱主演，吳慷仁一人將詮釋橫跨三十載的父親角色，演技精湛純熟，就連背影都有戲！而 TODAY追影劇也將透過企劃讓用戶更直接了解導演及主演吳慷仁對這部作品的看法。

Q：最讓你印象深刻或感動的橋段？

導演：感動的部分蠻多的，但剪接完成後，每一次看我都會很期待的是97年的蒙太奇，從武松打虎講到整個上電梯的橋段，因為這音樂讓我非常感動，它是活著很快樂的音樂，看到父親跟女兒對看的那一刻，都會很感動，我會覺得因為你們充滿著遺憾，因為這個遺憾不太完整，代表著「缺」的一個故事，在電梯上升的畫面，跟我劇本中寫的有過之而不及，畫面呈現得比劇本更好！

Q：是否有特別感動的台詞？

導演：讓我很感動的是父親跟女兒說：「回去了！」，搭配整個畫面與動作，「如果有空回來的話，剛好是百合開得最好的時候」，整段都是他回憶著自己最好的時候，或百合還開的時候，他還年輕的模樣，那時候的子圓、子缺還在玩耍，還是仰視著他，那段有個縮水的形象去講述他的台詞。

慷仁：我自己對於姊妹和解的那一場戲，到底錢是誰偷的，對於子缺說的那些話，其實感觸蠻深，因為一個小孩講出最直白的心情，一個疑問是你到底是哪裡人？你這樣子講話，人家就覺得你是哪裡人，到底這個疑問是否真的成立？有時候大人很容易社會化，到底子圓的解釋是否是一個完整的答案，我覺得子缺的問題也不是空穴來風，或是因為她是女生她多想，而是她訴說出一個十幾歲小孩，也許很多人心目中的問題，你講廣東話你就一定是香港人嗎？你不講湖南話，你就不是真的湖南人嗎？

所以我自己在對那一句話身分認同的問題，你會講當地的話，不代表就是當地的人，你是否心有自己的歸屬感，你是不是真的對這土地有感情，你是否真的想要融入這個地方，不是被迫，你是否真心接受這片土地帶給你的所有，你是否真的按理式地覺得住在這個地方，就是你的家，我自己對於這句話深深有感覺。

Q：關於吳慷仁的選角，是經歷甚麼樣的討論？

導演：我的監製無論是關導跟駿碩，他們都很以導演為主，對於我的選角，他們是無條件支持，尤其慷仁是駿碩推薦給我的，關導又跟他合作過，所以兩人都非常支持我過去跟他見面，他看完劇本也很喜歡，就促成了第一次線上的見面．在那一次，我是很能感受到這個演員的真誠．畢竟我是新導演，我真誠是應該的，但他已經演戲十幾年，影視作品有非常多的演員，其實包括第一次跟新導演見面，對於你的能力，他是不知道的，他其實是可以用更有距離的方式跟你相處，但是他沒有，跟現在一樣，一個知行合一的演員，我覺得非常難得！

他的真誠，這點是很能打動我！包括他沒有經紀人，他的執行能力很強，所以跟他溝通很直接，包括素人、包括詠欣等，但我沒想到的是他還願意給我那麼多的時間，所以作品能完整地將畫面做到這麼好跟處理好細節，是因為演員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

Q：連背影都有戲，如何詮釋角色參考跟做準備？

慷仁：主要是我本身的骨架跟老人家是有點距離，畢竟肌肉的發達性不太一樣，有點刻意用大件的衣服去掩飾，所以看起來比較偏瘦，花了很長時間在香港，不斷地走路，所謂不斷地走路不是漫無目的地走路，而是去參考老人家在香港的狀態，最終還是有找到比較偏自己可以參考的走路類型，所以像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其實也不是說太慢。我們只關注老人家是不是要走慢一點，但其實很多香港的老人家，比如六十幾歲或七十歲，他們走路還是很快，那時是真的有看到參考的老人家，所以就試著去模仿。

