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雷神醜聞背後的三個問題

雷神(RTX)醜聞是一筆爛帳，其所涉及的絕不止是這家民營軍火商，至少還包含美國防部是否與民間軍火商官商勾結的問題。

考慮到美國軍火巨大的全球供應量，這不是美方的家務事，受到弊案波及的苦主(如本案中的卡達與台灣)，也不見得就是單純的「受害者」，真要追究，可謂牽連甚廣。

因此，個人不認為此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案情雖複雜，但我還是想嘗試理順一些事。

問題一：台灣能獲得美國政府「理賠」嗎？形式為何？

這是在野黨立委有義務要追根究底的問題，整個案件涉及美國多個政府機關，如果以雙方國防單位為對口，美方賠多少？怎麼賠？

顧立雄信誓旦旦稱會「全數討回」，何謂「全數」？不知道，因為他拒絕透露雷神浮報了多少金額。

另，台國防部稱雷神已與美司法部門達成「認罪協商」，這是錯誤的，其實是「和解協商」(Settlements)。和解不是承認所有罪行，最多只是承認存在違法行為，但不見得對指控都認罪。在本案中，雷神願意支付總額12.44億美元和解金以換取「3年緩起訴」。

12.44億分為3部分：a.) 3.84億是「卡達案」的賄賂指控之罰款。b.) 5.75 億美元用於解決與在某些政府合同定價方面誤導官員有關的指控。c.) 2.85 億美元，用於解決違反美國國務院「出口管制法規」的問題。

若台灣求償，美方接受，那麼從5.75億這筆款項作為賠償來源是比較可能的，而台灣的損失至少是2.5億美元(注1)，然而，台灣是唯一「受害者」嗎？分得到2.5億嗎？

此外，調查雷神的美國機構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以及司法部(DOJ)，此案緣起是卡達案，早在2019年雷神就收到了第一張傳票，這不是最近的案件。

在涉及台灣的部分，彭博社雖未提台灣，但其提及的美國聯邦審計署(GOA)不是司法單位，而是立法單位，沒有司法調查權。而據報載，案件已移交美國司法部調查，這裡陳述的是新案還是舊案？須知，目前媒體揭露的詐欺情事以及和解協商都是舊案，也就是卡達案，換言之，12.44億是舊案的「賠償」，若沒有再為台灣立新案調查，理論上12.44億也沒台灣的份。

重點在於，雷神已與DOJ及SEC達成了「和解協商」並獲3年緩起訴，可說已「止血」，3年內還會再立新案調查嗎？

問題二：有沒有台灣官員收賄？

顧立雄堅稱軍購案是「我方政府對美方政府」，而非直接對民間公司雷神，但也沒能解釋為何飛指部能避開國防部與空軍司令，「先斬後奏」私下與雷神簽約(或續約)的問題，僅承認「程序瑕疵」。

什麼形式的瑕疵？

據台媒聯合報揭露，扁政府時期採購愛國者二型防空飛彈，不是完全走軍售路徑，「幾乎都是商售」，當時陸軍就與雷神「交手」，並委託理律法律事務所與雷神議價。

空軍的部分，「雷神多次以派遣技術代表駐台為由，要求給付高額人事費，空軍曾一度抗拒，雷神因此取消我愛國者防空飛彈系統國際會員資格」。經AIT居中協調，迫使空軍於2022年分期給付近25億，成立為期5年的「愛國者技術代表案」，換取重新參加愛國者使用國年會資格。

「愛國者技術代表案」是什麼鬼？內情不得而知，但如果對照卡達案，即知這疑似是雷神巧立名目洗錢賄賂或哄抬價格的慣用手法。

卡達案之緣起，是該國因外部因素而暴增軍費，然而對外軍購程序卻不完備，雷神便趁虛而入，與卡達「內鬼」合謀建立利益輸送管道，以取得特定標案以及大型軍事專案。

DSS是卡達王室成員成立的安全顧問諮詢公司(成立於2014年)，主導「獵鷹計畫」軍事專案，股東也包含特定軍方人士。在名義上，是雷神(注2)委託當地進行軍購評估報告的公司，但實質上，報告根本是雷神自己寫的，DSS則扮演賄賂打點相關決策人士的中介角色。

爾後，「獵鷹計畫」因故取消，DSS前高管便分別控訴卡達政府與雷神沒給足合作款項。2019年，雷神收到了來自SEC的第一張傳票。

承上述，台灣的「愛國者技術代表案」雖與卡達的DSS案性質不同，但雷神巧立名目做利益輸送與旁門走道牟利的伎倆，都少不了「內鬼」的配合。

因此，台版雷神案到底是什麼形式的「程序瑕疵」？洞有多大，水有多深，在野黨立委要不要查？現在知道民進黨政府為何極力阻擋「立院調查權」了吧，潘朵拉的盒子掀不得。

問題三：軍火商有鬼，美國國防部就沒問題嗎？

美國聯邦審計署(GOA)是立法機構，為美參議員監督行政部門是否合法合規使用預算的單位，根據GOA 2月份發表的報告，十名美參議員抨擊五角大廈長久以來「荒謬的浪費」，詐欺與管理不善」，他們針對的就是美國國防部。

美參議員指出，美國防部已連續六年未能通過審計(就是使用預算不透明，帳目不清的意思)，去年，美國防部資產的38億美元中，有高達63%無法查明，海軍未能追蹤的庫存44億，空軍有52億美元資產帳對不起來，甚而，承包商還經常向五角大廈多收40%-50%的費用。

自2015年到2021年，GAO進行了高達4703起刑事詐欺調查，基本就是官商勾結結構下的一個大錢坑。

換言之，顧立雄強調「政府對政府」，可不代表美國政府單位就是「乾淨」的。哄抬價格之行為，難道僅憑雷神區區一間民企就能瞞天過海？而重點在於，美國立法機構就能「打老虎」嗎？能的話就不會連年抱怨五角大廈不透明了。

除了美國防部之外，AIT也非善類，其扮演的角色往往就是中間人，這個中間人除了要求台方壓新聞遮蓋醜聞，如上述，還充當美軍火商中介，要求台方花錢消災。我們的總統府是位於中正特區，還是內湖區？

比較不清楚的是，台灣案是否卡達案的案外案？若是，則雷神已經繳了和解費，還錢理應儘速。若否，則雷神的和解費與台灣並無關係，而接下來3年緩起訴，應不會為台灣立新案調查。

至於綠營與國防部想將焦點轉移到中共頭上，稱爆料的台媒是內容農場云云，那是東窗事發後的膝蓋反應，事實上，雷神案公開資料頗豐，只要有心，網上並不難查。

國防部沒能力稽核(軍品)報價？GOA的報告是公開的(注3)，別說你沒能力，直接說「不敢」比較快。美國賣貴，台灣買貴，這不是新聞，而是常識。台灣冤大頭一枚，絕不是只有雷神搞詐欺。

註釋：

注1：包含2013年愛國者飛彈系統採購案，和2017年的雷達系統採購案。

注2：雷神與法國泰雷茲公司的合資成立「泰雷茲雷神系統公司」(Thales Raytheon Systems)。該合資企業參與了2016年卡達C4I系統招標。（推薦閱讀：雷神詐欺案是操作疑美論？顧立雄強調：美國沒有把我們當盤子）

＊作者為自由撰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