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金曲獎的舞臺上,一位原住民歌手奪下了最佳台語專輯獎。巴奈的父親是卑南族,母親是阿美族,而台語,卻才是她的母語。
「鑿目的月娘/滿天的星斗 遮冗剩/夜中的哭聲/是唯一的方向」——〈夜婆〉
這張專輯裡,她與製作人柯智豪將被大眾淡忘的台語之美一一拾起,蝙蝠是〈夜婆〉、穿山甲是〈鯪鯉〉、傳說中的人面牛是〈件〉⋯⋯,巴奈以母語的舌頭,自然流暢地唱出詞曲,傳統農村婦女的堅毅與哀愁,也被悄悄地埋入歌曲中。
「我可以懂台語這個語言裡面,很迷人的地方。你們怎麼捨得讓這麼美的語言就這樣滅亡?有沒有人可以來想點辦法,做點什麼?」
原住民族文化 ,不會長在柏油路上
1969 年生的巴奈,出生時就被取了漢名柯美黛。在那個眾人理直氣壯稱呼原住民族為「番」的年代,父母想到保護女兒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要她講台語。
「番仔,是非人,飛禽走獸,花草樹木,沒有人格權。他們一代一代這樣形容我們。」50 多年過去,巴奈成了媽媽,女兒在花蓮讀大學,仍舊在宿舍裡聽見這個詞,「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會讓人很不舒服。」巴奈喝著午後的咖啡,咖啡因衝了上來,她有些激動,眼角帶淚。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閩南人有絕對優勢,根深柢固的集體優越感,帶來的是對其他族群有形、無形的尊嚴扼殺。問起巴奈如何看待語言與身份認同之間的關係,她謹慎地反覆確認這個問題。「我認為,認同這兩個字是非常危險的。因為這是在迴避文化滅亡的事實,你沒有能力處理文化,所以才要談認同」。
不同的語言、生活方式、中心思想都在消逝,拿掉認同的討論,會發現這座島上所有人都漸漸變得一樣。「原住民的文化,不會長在柏油路上。我們要狩獵跟採集,要有蛋白質跟澱粉。」如何留住文化,保持不一樣,這才是巴奈認為更核心的問題。
我叫巴奈:走上回家的路
事實上,對原住民族權益如此投入的巴奈,曾經卻也是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
訪談這天,她與伴侶那布一起度過的 2644 天抗爭剛結束一個月。7 年多來,他們在凱道、二二八公園以帳篷為家,為的是敦促前總統蔡英文信守承諾,完整劃設原住民族傳統領域。隨著 520 蔡英文卸任,巴奈出版《巴奈回家:凱道.二二八公園的二六四四天》,書裡談的不僅是這段時光,更將她內心塵封的抽屜一個個打開,完整回溯了「柯美黛」的尋根之路。
巴奈小時候家裡窮,哥哥為了賺錢年僅 19 歲便喪失了生命,寫書過程中,她想起這段逃避已久的回憶,哭得不能自己。望女成鳳,媽媽總告誡巴奈「愛去讀冊」,而她會回嘴「阮愛唱歌」。心裡有苦,沒人陪伴的時候,她便抱著吉他彈唱,想像自己懷裡有個可以慰藉的洋娃娃。開始唱歌時只是喜歡,直到高二時被學姐拉去參加唱歌比賽拿獎,後續被邀請到餐廳駐唱——原來唱歌還可以換取收入。
20 歲那年,她獲得一張滾石唱片的合約,但並沒有就此成為我們所認識的歌手巴奈,反而是幾乎悄無聲息地被放置了 6 年。當年主流的女歌手要高高瘦瘦、白白淨淨,巴奈不知道怎麼定義自己,唱片公司也不知道怎麼操作她。
心灰意冷之際,張培仁問她:「妳對原住民現在的處境有什麼感覺?」卓明點醒她:「很多內在的不開心,都和溯源和母體文化的斷裂有關。」後來,她從柯美黛變成巴奈.庫穗,加入原住民職業舞團原舞者;而與愛人那布相識相戀之後,更真正打開了她回家的路。
那布出現後,終於有人能與巴奈談論成長過程中的那些不安。
巴奈掙扎於家裡的貧窮,那布則在格格不入的漢人學校裡載浮載沉。那布是布農族,傳統上能夠完成出草、參與戰爭等「報戰功」是布農族男性最高的榮譽;但那布無功可報,總因此覺得自己很渺小,直到他找到自己戰的方式,就是參與原住民族運動,上街頭抗爭。
隨著那布對原住民權益及傳統文化更加認識,他投入上山尋找母親老家的目標:重返內本鹿。接下來的 23 年,那布無數次負重 60 公斤走過崩塌的大石和懸崖,花費五到六天上山,再花同樣的時間下山。藉此實踐他「Min Bunun 成為真正的人」的心願。起初巴奈在一旁僅是霧裡看花,但因為這位「愛人同志」,她也漸漸認知到原住民找路回家的重要。
終於有一次,巴奈耗盡全身的體力、連滾帶爬跟著上山,之後第二次、第三次⋯⋯從小生活在城市裡的她,對「在大自然裡生活」有了理解和想像,20 歲時完全不清楚的「原住民的感覺」也重新被建立。如今,離開凱道與二二八公園,兩人已經約定好,每年要逐漸延長在內本鹿家中生活的時間,離開柏油路,腳踩著泥土。
