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薪 700 萬和家庭，你選哪一個？

我在 30 歲出了一本書叫做《別輸在只知道努力》，當中提到我在 28 歲時，年薪達到 700 萬台幣，其實正是我在阿里巴巴集團的這段日子所達成的，後面的職涯雖然有上探 900 多萬，但都比不上我在阿里的薪資漲幅高。

究竟我在 27-29 歲這 3 年中，如何把年薪從雪豹的 160 萬，井噴成長到 700 萬、從只帶 2-3 人的小團隊經理，茁壯到帶 30-50 人團隊的中高階經理人？我用一句話總結，就是：

哪裡打仗打得兇，哪裡就敢給死士論功行賞。

死士心態

當初因為在雪豹有機會周遊列國，發現歐洲雖然美不勝收，但工作上始終矮人一截，市場也過於飽和，很難在短時間有大幅的事業成長；反觀東南亞作為新興市場，挾著人口紅利和內需看漲，是中美網路巨鰐的兵家必爭之地，白話來說就是「大公司之間打仗打得兇」，願意砸錢補貼用戶，也相對有機會花錢請人才。同時當地的教育和人才水平不高，他國最優秀的菁英又不願意來新興市場，形成了人才真空的狀態，這時候像我這種資質平庸之輩，就有機會應徵成為前線打仗的死士，仗打贏了就能論功行賞，仗打輸了就回家吃自己。

這也直接反映在 HR 給我的薪水條件上，阿里當初問我要去印尼還是印度，如果在印尼成功待下來，外派補貼直接把月薪加 60%，如果在印度則是加 80%！

我最終選擇了印尼，但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踏上印尼的土地，前方是陌生的語言、沒有熟識的朋友和資源，背後是試用期極度困難的 KPI。我必須要短時間簽下幾百家當地媒體的合作授權，否則試用期沒過，就可以直接回台灣了。

第一個困難就是本地媒體夥伴不會說英文，公司也沒有要提供給我翻譯人員，我必須自己想方法解決。最後我自掏腰包顧了翻譯，自己搭摩托車到各個不知名的鄉村請對方吃飯，沒日沒夜地發訊息信件，最後終於把幾百家媒體合約簽下來，確定能留在印尼之後，把太太長臉小姐接過來住。

第二個困難是海外分公司的話語權低落，很多時候總部給出的決策不符合本地市場現況，如果傻傻地執行只會事倍功半。長此以往，總部老闆甚至會覺得不用多付一份外派薪水讓我常駐本地，直接顧一個便宜的本地員工取代我就好了；因此如何證明自己外派的價值也是關鍵，必須要提出夠有力的市場洞見，以及只有我能獲得的關鍵資源。

以剛剛的媒體版權合作為例，我下鄉跑了幾個月後，擁有紮實的在地用戶訪談數據支撐，換我來告訴總部該以哪些媒體為優先、印尼用戶最希望在平台上看到什麼內容。同時因為我招到了幾位在內容娛樂產業的資深員工，獲得了超強的媒體藝人資源，後來時常有社媒粉絲上千萬的大明星免費來幫我們站台，最後還在印度達成了寶萊塢的合作。上述這些都是我作為前線衝鋒的死士，流了無數血淚所換得的安身立命之本。

也因為這種使命必達，讓我第一年就拿到最高考評（3.75）並且職級從 P6 升到 P7，年薪漲到 310 萬，並且開始帶 10 多人的團隊。

將領心態

過去作為初階主管負責 3-5 人的小團隊，更多是因為自己執行做得好，能夠整理出 SOP 讓團隊快速複製這套模式。但中階經理人完全是不一樣的世界，在阿里這種上萬人的大公司，我觀摩到非常多的管理技巧和案例，也大大幫助我在後來能擔任 GM 純管理職。

中階主管首重梳理匯總的能力，因為職級沒有高到能拍板大方向，但也已經脫離第一線執行，需要作為中間人，將前線的背景信息和問題需求，清晰有理地簡化之後向上呈報，同時帶著思考過的解方，幫助高階主管迅速做出正確決策，最後將大方向拆解成初階主管可以依循的小目標去帶隊執行。這部分其實可以講很多細節，歡迎參考我在《換日線》專欄的早期文章作為開頭，亦可透過換日線「作者通信」單元分享你想了解的面向，未來我會再寫幾篇相關的內容。

另一個中高階主管必備的能力就是人才的選和用，初階主管因為執行能力很強，容易落入「事必躬親」的陷阱，搞得自己又累、團隊又無法成長；中高階則是因為和執行工作者已經隔了好幾層，必須要放權給初階主管去帶執行。「Delegation」是我在陸商看到最大的優點之一，多數老闆們都只給方向，很願意放手讓下級去嘗試，反正用結果論功行賞、成王敗寇，這樣反而會激起大家的勝負欲和創意；相比台灣常見的微管理，很多夾在中間的主管只會變得畏手畏腳，失去想法和判斷，最後乾脆躺平。

