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女性在一生中，都會面臨性別困境，甚至一度討厭自己的生理性別，努力撕掉自己身上的女性標籤，但又因為各種人生經驗與契機，回過頭跟性別和解。
在本次企劃裡想探討「生而為女」的凱特王，如何看待在家庭、關係、自我、事業、群體中的自己，分別用5個形容詞，填入「生而為女，我很＿＿」這個句式，剖析「生而為女」的處境與自我認同。
在家庭裡，生而為女，我很多重。
「我昨天想了很久，關於在家庭裡我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結果我竟然填不出來。」訪談時我跟凱特坐在化妝間，她以這句話做為開始，道來了她在家庭裡身為不同角色的故事。
凱特在原生家庭中是長女，上有一個媽媽、下有兩個妹妹，儼然就是個女生宿舍，大家會互相扶持、平均分擔家庭的所需，並料理好自己的事情。與先生組成家庭之後，養了四隻可愛的小貓，凱特是照顧這些家庭成員的人，也是被照顧者，因為跟自己的人生緊緊相依，所以定義不了半點，她在不同的家庭構成裡轉換多重角色，個個都是不一樣的她。
在父親早逝的情況下，家中長女的凱特，早熟似乎是躲不開的宿命：她從嬰兒時期就是天使寶寶，好吃好睡又好帶；孩童、青少年時期是一個十足的小大人樣，情緒穩定又自動自發，不用人擔心功課、交友，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凱特笑說：「我真的不是為了得到別人的誇獎，就是太好強了，所以很想要爭取榮譽啊！」
以家長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個來報恩的小孩吧？「我從小就被說是一個來報恩的小孩，但我在新書《再不容易，都有意義》裡有寫到：『我媽媽是一個來報恩的媽媽』。」坐在梳妝檯前的凱特很漂亮，而此時她漂亮的眼睛裡，蓄起一點點的眼淚。
凱特眼裡的媽媽有A面跟B面：A面是賢良淑德的傳統女性，一肩扛起家中長媳的責任，夫家裡的人都很尊敬、也很喜歡她；B面是丈夫早逝後，一人養活三個女兒的獨立女性，小孩需要養育的時候給予幫助，長大後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就勇敢放手。凱特很真心地說：「她是我看過最有邊界感的媽媽，很多家長沒辦法就這樣退出小孩的生命，對我來説她是『當媽媽的天花板』，人生的第一個導師跟典範，我可能沒辦法像她做得這麼好。」
在自己裡，生而為女，我很清醒。
在工作中的凱特非常讓人安心，我們都知道她在專訪拍攝前，就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不管你是跟我合作，或者當我的家人朋友，我非常有把握自己是一個很可靠的夥伴，盡力做到大家都覺得可以的程度，不會帶給別人麻煩。」
凱特明白自己的家庭背景沒有太多容錯空間，在嘗試做一件事情之前，她會想好各種可能：「做這件事的底線跟停損點在哪裡？失敗了要怎麼辦？我可以接受這個代價嗎？想好了再去做，關於我自己人生的選擇，我是很清醒的，因為我不想要讓我自己走太多的彎路。」
沒有人生來就像凱特這般清醒，她明白要替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的第一個瞬間，是在15歲左右，高中推甄上了一個蠻好的美術學校，媽媽在一個晚上找她深聊，因為經濟能力有限，美術學校的花費又很貴，如果要供凱特一個人上學，兩個妹妹就沒有辦法得到資源。
「媽媽在那個時候跟我說了對不起。」蓄在凱特眼睛裡很久的眼淚終於掉了出來。
凱特在當下並不覺得委屈，她明白媽媽在向自己暴露最無能為力的部分，於是她在那個瞬間長大，並意識到要靠自己才能達成目標。在凱特的成長過程裡，媽媽盡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但凱特漸漸大了，她需要更多的視野與機會，於是自己拎著一卡皮箱到了台北，開始她下一階段的人生。
在事業裡，生而為女，我很有野心。
在凱特的 podcast 頻道《凱特謎之音》裡，有一集〈城市女子圖鑑｜沒有野心跟虛榮，做什麼 City girl 〉，我在採訪前做功課時無意間看見這個標題，非常讚嘆也很同意這個乍看之下，有點嗆辣的觀點。
凱特毫不諱言地表示自己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城市女子，就是很嚮往在城市裡頭幹出一番事業、成功的女人，愛慕虛榮才會成為某種動力。可是這些東西不影響我做一個善良、正直、可靠、有義氣的人。」
凱特出社會30多年、活到將近50歲的年紀，中間經歷了很多次轉職，每一次都做到了很不錯的成績：「如果要不被這個世界淘汰，或是人生要更加豐富，其實你是要非常有野心，對很多事情都要有好奇。很多人說：『你好像想做什麼事情就一定會成功，不是的，我也失敗過很多次，只是我知道努力的盡頭在哪裡。到死都會有這一股勁在支撐我，不會在失敗之前就先自我放棄。」
