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特?te 與義義帕拉梅拉、禁藥王的嘻哈性別厭女論戰—如何鬆脫父權思維和流量綁架，看見不平等？

一、事件

在 2025 年春節前夕，臺灣樂壇發生一連串的爭議事件，饒舌歌手與音樂人之間的論戰內容從自媒體、臺灣社會與文化現象延燒至性別議題。

導火線源於 2024 年底於抖音爆紅歌曲〈愛你真的梅辦法〉，這首歌曲日前因啦啦隊引用「帕拉梅拉／5678／單親媽媽」等歌詞干擾球員而遭炎上。1月 26 日，主唱人之一的義義針對輿論風向，反擊道：「嘻哈仔醒醒吧，整天在那邊崇洋媚外，看看台灣市場，流量、成績、表演、金錢就是一切，拿得出更好的成績再來跟我嘴炮，其他的我都認為你們在沾邊。」

而在義義後續直播中亦與「嘻哈圈」饒舌歌手禁藥王、潤少等人正面交鋒，也導致禁藥王、大法於 2 月 4 日合作發表〈義義初四（DISS TRACK）〉一曲回應。然而，其中如「操你的馬子再操你全家」，以及引用日前饒舌歌手「6yi7 再吵內射你後面」等歌詞內容，引起歌手壞特發表「對我來說這兩首歌／都充滿了傳統的男性陽剛文化／我身為女生真的沒辦法喜歡」的評論，掀起另一波論戰。

二、論述

這場論戰，涉及「媒體」、「臺灣文化」及「性別」等議題，其中，評論趨向「媒體現象」者，如蛋堡發表：「我始終覺得，流量數字可以拿來騙業主，也可以讓業主拿來騙自己，但創作者自己不要真的被數字所騙，因為看熱鬧的人不代表真正的顧客，能靠著作品和演出本身賺到多少才真的值得炫耀。」以及Karencici 指出：「做為一個音樂人應該要做對自己有意義的作品，數字都是假的，音樂帶給人的感受才是真的。」等論述。

而近日更多深入的討論，則圍繞著咒罵、羞辱的社會性與性別議題，例如壞特發表：「你要繼續罵任何的髒話沒有人能夠限制你／這是你的『自由』，你的『選擇』／而罵髒話幾乎都是罵一個相對弱勢的一方」，此外新銳寫手「少女痣的奇幻下流」發表：「……因為位置與身分，被客體化的那一方開自己玩笑是可以的、自稱一些侮辱性字眼翻轉來self empower是可以的，但如果今天已是權力結構關係裡的壓迫者說這些話，並企圖正當化或想說not all men，我覺得不如小額捐款給一些性別議題倡議NGO買些贖罪券，讓自己晚上睡得比較安穩。」

三、討論

延續上述性別議題之脈絡，我特別聯繫好友高小糕，希望能就這次爭論有相對深入的討論。

大致上，他認為壞特在這次論戰中所呈現的立場實與備受好評的 Gummy B 之單曲〈WAR & LUV〉的回應與實際相差無幾，然其所遭受的非難與攻擊卻幾乎不成比例。他認為臺灣主流聽眾所反映出的主流社會形貌，對於勇敢發言的女性依然極不友善。他以近期楊舒雅遭此次論戰波及的衍生事件，以及今年稍早阿跨面與芮鯊再次針對去年 6yi7 涉及性騷擾言論之交鋒，後續群眾反應為例，點出女性光是要獲得能夠挺身而出的權力，相對於男性群眾近乎任意地指教、tag（例如：貼上「女權青鳥」、「DEI」等標籤），必須付出更多的成本來證明自己（有權去判斷是非），好比壞特等人在評論之前甚至必須證明自己「是個嘻哈仔」。

「真的很不公平，我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根本是男人的遊樂場，打造超多不公平的壓迫……不公平到連說一些心聲、實質傷害，都要被禁音。」小糕這麼說。他認為壞特、芮鯊、楊舒雅、陳嫺靜等人勇於為弱勢一方發言的態度，本身都更值得 respect，更符合 Hip-Hop 或 Neo-Soul 的精神。

四、再反思辱女髒話

魯迅於〈論「他媽的！」〉一文中曾道：「我曾在家鄉看見鄉農父子一同午飯，兒子指一碗菜向他父親說：『這不壞，媽的你嘗嘗看！』那父親回答道：『我不要吃。媽的你吃去罷！』則簡直已經醇化為現在時行的『我的親愛的』的意思了。」

魯迅文筆慧黠，諷刺粗鄙之人好以穢語做為抒情、表親暱的弔詭之處。他在文中亦點出「他媽的」之所以為國罵的原因，實反映了傳統社會的核心價值：「依賴門第」、「倚仗祖宗」的傳統家族觀念。而在〈髒話、低俗性言論與表意自由〉一文中，法律研究者許博凱則進一步引述作家南方朔的觀點指出，除「家族主義」導致中文的髒話總波及旁人外：「再加上男女關係上的不平等，使得髒話的攻擊性，集中到了別人的母親、姊妹、祖母等身上 。」

傳播學者蔡珮於〈從污化女性髒話看父權在語言使用的權力展現〉更指出髒話為「社會不平等關係的語言再現」。引述女性主義者 Kate Millett，他指出父權具有雙重結構，當人們互飆髒話時，雖能感受到男性權力關係的鬆動，卻無法撼動女性的從屬地位，甚至透過語言的重複而更加鞏固。本文認為「……即使社交的雙方說髒話只是出於打招呼或拉攏彼此距離，這背後的父權思想還是統御、侮辱著女性。」

1991 年，在與黑人女性主義先鋒 Angela Davis 的一次對談中，Ice Cube 曾被問及使用「negro」和「bitch」等語言的問題，他辯解道：「街頭的語言是我唯一能夠用以和街頭溝通的語言……」他的意思是，期待先「喚醒」年輕族群、打開他們的眼光，而後方能做些什麼「這全都是一種演化的過程……若你在孩子們仍然蒙昧時便強加些什麼，那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退一萬步思考，即使當初 Chuck D 說 Hip-Hop 就是黑人的 CNN；而 Ice Cube 曾說過「饒舌音樂就是紀錄片」，紀錄主流媒體不曾關注的角落。那麼，在這個「角落」所存在的不平等、不公義之事實，也絕對不能夠被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

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

◎Photo Via: 余惟,Tiffany & Co., 誠品生活, Pexels, Instagram(@formless.particles,@mao_win.a),

◎Video Via: YouTube (@89教科書, @AsiaboyLizi,@freelifemediagroup9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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