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儀隊的齁?3分隊?幫我跟妳們隊長問好。」「妳們學校教官會抓,裙子確定要短嗎?」放學時間,在中華路巷口邊的海派服飾訪問老闆黃少鴻,他像是算命師,捲尺咻咻咻,轉眼已報完全身機關密碼。
「到中華商場做制服」是大台北地區許多年輕學子的回憶。黃少鴻不是最早開始的店家,海派服飾甚至不是他創立,但中華商場拆除後,海派屹立在中華路、峨眉街路口,是少數愈做愈有規模、可以自己跟工廠訂布料的店家,Google評論數與分數皆高於平均,已逝導演齊柏林、藝人白雲都是老客人。
「放牛高中畢業,我爸給我幾個方向,修車、幫人家開車、到台北西裝店,我當然到台北呀,繁華的台北。哎呀,多嚮往。」竹東鄉下出身的黃少鴻還記得,小學畢業旅行到圓山動物園,搭火車到台北看到一棟一棟中華商場與霓虹燈的興奮,等他真到西裝店報到,「我們就在國際牌霓虹燈那棟的1樓,靠鐵路那面!」
裁縫出師 每日煮茶開始
1969年,黃少鴻的姻親舅舅羅田安在中華商場創了海派服飾。跑財經的資深記者大概記得這號人物:1970年代末從「海派牛仔屋」起家,轉投資百貨、餐飲、證券、房地產,風光一時,97金融風暴背了一身債務,在中國又以克莉絲汀餅屋翻身,最後消息是他因虧損與董事會內鬥黯然下台。
中華商場拆除後,黃少鴻只見過羅田安一次。但羅田安當年要求員工穿著筆挺、沒事要站在門外招呼客人而養成的習慣,他至今未改。採訪當日,飛行員夾克內的白襯衫與下半身的西裝褲燙得垂墜分明。
黃少鴻的台北夢與訂製西服生涯,從每天早上煮茶給學長喝開始。打掃完、整理布料後,才到師傅家學打版、彎尺、裁剪的眉角,「很多人以為量身很簡單,其實量身比裁剪重要,多數時候,師傅只要照我量的裁,失敗率就很低。」
黃少鴻每天10點上班,晚上11點回家,月薪從2,000元慢慢漲到7,000元。台北夢大不易,別說休閒,他連寄錢回家都難。印象最深的是,紅遍大街小巷的丘丘合唱團在中華體育館辦演唱會,他買了2張票,帶爸爸去看,我們打開YouTube:「就在今夜我要離去,就在今夜一樣想你……。」黃少鴻苦笑:「現在回想起來,我爸怎麼會喜歡。」
成功最帥 男校指定設計
退伍後,黃少鴻頂下店面。1980年代成衣業還不發達,牛仔褲稀有,西裝褲才是主流,「有需要,大家除了買現成,就是到中華商場做,量大到學生褲是雞肋。」黃少鴻解釋,制服不是獲利來源,趣事卻多。他猶記,戒嚴時期統一的卡其制服,規定要深卡其色,同學就要做淺色;解嚴後,成功高中的制服,是班聯社找他設計了4款,掛在穿堂,由學生票選出來的——怪不得稍早問他最帥的男校制服,他答成功,「白色經典不敗。」
至於訂做制服的流行演變,黃少鴻說不出具體時間,只記得1980年他剛到台北是流行喇吧褲跟馬靴,接著是泡褲、打摺褲、老爺褲、AB褲、垮褲。這陣子受韓風影響,回頭流行AB褲,但要9分窄版。下一波呢?「應該寬版落地褲,這半年陸續有新潮的學生指定。」
訪問間,中華商場時期配合海派繡學號的楊小姐剛好經過,我們跟著她走入對面老商場大樓。王家衛電影般昏黃斑駁的窄道與木隔間,棲居著許多當年被迫離開中華商場又沒能力租店面的小戶,他們或拉下鐵門,或坐在不開燈的一角,跟著老手工藝業,慢慢淡出。楊小姐自己也是,有人約才來,平常主要帶孫子。
對於海派的未來,黃少鴻不擔心。當年傳言中華商場10月拆,他6月就到中華路、峨眉街路口租下新店面,歷經毫無人潮,赤字2、3個月,被鄰居嘲笑租兩邊。然而,中華商場拆除後,其他商家為找店面焦頭爛額,他好整以暇接客。現在的他,也在為未來部署。
當年睡在中華商場鐵路邊閣樓做著台北夢的小伙子,終究在中華商場成家立業。如果有時光機,他不想回到過去任何一天,僅想感謝當年的老闆,「如果他沒找我來,我可能還在某一個砂石場載砂石,或修老汽車吧。」
育宏 滯台外省支那聚集地
2021年03月21日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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