這幾年時尚圈刮起了「老錢風」、「靜奢風」，強調名門之後游刃有餘的「鬆弛感」，在物質跟精神都被滿足之後，展現出來的些許慵懶與疲憊，美也要美得很不經意。但凱特一向誠實面對自己：「比方說在今天這樣的拍攝，我會一直維持在一個能量滿滿的狀態裡，直到收工回家後我才有所謂的鬆弛。」
在我眼裡的凱特確實也是如此，攝影師的快門飛快地按著，凱特也熟練地擺著各種姿勢，不對任何的需求說不，那一刻很想跟凱特的讀者們說：「你們真的沒有喜歡錯人。」
在群眾中，生而為女，我很自洽
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種，當你走到群眾之中，成為某方面的意見領袖之後，支持與質疑的聲音會從四面八方而來。凱特碰巧面對著眾多的讀者，被視為某一種標竿或燈塔，她這幾年最大的感受就是「自洽」。
要向外先觀察人性，再向內探索，才能夠寫出令人共情的文章，凱特説：「就是要對自己很誠實，先搞定你自己，不要邏輯自相矛盾，我做不到的，我可能就跟他們講，我做不到。」
很難想像如此熟練面對鏡頭的凱特，初期也相當緊張，她透過大量練習跟經驗來彌補不足；凱特會向讀者坦白自己並不是無所不能，不會賣慘、也不會強調自己很努力：「很努力不需要你自己強調，我覺得很多人都有眼睛可以看。用你自己的作品或成果說話，其實是最有利的。」
在關係裡，生而為女，我很自由
如此人間清醒的女子，談起戀愛來也這麼清醒嗎？是的。
「我20幾歲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談戀愛沒有安全感。可是後來回頭想了一下，我喜歡這樣的自己嗎？如果我不喜歡，可以怎麼樣不再因此失控、沒有安全感？我要去找這個不安的源頭，這個源頭永遠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凱特眼神堅定地說道。
在感情中被劈腿、被分手的原因有很多，這是對方的選擇，而非你的過錯，因為一次失敗的戀情，就認為自己不夠好，是錯誤的滑坡理論，凱特也說：「不是任何事情都要有很好的結果，才是有意義的。就算你談了很多失敗的戀情，但在你人生當中都一定佔據很重要的位置。有的人就是會見異思遷，有的人就是會去尋找當下對自己更有利的東西，那我是不是也從這一段感情當中掙脫些什麼，才會蛻變呢？」
當凱特上了一個又一個台階，變得更加優秀的時候，已經把她的過去甩在身後，再回頭去看當時的前男友們，已經是不同世界裡的人了。時間的堆疊、豐富的人生經歷、開闊的工作視野、更好的朋友圈、再加上對自己的清楚認知，讓凱特越來越有安全感，同時也知道如何去處理一段感情。
「在關係裡面，我覺得我是一個很自由的人。」凱特說道。「我不會被情勒，會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前面，我也接受對方優先考慮他自己。從談戀愛到進入婚姻，我都是攤開來給你看，我原原本本是怎麼樣，希望你可以接受百分之百的我。有些事情我不會告訴你，你要接受這點；我也會展現我的脆弱、也可能沒有那麼美好，當然我也有可能很棒、會讓你很意外，這都是全部的我。」
就算談過失敗的感情，凱特依然還是相信有個人可以陪她走過人生，並不會對人失去希望。在關係裡的自由，讓凱特充滿了底氣，永遠有權利選擇如何愛一個人、也有權利離開。首先要好好愛自己，再來好好地愛彼此，不要在一段關係中失去自己，對凱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當女生之前，先當自己
在訪談間，我聊起凱特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人，並不單指感情上的安全感，而是生長在這個人間與社會裡，我並沒有感受到她在尋找某一種缺失與填補，她的內心十分充盈，所以才能支撐她去向外探索很多事。
凱特笑著回答我：「我喜歡一個人很有生命力，這種正向的能量可以把你帶到你想去的任何一個地方。有些人很憤世嫉俗，只看到自己的不足，跟別人比好像很慘，我沒有這個或那個的資源，但我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大家常說凱特看起來很年輕、駐顏有術，我覺得這不只是從容貌而來。因為凱特的樂觀與積極，還有對這個世界依然充滿好奇心，所以無論活到幾歲，都依然看起來像個20出頭的年輕人一樣。在當女生之前，她選擇先好好地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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