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蘭芬
今天託朋友的福,吃到傳說中要排兩年才能吃到的「門前隱味」,我覺得這間店會這麼紅,除了店內唯一菜色牛肉麵確實不錯外,最主要是這間小得要命的店真的能讓人體會到「深夜食堂」那種神奇的、陌生人之間的親密感。 好,照例先來騷擾(誤)採訪老板。 男,40歲,23歲時開設「亞惿網頁設計公司」,曾為誠品、新東陽、昇恆昌等大品牌製作網頁(難怪,去之前查網路,還想說才多大一間麵店居然做了如此豪華的網站),在業界很佔有一席之地,之後與來應徵網頁設計師的美麗女員工(真的超漂亮,大家可以去門前隱味臉書看)結婚,生了三個小孩。(佩服佩服) 以上資料可是我冒著麵條糊掉的風險,拚了命向看起來不太愛講話的老板刺探出來的。 「第一次去我老婆家吃飯,很驚訝,原來大家坐在一起吃一頓好吃的,暢快聊天喝酒喝茶,是這麼舒服自然的事,那個過程,比食物本身更美好。」老板大叔說(客人都叫他大叔,但我叫不出口,才40歲我只想尊稱他一聲底迪)。 岳父籍貫湖南,燒一手好菜,其中滷牛肉、牛肉麵是一絕,他認真請教了作法,常常在家做給老婆小孩吃:「也夢想要開一家很小很小的店,小到就像我岳父的餐桌那樣,只坐五六個人,吃麵喝茶隨便說說話或不說話,一起共度那段時光。」 兩年前他終於下定決心,在公司前面弄了一小塊空間(所以叫門前隱味,公司門前)賣起牛肉麵來:「沒想要賺錢,一天只賣30碗是能賺什麼錢,我只是煮了第一碗麵,然後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結果接下來就是一傳十十傳百(到底是多愛陳腔爛調),訂位訊息不斷湧進,從一開始排兩個月,到現在必須等兩年。 「超累,真的超累的,一開始我什麼都自己來,一天得工作20個小時,後來找了廚房幫我備料,才終於一天只需要工作12個小時。」 (只?!) 軟嫩的滷牛腱搭配加了很多雞腳、番茄熬成的湯,配菜很多洞、切薄片、極入味豆乾超多人推薦,那是他媽媽教他做的,無限提供的白茶一直在小爐上滾著,每次客人一落座老板就會宣布,今天喝的是熬煮第幾天的湯頭。(我們今天吃到的是第1065天),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少少幾人坐著吃著,不知不覺就互相閒聊起來,真的就像深夜食堂的場景。 荒謬的是,老板原來追求的是人與人之間溫暖的緣份,卻因為一些吃不到的人刻意給負評、檢舉(老板說各公務單位幾乎都來過,連勞工局都接到店員工作超時的檢舉,老板很無奈,我就一個人煮麵,哪來的員工),逼得他後來只接熟客。 這個訂位程序也很有趣,每年三月他會開放一段時間接受訂位,像今年才開放七個小時2022年的位子就被搶訂一空,熟客或熟客帶來的新客人要訂位時會拿到一組密碼,有了密碼才能進入訂位系統。 「連我老婆小孩要吃,也得排隊啊。」 我問,老板你們這邊的客人回流率是多少? 百分之百。他想都沒想馬上回答。 也因為都是熟客,所以每天他煮麵餵食客人,客人則帶各種吃食如紅酒、月餅(他說今年大概吃了一百多個蛋黃酥),慶生蛋糕,甚至最近超紅的陳耀訓來反餵食他,而且不只他能吃到,同場的陌生人總也能分到一份。 吃飽與我們同桌的一對情侶起身離席,打開店門前回頭跟我們揮手掰掰,並對老板說:「那我們2023年再見嘍。」 相約等待三年只為這短短的相聚一刻,讓我覺得,這世界實在有點寂寞,但也有點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