當然選對的小主管來任用是前提，這很大程度依賴看人的準確度和實際的管理經驗來提高成功率。我特別感謝 XChange 社群，讓我預先練習了帶領上百人團隊的經驗。尤其在非營利組織的環境下，要如何不用錢做誘因，選出優秀的主管一起帶著團隊前進，這個練習場域大大幫助了許多 XChange 的資深領導者們，他們如今也都各自在各大企業擔任中高階主管。

除了 Good Case 當然也有 Bad Case，在疫情前陸商還是普遍崇尚狼性文化，除了造成內部權力鬥爭嚴重，中高階經理人花費大量精力內耗，因而錯失市場機會；或者一股腦把狼性文化複製到海外團隊，反而被當地的東南亞籍高管聯合舉報，最後外派的 GM 黯然辭職。這些反例都讓我在一旁看得怵目驚心，也默默學到了許多不能踩的雷區，關於跨文化的管理撇步，我一定會再寫一篇跟大家分享我親身經歷的血淚。

選錢還是選家人？

因為公司想重壓印度市場，大老闆用許多好處把我推到印度長住，包括讓我成為 BD 和部分營運團隊的負責人，管理橫跨中國、印尼、印度的 30 多人團隊，更直接塞給我年終大禮包以及上千股阿里股票，把我的年薪提到 700 萬等級，並告訴我好好做，會有更多好康等著我。

然而等著我的不是只有好康，還有印度差強人意的生活環境。過去在印尼雅加達市中心，其實和台北信義區的生活水平相去不遠，但在印度首都隔壁的科技城古爾岡（類似台灣的竹北），雖然是多數科技公司包括 Google、微軟、TikTok、華為的所在地；然而每天停電 5 次、人行道上充斥著大小便、肉眼可見的空氣污染程度、路人對女性視線的不尊重等等因素，都讓我太太很難待下來，也不適合想要生孩子的我們安置家庭。

當然另個解法是老婆小孩待在台灣，我在印度撐 5 年，賺到幾千萬之後實行我們的退休計畫。但與另一半長期分隔兩地，這真的是我們要的人生嗎？賺大錢和家人團聚，到底孰輕孰重？

這個大哉問讓當時的我非常掙扎和痛苦，感覺出社會拚搏到 28 歲，就在等這一刻的事業起飛，但也看過太多朋友的父母因為事業而忽略了家庭，像《聖經》說的「賺得了全世界，卻賠了生命，有什麼益處呢？」

當然回東南亞也是個選項，只是印度真的市場資金更熱、發展潛力更大，我回東南亞可能不得不接受降薪。後來證明事實也是如此，當時我先讓太太飛回台灣，自己努力面試了各大公司外派東南亞的職位並且拿到 Offer，但薪水就是談不攏。這個狀態持續了半年，我極度灰心沮喪，感覺被錢綁在了印度，靈魂深處也不斷告訴我，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比降薪幾百萬重要得多。

感謝上帝當時差派了天使到我們身邊，在我離開印尼前，認識了一對台灣牧師夫婦在印尼傳教，在印度最痛苦的日子裡，他們還不間斷地捎來關心，也堅定了我們選擇家庭的想法。最終我去了阿里巴巴集團在泰國的電商 Lazada 擔任 VP，雖然放棄了印度的大好前景，但換得了心裡的平安。

故事到這邊好像結束了，其實還有一個彩蛋：在我離開印度之後，印度政府宣布關停大部分的中國軟體 App 服務，包括阿里巴巴、TikTok、百度等公司的全線產品，我們當時在印度辦公室的 200 人也一夕之間失去工作。如果當時我為了錢而留在印度，那等著我的就是分公司解散！這是任何再聰明厲害的人都無法預測的，但是感謝上帝把我救了出來，一時的失落，反而是最大的幸運！

其實職涯的路上不可能平步青雲、事事順利，我在文章的末了也想和讀者們分享一句當時給我信心、決定回東南亞的《聖經》經文：「上帝的話是我腳前的燈，是我路上的光。」（詩篇 119 篇 105 節）

很多時候前路茫茫，如同重重迷霧，當沒有人能告訴我們答案時，信仰給予了我出乎意料的平安；而平安喜樂，或許就是我們這一生最重要也最難得的事了吧。

【延伸閱讀】

●日商台籍主管「被降級」後的領悟：公司用我，要的不是「聽話的員工」
●當你以為台灣老闆已經「很會算」時，香港老闆是這樣想的──比較台港老闆的「精明」生意經

※本文由換日線授權刊登，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加入換日線 LINE 好友，每日接收全球議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