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才27人,卻有26人討厭這位孩子,老師問大家一句話,巧妙化解了霸凌危機…」
「菜鳥老師接下人人避而遠之的『後母班』,用一年的時間,證明這群孩子並不爛…」
「施工後,工人在黑板上留下『做工很累,要認真讀書』這行字,讓我想起我的黑手爸爸…」
最近在網路上流傳著一篇篇的文章,或是紀錄校園現場的真實點滴,或是分享長遠深刻的教育理念,打動許多人,「化解霸凌危機」一文就引來10萬網友按讚,還有4萬次的分享,觸發許多共鳴和討論。
寫下這些文章的,是小學教師黃俊堯,在兩年多前,他開始在個人臉書上分享教學日常,吸引許多粉絲追蹤,近期出版第一本著作,名為《當老師真是太棒了》。
初見黃俊堯,多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好年輕啊」,不到30歲的他有著一張娃娃臉,跟學生相處時就像個大哥哥,完全沒有距離感,總能打成一片,「我是真的很喜歡跟小朋友在一起,下課時間我從不改作業,因為忙著跟大家玩!」
新書書名,是他任教六年多以來的心聲,雖然教師工作充滿挑戰,除了歡笑時光之外,更多的是理智斷線、無力挫敗或困惑不安的時刻,但能陪伴學生成長,總讓黃俊堯心裡滿滿的。
黑手爸爸、主婦媽媽,從小給充足陪伴
他的溫暖性格,和原生家庭有關。黃俊堯的爸爸是車床工人,媽媽是家庭主婦,雖然家境普通,但家裡的大人都很疼小孩,爺爺喜歡帶他去漁港看船、看海,也常帶他去公園玩,偶爾還會偷買糖果給他吃。
黃爸爸雖然工作忙又累,但禮拜天都會帶黃俊堯和弟弟妹妹們出遊,「每個禮拜天,我都特別早起,因為能出去玩!後來我的社會科不錯,課本上提到的台灣地形或古蹟等等,我都很熟悉,小時候都去過。」
大約小學四年級時,黃俊堯迷上線上遊戲「楓之谷」,他爸爸甚至會每天晚上坐在電腦桌旁邊,陪著他打怪、參加工會戰、討論如何升級裝備等等,持續好幾年,「算是用最直接的方法參與了我的生活重心,媽媽也OK,只要我先做完功課就好。」
因奶奶有憂鬱症,曾立志讀心理系
偶爾,黃爸爸下班回家很累、全身沾滿油污時,會語重心長的跟小孩說:「你們要認真讀書,以後不要跟爸爸一樣做工。」但黃俊堯回想,父母不曾緊盯他的成績,而是要求他的讀書態度態度,只期待他盡力而為、負責任的做好份內之事。
他也不曾看低爸爸的工作,「我反而覺得,我爸好像『鐵的魔術師』喔,那時他工作的車床就在我們家後面,看到他能把不同的鐵料變成各種形體,總覺得很神奇。」
直到如今,只要想起童年時光,黃俊堯就會覺得很快樂,這也讓他相信,「家庭」是支持一個孩子最大的動力來源。
在黃俊堯的兒時回憶中,一直對奶奶印象不深,因為他的奶奶有憂鬱症,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中,極少與家人互動;直到他高中時,奶奶得了癌症,才開始勤跑醫院,連憂鬱症一起治療,開始做心理諮商。後來,奶奶開朗許多、簡直變了一個人,這讓黃俊堯暗自決定,未來也要走心理諮商這條路。
學測失利拚指考,意外走上教育路
成績中等的他,在考學測時失常,不但無法選填諮商輔導相關科系,連國立大學的邊都沾不上,只有中、後段的私立大學能選,但黃俊堯回想,當時父母沒有說過一句不好的話,還是很開心的載著他到處去面試,很期待家中要有大學生了。
班上導師看到黃俊堯很失意、消沉,也常常為他打氣,要他千萬別放棄,「我還記得,老師跟我說:『原本就沒有百戰百勝的戰場,要試著讓自己成為壓不扁的玫瑰,老師相信你。』」
父母的無條件支持,讓黃俊堯很感動,決定再戰指考,希望能讀國立大學以省學費,老師的鼓勵,則讓他興起了走教育這條路的念頭。後來,他果然考進了台南大學的教育系。
菜鳥教師挑戰多,曾被質疑不會帶班
在大學畢業後、要考教師甄試前,他每天早上七點讀書讀到晚上十點,連續拚了半年,準備複試時,還曾三、四天沒洗澡,最後如願考取正式教師,到台北的國小服務。
