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邱師儀／為何有美國人反對禁抖音？

[NOWnews今日新聞] 最近美國眾院以352 vs. 65票強勢通過禁「國際版抖音」(Tiktok)的法案，規範抖音的母公司字節跳動(ByteDance)需要以出售的方式來切斷與中共的聯繫，不然就是禁掉這個在美國擁有一億五千萬使用者的社交軟體（美國有3.4億人口）。這條法案的通過是跨黨派的，民主、共和兩黨都有共識，但問題是民間的反彈很大，尤其是美國年輕人。美國憲法修正案第一條保障言論自由與媒體自由，因此限制社交軟體當然是個大忌，即使是來自於競爭國家的社交軟體也一樣。但在美中持續競爭下，禁掉抖音絕對會讓美中關係雪上加霜。

而這一次川普改變過去禁抖音的立場，反對禁抖音的法案通過，他說「如果你禁抖音，Facebook和Zuckerschmuck的業務就會增加一倍」，後兩者被川普認為是自由派反川集團的社交軟體。而川普這次採這個立場，極有可能是因為為了要爭取年輕選票。

其實川粉對於禁不禁抖音，意見還是相當分歧，尤其是比較偏傳統共和黨立場的川粉，大部分還是認為抖音要禁；但另一方面也有川粉名人，包括前總統候選人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電視聞人卡森(Tucker Carlson)都開始認同甚至加入抖音，對台灣不友善的特斯拉創辦人馬斯克也認同川普反禁抖音的貼文。另一方面，拜登說如果禁抖音法案在參議院也通過，那麼他不會行使否決權(veto power)，他會簽署入法。但綜觀自由派媒體，大部分對於禁抖音是有疑慮的。總結來說，這一次禁抖音，是跨民主與共和黨的華府菁英有共識，但民間與自由派媒體持保留態度的態勢。

◆為什麼有些美國人不想禁抖音？

就美國年輕人甚至抖音網紅而言，不想禁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如果要這樣嚴格對待抖音，就要用同等標準管理其他的社交軟體如Meta或X；而抖音網紅當然也會基於如果抖音沒了，就少了賺錢的平台。比較深層來看，自由派對於不禁抖音的理由採守勢，或者說非常消極，也就是反正其實資料都已經被各商業公司洩露的差不多了，各國政府即使是威權政府要弄到這些資料，用買的都買的到，因此禁抖音意義不大。自由派認為如果擔心間諜活動，治本之道是積極立法管理所有社交媒體和數據公司。

此外，有些人相信抖音的應用程式在技術上可以做到啟動攝影鏡頭、竊取用戶電子郵件，甚至因此而獲得WhatsApp和iMessage的密碼。然而反禁抖音者認為如果抖音在這樣做，其他社群軟體一樣也做得到，更何況目前這些都還是空穴來風的傳言。又由於2016年俄羅斯利用推特與臉書在美國帶風向影響大選結果的慘痛經驗，對抖音忌憚者認為中共有可能透過抖音如法炮製，因此贊成禁抖音。而就算中共不透過抖音影響美國選舉，也有共和黨人提出證據顯示抖音比較少出現反對中共的影片。但反對禁抖音者反駁：自從抖音使用者激增以後，這種「選擇性內容」已不那麼明顯了，抖音很難篩掉對中共不利的影音，有點類似既使你有演算法，仍舊蓋不過一個自帶聲量的網紅在抖音中四通八達的連結。

另也有共和黨人提出在抖音上反以色列和親巴勒斯坦的內容有偏差作為證據，考量中共比較傾巴，批判美國一昧挺以色列，所以中共應該在演算法上有動一些手腳。但更深入的分析顯示：這樣的內容偏差是來源於年輕用戶本來就比較傾巴勒斯坦所致，越多人看挺巴的抖音，抖音的演算法當然就推挺巴的影音給用戶。最後，國際版抖音官方辯稱其公司總部位於洛杉磯和新加坡，其APP在中國無法使用；又抖音母公司「字節跳動」已將其在美國的數據隔離在甲骨文擁有的雲端服務器當中，中國共產黨控制不到。以上這些論述都與自由派反對禁止抖音的邏輯一致。

◆為何川粉也不想禁抖音？

至於這次不少跟風川普反對禁抖音的川粉，他們反禁的原因，可以總結為前川普競選經理康威(Kellyanne Conway)的說法：如果你想要追究中國的責任，為什麼你要從TikTok開始，而不是從武漢肺炎危機的起源、芬太尼危機、對維吾爾人的迫害，以及台灣的脆弱性著手？川粉更認同川普所講的，矽谷的左派社群軟體對川普的攻擊更甚於抖音，因為那些都是位於大城市的大財團，與中西部與南方的鄉下白人沒有連結。

◆自由派的天真與右翼的商業利益

看了以上的自由派與川粉的反禁抖音，只能說前者看中共一如過往的天真易受騙，後者則為了賺錢又過於邪惡，國家安全之於他們不是重點。就自由派的論述而言，只要中共想要，中共對於總部在北京的字節跳動就是有權力也有能耐要美國用戶的資料，更不用說在必要時，譬如美中貿易戰再起時去強加更為選擇性的演算法，讓質疑中共的網紅聲量即使再高，也可以完封你，讓你什麼粉也看不到？在台灣有在經營粉專者，縱使粉絲再多，這一兩年應該都能體會被祖柏克降流量的滋味。而祖柏克當然是要你花廣告費才能恢復流量，但中共控制的抖音就沒那麼簡單了，這全然不是自由派講得反正其他商業公司早就在蒐集與販賣個資，反正不差抖音一家的那種money talks的邏輯那麼簡單而已。在「黨」的強制力之下，中國從來沒有過真正的市場，這是天真浪漫的自由派永遠無法體會的事，因為他們的生活不是在紐約，不然就在華府，再不然也在洛杉磯。

至於某些右翼川粉，如前面提到的康威，其實就是拿錢辦事。她拿保守派組織「成長俱樂部」(The Club for Growth)的錢，不斷在國會遊說反禁抖音，而成長俱樂部一直是TikTok的堅定支持者，事實上成長俱樂部從2010年從一位名叫亞斯(Jeff Yass)的金主身上拿了六千萬美金。而亞斯是誰？亞斯正是持有字節跳動15%股份的商業鉅子，他最近也與川普走得很近，也是川普競選陣營的政治獻金者。因此現階段川普對抖音的態度，會對於不反川的共和黨反共派，尤其是年輕的眾議員蓋拉格(Mike Gallagher)造成困擾。蓋拉格不但友台，也是眾院禁抖音的主要推手。同時面對眾院禁抖音，抖音也不是好惹的，除了從川粉這裡下手，也聘用了前總統歐巴馬助理墨辛納(Jim Messina)作為顧問來遊說，不斷阻擾法案進度。下一個戰場會是在參議院，到時我們又可以看到更多「錢比國家重要」的熊貓派一一現形。

●作者：邱師儀／東海大學政治系專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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