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媒體以「飛彈發射車缺尿素無法啟動，共軍犯台時恐成摧毀目標」為標題報導，認為由於受到中國管制出口尿素水溶液（urea water）的影響，憂心國軍現有商規運輸載具也會受到影響。何謂尿素水溶液？為何商規運輸載具需要添加尿素水溶液？我國的軍用運輸車輛為何會用到「商規」的載具，該如何解決？本文將針對上述幾點進行討論。
環保考量為國際商用車輛之重要標準
所謂的尿素水溶液，一般俗稱柴油機尾氣處理液（Diesel Exhaust Fluid；DEF）、車用尿素或車用環保尿素，是一種無色無味的透明溶液，由32.5%工業尿素和67.5%的去離子水（超純水）所合成。其廣泛應用在現代廢氣污染控制系統中，簡稱為SCR系統（選擇性觸媒轉化器），作用在柴油引擎車輛廢氣排放中的氮氧化物（NOx），與廢氣中氮氧化物（NOx）結合，進而還原成無害的氮氣和水。經過該程序排放的廢氣，就可以達到歐盟四、五、六期（Euro IV&V&VI）廢氣排放標準。
由於現代社會對環境的重視程度日益提高，因此環保法規的標準也越來越嚴苛，以輕型商用車（x≤1305 kg）的氮氧化物（NOx）為例，歐盟四到六期的排放標準在不到十年間（2009年1月至2014年9月）由0.25（g/km）下降到0.08（g/km），[3]根據業界評估應該很難再有「歐盟七期」的排放標準，因為目前的標準已非常嚴格，在發動機技術的瓶頸未有新的突破，使燃燒效率無法進一步提升之前，導入所謂的SCR系統就已經是一種「作弊」的方式了。
當然，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發動機的性能不斷提高，燃料的提煉技術也讓內含的雜質下降。因此，同步歐盟排放標準的地區，幾乎涵蓋了所有的先進國家，這也說明追求環保本身即需要先進的工業技術與綿密的高水準基礎設施（儲油槽的材料選擇、除水氣裝置）作為配套，才能有效的實現。
「軍規」不應成為「軍用」的迷思
軍規其實並非一個硬性的規範，而是浮動的標準，由於每個軍種對於裝備的需求皆有其出發點，因此也造成了裝備的差異。舉例而言，美國的F-35戰鬥機作為三軍種（空軍、海軍、陸戰隊）通用機型，也依照各軍中的需求而有A、B、C三種構型，三種構型也各有差異，雖然三種機型都是「軍規」，但規格卻又有所不同。因此，若僅以「軍規」或「商規」來分別裝備的優劣，是太過籠統的方式。
根據媒體所報導，受到尿素出口限制而受影響的國軍車輛，清一色均為雄三、弓三、陸射劍二…等中科院自行整合的作戰系統，由於三軍委製中科院時，多專注在主要的武器系統規格，比較忽略載具的規格，未來或可強化載具規格的訂定。
中科院自行整合之天弓飛彈發射車採用歐系商規車頭。（圖片摘自軍聞社）
若從中科院整合的角度來看，採用商規載具除了預算考量之外，也因我國所處地緣政治情勢特殊，各國在售予我國管制軍品時，通常會進行最終使用／使用方（End use/user）的規範。以德國為例，該國的軍規動力載具在出口前便需要通過聯邦經濟與出口管制局（Federal Office for Economic Affairs and Export Control - BAFA）的審查，規範載具不得作為搭載火炮、飛彈、火箭等武裝；可見商規的選擇，的確有其國際環境「不得不」為之的苦澀。反觀之，從美國以軍售（Foreign Military Sales，FMS）管道獲取的作戰車輛（例如M142 High Mobility Artillery Rocket System，HIMARS海馬斯、愛國者2、3型飛彈系統），因為以全系統引進方式，其輪型運輸載具即使用豪士科公司（Oshkosh Corporation）的軍規系統。未來新一代主力戰車進入臺灣後，所使用的重型設備運輸系統（Heavy Equipment Transport System，HETS），也是採用該公司的M1070戰車運輸拖車頭，其維護保養的成本，自然就較商規產品高出許多。