說話的部分，有小小地調整，主要是語言上的學習，因為湖南話、廣東話的變化不同，有些東西是戲劇上的幫助，造型的幫助也有，加上女兒不同，代入感對我來說就有很大的不同，會此彼消長，就像當電影中女兒是小時候，你自然的能量會比較放大，當女兒長大的時候，尤其是17、19年，我記得我拍戲的時候駝背了一次，我發現當我駝背跟消瘦的時候，Angela（袁澧林）比我還要高，甚至還要有份量．所以無形當中，不管是選角也好，無形當中就是找到一個比我還要大的人，加上導演在上戲的時候，她對父親的態度，她會展現出些許尷尬，但又假裝自在，假裝擺一個樣子，她擺出的樣子，也會顯得父親渺小，這都互相有一點關係！

Q：聽說拍斜坡戲之前，因為劇組有人確診，於是就停拍，聽說慷仁又藉此更瘦了，可以分享中間的變化嗎？

慷仁：07年就已經瘦了，我自己覺得比較有感覺的時候，從暗巷走出去，就有點定調在那個狀態，主要是從小地方開始發展，那時候就已經開始在斷食。這部戲大家的戲份都蠻平均的，但大家都用了很多時間去準備，主要也是因為大家對這個劇本是有所喜愛的。

Q：演完這部電影後，對人生有何新的體悟或收穫？

導演：人生體悟是在寫劇本的時候，跟父親的關係在大學時期，已經有修補，那拍完電影主要是我成就自我價值的另一面，拍完第一部電影後，回望這部電影，發現是一部難度蠻高的作品，做的時候沒有覺得，這幾天在做訪問，常被問到是否有很崩潰或很難熬的時候，但我發現我沒有，我在現實生活當中，我是一個特別樂觀的人，我在工作的時候，我會抽離自己去看自己，會覺得自己是很吸引到自己的，這點讓自己認可自己是最難的，因為我對自己的要求很高，但我發現我完成這個電影之後，我有比較喜歡自己一點，這個對我來說還蠻重要，我覺得工作裡面的自己，是最閃閃發光的。

慷仁：剛接到這部戲，我蠻開心的！對自己來說那段時間會比較常去想到爸爸，之前跟爸爸的關係，是否錯過了什麼？所以用拍戲的方式，去消化這些潛移默化的東西，當然最終成品是到東京影展才看到，那時候我會覺得這是一部蠻不錯的電影，所謂的不錯，並不是說演員展現了多麼棒的演技，而是這整部片的執行，以及整部片呈現出來的結果，我非常喜歡，是一個很難得的片型。

人生當中，很難得可以拍攝這樣的作品，以往台灣的作品拍攝都比較直觀，所謂的直觀是感覺上很直覺，這個戲應該就是這樣這樣；但《但願人長久》有這樣的脈絡，不會給你過多的煽情或是情緒的催化，導演是用蠻節制的手法去做，我想這也是電影的另外一種美感，然後我覺得大家都很努力地去完成這部戲，各方面的人都在幫你，監製、攝影、美術、道具及演員群，甚至到後製端，導演選的配樂我也很喜歡，以及剪輯叔平哥，當主要演員在定裝時，他都會看著，輕輕地捏一下，撥一下頭髮，就會改變了造型的氛圍，就是在關照這個劇組，他會用他的時間跟經驗，跟小小的方式，去讓這部電影更加出色。

Q：問慷仁學習湖南話比較困難的地方？

慷仁：為湖南話準備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每個人到劇組上班的時候，好像沒有人在糾結湖南話要怎麼發音，大家就蠻專心在表演，表演要做到的走位跟戲劇的要求，沒有特別去想這一切．真正開始學湖南話是三月，三月在台灣就已經開始，五、六月去拍富都，然後七月開始進組，所以有些事情是重疊的，也許我的湖南話多一點，但其實都差不多，但有些東西，我自己覺得早點準備是有好處，比如一些戲劇本描述是用標點符號＂…＂帶過、＂父母吵架….＂，那時因前置時間長，比如爸媽吵架在吵什麼，最後也都有用到，導演也相信演員，大家也努力把導演原本想呈現的東西呈現出來。

像是夫妻吵架的時候，雖然我們知道鏡頭不是對著我們拍這個戲，或剪輯使用時，可能會變成環境音，但最終剪輯時也有放那個鏡頭，遠遠地看著背影在吵架，我發現我們吵架也沒有痕跡，只有演得好不好的問題，或是鏡位對不對的問題，但我們吵架的內容都很熟悉，很生活的東西．彼此對彼此內心的一些歧視，講出來的話蠻好笑的，因為我們不是香港人，兩個不是香港人的人在互相嘲笑跟嘲諷。