要獨立自主,也要追求幸福
少女時的巴奈,本以為愛情是追求一顆星星,與那布相戀,她才發現,真正愛你的人可以給你一片星空。
「我很年輕的時候,會一直給自己呼口號,要堅強,要獨立。但是,我還是很想要追求幸福,眼睛打開來那一刻,就會渴望被愛。當我跟那布在一起的時候,他很輕易就可以滿足我那個被愛的感覺。」愛對了人,20 年如一瞬。
她談過很多不適合的戀愛,「以前的關係不成功,我覺得是因為不平等,而且沒辦法解決。」她需要討論感覺,作為歌手、創作者,每種感覺都是需要被正視的,而那布即使不能馬上理解,總願意聽聽看那些感覺。
這種感覺不會是單向的。當那布整張臉垮下來,掉入黑洞的時候,巴奈也能馬上察覺——那布說,自己像個沒用的破鍋子,巴奈說,你覺得自己沒用,那是因為你是一件藝術品。浪浪漫漫。
現在的巴奈,認為生活裡的幽默感可以讓人很快地好起來,又因為後頭有女兒仰望著,她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與那布,要以善意面對惡意,也要反思自己作為大人的表現。「我總會覺得,小孩子在看欸。要成為怎樣的大人,這是一種選擇,如果你希望孩子可以自由、安全、幸福的活著,你又要怎麼成為一個暴力的大人?」抗爭的 2644 天裡,巴奈面對各式各樣的負面對待,她盡量讓自己像棉花,溫柔以對。
「我覺得溫柔是身為人的一種禮貌,接得到你的溫柔的人,他可能今天就很開心了。我們都要努力成為自己更喜歡的樣子。」但是,很糟糕的人,該罵還是要罵,沒關係的,她笑說。
以絕對的自由,活過癮的一生
多數人無法想像,在帳篷裡撐過 2644 天的抗爭要有何其的意志力,但巴奈說來卻輕描淡寫,似乎只是換一個地方睡覺。「我現在回家睡,家裡是我爸爸蓋的,天花板很高。我睡覺的時候就盯著天花板,常常想,幹嘛浪費那麼多水泥?蓋那麼高幹嘛?然後因為天氣很熱,我都在一樓客廳打地鋪睡,跟在帳篷沒有什麼差別。」巴奈說,加上那布注重家庭儀式感,堅持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在帳篷的日子,逢年過節,女兒也會回到帳篷團圓。
自來水很方便,但沒有的話,提水就是了;鍋碗瓢盆,再怎麼多,也是夠用就好。錢也是如此,活過 55 年,她如今不再是被貧窮威脅的孩子。「我的志向是要當一個活得很好的窮人。我不想累積什麼財富,親戚朋友需要錢,我就趕快把錢送過去。現在我很敢選,我知道我要什麼、不要什麼。」她開啟手機的計算機,按出自己每開一場小型演唱會可以獲得的收入,那是足夠她生活、能支付團隊酬勞的費用,這樣就好。
「你知道真正的有錢是什麼嗎?我不想在這個題目裡花時間。」你不夠有錢、你要變有錢⋯⋯當錢成為社會集體的恐懼,真正的自由又在哪裡?
巴奈只信仰自由。
許多人困在人生裡的各種選擇困難,但這不會是巴奈的煩惱,因為她唯有一個評判標準:這個選項自由嗎?「我常常會問自己,我現在有什麼不自在的地方嗎?如果有,我就處理掉。比方說打完一通電話就自在了。這是一個減法,把不要的東西減掉。」她說,裡頭當然有不容易的地方,包括可能要面對自己很不堪的地方。
例如這樣的案例:因為一時見獵心喜,講了朋友的八卦,讓他傷心了;你其實也很過意不去,但你有勇氣承認錯誤並誠心道歉嗎?巴奈可以。
「我是活在馬斯洛三角形最頂端的那個人,是不是很棒?自我感覺超好吧。」
在「夜婆會飛 月娘有影」台語演唱會上,巴奈隨著樂曲搖曳著身體,隨心放鬆,舒服自在。她不必成為任何樣子,不被任何人事物綁架,只要自由自在地成為自己,唱想唱的歌,說想說的話。如今,她覺得自己就是愛本身,因為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在實踐所愛。
用這樣的態度生活,巴奈跟那布都是這麼想的:人生真的好痛快,好不想有結束的一天喔。
Boven 不好聽的歌
2024年08月01日06:21
陳俊良 站出來大聲說:支持取消所有原民優惠!再來說其他的問題啦!
2024年07月31日11:12
Rupert Liao 原住民不唱自己的母語歌?不幫原住民霧社事件發聲,卻只記得6 4,假鬼假怪🤮舔綠鬼~
2024年08月02日02:42
周小惠 這位是不記得霧社事件,只記得天安門的那位大嬸嗎?
2024年08月01日17:51
鄭仲甫 套句民進黨說過的話:
連膝蓋都彎了,跪舔‘’威權‘’
攀權附貴,‘’奴化嚴重‘’的台灣人
2024年08月01日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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