愛國者飛彈發射車採用美製軍規牽引車頭。（圖片摘自國防部發言人臉書）
「商規」產品也能符合國軍作戰需求
承上段所述，我國在選用商規產品做為國產武器之整合儎台，當然有其政治、歷史背景，但商規儎台是否真如此不堪？事實上，各國軍方採購商規車輛並非特例，商規儎台亦有供應鏈完整、維保價格低廉等優點。從台灣國防預算的角度看，具有誘因。以美國陸軍在2019年開標的班用運輸車（Infantry Squad Veehicle，ISV）為例，由通用汽車得標的原型車為商規雪佛蘭科羅拉多ZR2（Chevrolrt Colorado ZR2），並且沿用了90%的商規零件，僅有10%的特規零件，大規模的現成商規零件也讓通用汽車能夠保有成本優勢。同樣的，中科院在整合戰系時採用商規底盤，可以在全國使用數量擴充的前提下，吸引大廠競標、廠商也可以在臺灣成立客戶售後技術服務中心，除了讓利於民，也能深化國防產業自主的目標。此外，商規車輛能透過軍事化改裝，符合需求，國內便有數十年經驗的大廠，與軍方進行密切的合作。因此，使用商規儎台不應是苛責國防部的理由。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國軍未來在採購相關設備時，也應將眼光放遠，畢竟世界局勢的變動越來越快速，且「價格」不應是軍事投資的首要考量，預算是否花得有「價值」，更是一門需要多方溝通、妥協的藝術。
美國陸軍班用運輸車採用9成商規零件。（圖片摘自通用汽車防衛部門）
以歐規同廠牌的商規與軍規載具來看，軍規雖然在價格上完全沒有優勢可言，但憑藉其可適應戰場嚴酷環境的特殊能力，其價值就在生存性上彰顯出來。例如，軍規載具的發動機通常都擁有多重燃料（multi-fuel）的能力。意味著在戰時物資缺乏的狀況下，若無法取得柴油，這些載具是可以使用汽油等其他種類的燃料，甚至連酒精都可以作為燃料來源，這對於石化燃料幾乎完全倚賴進口的臺灣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能力，因為酒精可以從農作物提煉，但石化燃料則需仰賴進口；此外，軍規發動機也能承受較低品質的燃料。承平時期可隨處取得的高品質燃料，在戰爭時期則可能因為儲存方式的改變（玻璃纖維儲油槽轉變為鐵桶）使燃料品質下降，甚至混雜水氣，一般的商用發動機無法承受這種劇烈的變化，但軍規的發動機則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持續為載具提供動力。
現有裝備的後續應處
由於中國回應國際「減碳」的要求，尿素這種高汙染、高耗能的產業勢必逐漸外移，這是產業生態的必然。中國管制尿素出口造成該原料短缺已是既定的事實，因應這樣的情勢變化，國防部除「建立安全存量」外，因尿素並非發動載具的必備要素，或許軍種能向原廠提出要求，建立「繞過」車用電腦的裝置，或是選用可切換的系統，以便應急作戰時運用；又或許在後續的採購中，在相同的車型上搭載不須添加尿素的發動機（歐盟三期法規），如此即便無須重新採購，也能將現有裝備發揮其最大的效益。因應這類趨勢應思考建立多重的供應鏈體系，該產品在短期的價格震盪後，若有第三國擴大產能，其價格也將回復平穩，但這類短期的波動也直接影響到國軍作業維持費的緊縮。以尿素為例，在中國管制出口至今短短月餘，價格便已由每公升18元漲至36元，這也再次提醒整個政府體系，以更長遠的眼光來進行運籌帷幄與適時進行社會溝通。
※作者為國防安全研究院戰略資源所政策分析員。本文授權轉載，原文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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