Q：問導演特別還錄音給演員聽，彷彿是語言小老師，可否分享這部分？

導演：因為時間緊迫，我要確保每個人的發音，在現場都是對的，不允許低級錯誤，我們在排戲的時候，調比每個音精準來得更加重要，而且台詞背好是更加基本，現場從頭到尾基本上都是可以用的。

Q：把文字轉化成短片或長片困難的地方？

導演：電影語言真的非常強烈，包含剪輯到最後，對我來說都是我缺乏的，電影語言如何轉化成沒有那麼多對白，但是會講到你想要說的事情．或是像是我們看到一些場景，那個感覺能不能帶給觀眾，我都還在學習。

Q：跟關錦鵬導演拍攝期間有甚麼樣的交流？

導演：兩位監製在劇本上會提醒我，比如對白有時候不夠自然，駿碩會提醒我說17年妹妹心路歷程，或17年媽媽一開始的時候，要讓觀眾知道她去哪了，這些提醒都非常重要！我作為寫劇本的人，或許我最了解劇本，但觀眾未必會知道。

在現場拍攝上，駿碩比較像是解決實際問題的人，如預算或工作人員的溝通；關導在現場比較像是心靈安慰的人，他永遠都坐在我旁邊，但他很努力地讓自己變隱形，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有份量的人，所以他在我身邊的時候，他其實很少說話，比較多的是稱讚，第一天拍完大廈後，就在其他工作人員面前說這場拍得很好，就傳遍了整個劇組，這不只對我，對攝影也是一個非常大的鼓勵！因為我跟攝影都是第一部電影，所以這點對我來說是非常地重要。

還有一點，我記得我跟關導一起籌備了兩年多，在一開始關導就跟我說，在《致青春》的時候，每天都陪在趙薇旁邊，我當時會覺得說有很大的壓力，很像是老師在監考，那時還沒有跟關導很熟，有說不要來，但後來到拍攝的時候，他也不是每天都來，但很重的戲，他都會在現場，那我發現尤其是頭幾天，有關導在的時候，大家的凝聚力跟認真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我發現導演是用自己的方式，希望能好好地保護這個新導演。

第一我是新導演，我在拍短片時，很多部門我是沒有見過的，但長片需要的這些部門，他們或多或少都是新導演要駕馭的，他們會有點欺負新導演，這是必然會發生的，但關導在用他的方式在保護我。

我記得有一次，他把他很信任的一個製片帶來現場，我還記得頭2-3天，便當都是要自己去拿，作為導演要自己去拿便當，我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後來關導跟他的製片來的時候，自此之後，我的桌上都會有便當，不只一個便當，還會有一盤菜，然後奶茶也是放好給我，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並不是委屈，而是關導真的是很早就會預測發生，他不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反對，而是會默默地陪在我身邊保護著我，這真的是關導在拍攝的時候，讓我非常感動的事情。

Q：請導演推薦《但願人長久》？

導演：我其實之前會很擔心台灣觀眾對於一個台灣演員，要飾演從湖南來香港的角色，會無法接受，為何台灣觀眾要去看這樣的電影，但我看到《富都青年》在台灣很受歡迎，他也是一個台灣人要去演馬來西亞的富都人，看來是我多慮了，因為電影是一個有共通性跟全球化的事情，不管你是哪裡人，你都會有身分認同的問題，他都是在訴說少眾，因為不管任何環境或場景，都有機會可以成為少眾。

我們很常會成為一個異鄉人，我覺得探討的話題是共同的，尤其是台灣，像是台北人都會遭遇到同樣的問題，雖然主軸是原生家庭的問題，肯定大家都有，肯定都會有共鳴！但像是身分認同或小眾問題，這也是有共同性的，我真心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個電影，同時身為一個電影從業人員，非常榮幸的一點是演員是共享的，《但願人長久》或《富都青年》都一樣，能夠邀請到台灣演員吳慷仁，而且這兩部電影都有這麼精彩的演出，很值得台灣觀眾進戲院去看，怎麼樣的背影，帶走觀眾的眼淚，是非常突破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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