剛當老師時,他面臨許多挑戰。菜鳥老師要獲取眾人的信賴,本就不易,尤其黃俊堯又娃娃臉,更顯稚嫩,他曾在跟家長討論學生的問題行為時,直接被質疑「是不是你太菜、不會帶學生」;也遇過全班鬧哄哄、無視老師在台上的窘境;甚至還帶過沒有老師想接手的「後母班」。
在各式各樣的狀況中,「小麻雀」是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一位孩子。
小麻雀是黃俊堯初次帶班時的學生,他第一次在糾正小麻雀問題行為時,小麻雀大哭大鬧、不斷尖叫,花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安撫下來。後來又在月考時翻桌、狂踹桌子,尖叫到全校都嚇到;也曾在美勞課時,把全班同學的上課用品都掃落到地上,甚至打人,老師只得趕快抱住小麻雀,讓其他同學能躲到角落去。
用真心陪伴,成為學生的「重要他人」
「那段時間我就像個消防隊員,疲於滅火,總是心驚膽跳,不知道小麻雀接下來出什麼事…」黃俊堯還記得,他在美勞課事件後,一一打電話給班上同學的家長說明此事,在講完最後一通電話後,他忍不住就哭了。
後來,黃俊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陪伴小麻雀,試著理解、引導,小麻雀的情況漸漸變得穩定,他也才慢慢得知,單親的小麻雀由阿公照顧,爸爸總工作到半夜才回家,若小麻雀有犯錯,即便已經熟睡了,爸爸還是會把他叫醒來打罵。親戚們常說媽媽壞話,也讓小麻雀很困惑。
雖然看似問題多多,但小麻雀終究只是孩子,在生日前幾天,他就一直很期待阿公的禮物,還很興奮的跟黃俊堯討論;結果,生日當天,所有家人都毫無表示,讓小麻雀無比落寞。
幸好,黃俊堯記得,「我準備了一顆全新的躲避球,當他的生日禮物,他收到時,緊緊抱住了我,在那當下,我好感動,因為看到他的成長與改變、也因為他願意跟我交心,讓我覺得那些付出跟陪伴,都好值得,能成為孩子的重要他人,真是太棒了。」
在個人臉書分享教學點滴,意外爆紅
帶班的兩年結束後,小麻雀升上了高年級,課業表現與人際互動都很OK,也愈長愈高,偶爾在校內相遇時,兩人還是會來個擁抱。
「我常想,小麻雀或許是老天爺給的一份禮物吧,這段經歷讓我體悟到,每一個孩子,都在等一位懂他的大人,都希望能被溫柔對待,雖然陪伴與理解的過程有時很艱辛,但我願意努力;我的老師曾經讓我相信自己,我也希望我教的孩子能相信自己,找到發光的舞台。」
大約兩年前,黃俊堯開始在個人臉書上分享自己的教學日常與帶班點滴,意外爆紅。他曾帶著學生寫信給未來的自己;也曾跟學生比賽期中考、結果考輸學生,全班為之振奮;他還曾讓學生來當老師,試著教全班,讓學生親身感受當老師的難處。
他告訴學生,對不喜歡的人,還是要包容與體貼,不當朋友沒關係,但至少要當同學,成功喚醒了學生的同理心,化解了一場霸凌風暴;他從不在下課時間改作業,因為他忙著跟大家玩耍、打球、聊天,希望真正瞭解學生們…
希望每個學生都快樂、都找到舞台
有「世界的教育部長」之稱的肯.羅賓森曾提出「讓天賦自由」的主張,黃俊堯很喜歡這個概念,他認為,每個孩子身上,都有一道鎖,鑰匙則在大人手上,轉對方向了,就能打開無限可能,轉錯方向則會鎖住。
如果希望打開這道鎖,找到孩子身上的寶藏,那大人的愛與陪伴,就是最佳指引,「雖然我爸媽書讀得不多,但他們很願意花時間在我身上,讓我的心被滿滿幸福感填滿,有勇氣向前,走出我自己的路。」
「我的夢想,是教出快樂的學生,希望他們在未來的人生中,都找到屬於自己的舞台。」黃俊堯說,如果到時候,孩子有空時,願意回學校來找他,跟他分享自己過得怎麼樣,那就太棒了。
照片提供:黃俊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