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詠翔觀點：莫斯科要的北京不能給，賴清德的鄉民言論讓俄中進退維谷

賴清德總統於9月1日在《年代新聞》專訪中，表示中國要侵略台灣根本不是為了「領土完整」，賴清德說如果北京真的在乎領土完整，為什麼不趁現在俄羅斯最弱的時候，要回1858年與俄羅斯簽訂《璦琿條約》失去近百萬平方公里、等同三十幾個台灣的領土。

有趣的是，賴清德的說法並沒有在台灣引發太多討論，除了幾位親中派發出沒什麼人有興趣的「臭罵」，即使政治立場親綠的台派，頂多也是誇兩句「吐草得好」，畢竟大多數台派都對中國人在晚清的那些「國仇家恨」的「他國事務」沒有太大的興趣。倒是《美國之音》、《路透社》、美國《新聞周刊》、德國《時代周報》、英國《衛報》、印度《歐亞時報》、美國《華盛頓郵報》、美國ABC電視台等國際媒體都為此做出報導。

面對小粉紅要領土，北京只能緘默

比較之下，中國北京官方雖然又把「九二共識」拿出來，對賴清德做了一些「老生常談」的「台獨萬惡論」批判，對於賴清德有關中國應向俄羅斯取回失土的說法，則完全沒有正面回應，還一面在「牆內」屏蔽這些言論。

儘管如此，賴清德的說法還是在「牆外」中國人社群中快速發酵，牆外youtuber的節目，只要談論相關話題，點閱數往往都以10萬起跳（如果你熟悉YouTube的計數標準，就知道這種熱度有多高），強大的流量讓「沾」的人越來越多，熱度與經營12天就下架、讓索尼損失數以億美元計的3A遊戲《星鳴特攻》（Concord）不惶多讓。甚至還是有不少言論在「牆內」被漏接，中國國內的論壇已經有不少網民，對幾十年來北京老對莫斯科「硬」不起來的行為提出批判。

更讓人意外的，卻是俄羅斯莫斯科當局緊張兮兮，連續數次由正式管道「駁斥」賴清德的說法不說，甚至使用了「罵街」一類在國際外交舞台上相當不入流的言詞。然後，莫斯科還發表了不惜讓中國前領導人江澤民坐上「漢奸」、「賣國賊」位置的說法，聲稱中俄領土爭議早已於1999年江澤民代表中國，與當時的俄羅斯總統葉爾欽（Boris Yeltsin）簽訂《中華人民和國政府和俄羅斯聯邦政府關於中俄國界線東西兩段的敘述議定書》時，就已解決。

俄烏戰爭不順，莫斯科就怕中國背後插刀

俄羅斯甚至還請中國國家副主席韓正前往「失土」海參崴與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相會。普京當場向韓正表示，希望符拉迪沃斯托克成為俄羅斯與中國進行文化交流，以及吸引中國遊客的好地方，首先是成為來自友好中國遊客的「引力中心」──符拉迪沃斯托克是俄國占領海參崴為其取的俄文名字，意為「征服東方」。

說真的，賴清德的說法其實在網路上早已流傳了十幾年甚至更久了，當然藉由一國總統的口中說出，和網路鄉民的酸言份量是大不相同。不過會讓北京「失聲」、莫斯科緊張兮兮，主因還是俄羅斯嚴重陷入俄烏戰爭的泥淖當中，莫斯科在應付基輔主動進攻形成的兩面作戰下，兵力不足的問題已經浮現，如今最怕的就是「好朋友」北京在民粹裹脅下從背後插刀。而北京則是擔心莫斯科的衰弱，會讓他們越來越難控制國內「和老毛子算總帳」的聲音。

會讓莫斯科和北京進退維谷的原因，主要還是這兩個曾經的社會主義國家，在塑造「人間烏托邦」的企圖徹底失敗後，為了要挽回民心，只好拚命渲染「我們被欺負了」、「黨能讓我們不再被欺負」甚至「黨能重新喚回過去的民族榮光」的民族主義。

只是這種炒作往往難以真正控制，一不小心就讓炒作者遭到反噬。俄羅斯徹底顯現自己「黔驢技窮」的俄烏戰爭，就是在這種民族主義炒作下產生「自戕」惡果的例證之一。北京培養出來、四處出征的「戰狼」、「小粉紅」，過去幫中共政權壓制不少他們不想聽到的聲音，甚至讓北京在遇到國際爭端和國內問題時，都更加有底氣。然而這些仇外的「愛國份子」仍不免不時受到北京的打壓，就是統治者深感「愛國份子」不受控的可怕結果，極力避免失控必須執行的策略（當年台灣的蔣政府，也曾打壓「保釣」的愛國行動）。

莫斯科要的，北京不能給

就以「回收落入俄羅斯之手的『北方失土』」為例，以北京目前所運用的國際策略，當然不能和莫斯科方面鬧翻。問題是當北京一天到尾洗腦民眾「中國一點都不能少」而且非常成功的時候，能不能控制住「把土地從『欺我最甚』的老毛子手中奪回」的聲音，能不能承受「黨出了把領土送給老毛子的漢奸」這種罵名，會不會因此失去統治的正當性，這些都是中共在這波「收回北方領土」爭議中，始終閉口不言的原因──講了要重新檢討鐵定壞了和俄羅斯合作的大事，按照俄羅斯所希望的，承認以放棄征討中俄之間的爭議領土，會引發小粉紅多大的反應根本難以預料。

事實上9月4日韓正口口聲聲「征服東方」（符拉迪沃斯托克），而非「海參崴」，已經惹惱不少小粉紅，痛罵堂堂中國國家副主席，連失土的中國名字都講不出口。（推薦閱讀：呂紹煒專欄：中國延退、東亞危機，老化的世界）

從月初賴清德的鄉民言論擴散後，莫斯科用國家層級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北京給一個保證（不再追討中俄爭議領土），但正為經濟問題焦頭爛額的北京，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惹上民族主義小粉紅的怒火。如果莫斯科無力打開俄烏戰爭的僵局，只怕小粉紅會對北京為何遲遲不敢對付莫斯科這隻紙老虎的行為，會越來越加不滿，甚至產生種種陰謀論，開始影響北京的統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