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正式開始訪問，先請負責人在一片膠樽海中淘些回收物給攝影師拍照，他們拿來一袋已分類好的Aesop瓶、一袋Lush瓶，和一袋「大包圍」，甚麼品牌都有的沐浴露樽，頭兩袋都無甚特別，唯獨一打開沐浴露樽膠袋時香味撲鼻而來，負責人Eric說，香噴噴的大概來自L’Oreal和Watsons回收得來的個人護理用品，相反沒有氣味的，是因為品牌鼓勵他們的客人先自行清洗，再拿回來回收，在這裏，愈香並不代表愈「乾淨」。
筆者從去年Lush的活動認識V Cycle，當時公關特意安排了垃圾徵費指定垃圾袋的樣板給來賓參考，順道介紹V Cycle的回收工作。與V Cycle合作的主要是護膚和美妝品牌，包括L’OCCITANE、SOFINA、SHISEIDO、L’Oréal、Guerlain和Kiehl’s等，創辦人Eric自言多年前經歷過人生低潮，機緣巧合下認識了現在的老師，後來還帶着想幫助地球和人的願，成立了V Cycle。
V Cycle的合作單位以護膚品牌為主，其次是零售業店舖：「我們一般會前往門市回收不同類型的塑膠、玻璃或者金屬，最開始跟Kiehl’s和Lush合作，回收包裝後做分類，由老友記負責處理，及後製作成環保產品，而除了派人到店裏回收，還會以『逆向物流』（returned logistics）的方式收集。」「逆向物流」指物流把新貨送往零售商後，利用「吉車」的空檔收走回收物件，載到他們的倉庫，V Cycle每隔一至兩星期會從倉庫收走物件再進行分類，可減省運輸成本。
塞入回收箱就可一了百了？
工場佔地不大，卻井井有條、分門別類，熟手的老友記們看一眼就知道膠樽要掉進哪個箱子，甚麼Aesop、甚麼Kiehl’s，通通難不到他們。我們現在對膠的分類，源自美國塑膠工業協會（Society of the Plastics Industry, Inc.）於一九八八年編定的「塑膠材料編碼」（Resin identification code），分為一至七號，護膚品、個人護理用品的瓶子也不例外，Eric說，現在品牌們都知道，如果產品的包裝用的膠比較複雜，或者使用多種不同類型的膠，就會為下游回收添麻煩：「以沐浴露為例，一般都是一號或二號瓶，但唇膏、睫毛液和粉餅等，就會跑出不同類型的膠，牽涉一、二、五和七號膠等，有些彩妝品甚至會有金屬的蓋子和很漂亮的裝飾，這會令整個回收處理過程變得複雜。」那萬一真的遇上了金屬包裝又怎麼辦？「如果那件金屬是一個蓋子，就很容易拿走，然後做回收；但要是它是在膠上電鍍的話，就比較難處理，要用機器磨走電鍍的面，才可以回收到膠。有時金屬黏在膠瓶、玻璃瓶上面，如香水瓶上的金屬的標誌或者裝飾，我們就很難將兩樣東西分開。」
古有「穿膠花」幫補家計，今有「搣膠紙」環保回收，訪問中途參觀了長者們回收的過程，負責搣膠紙的婆婆公公架生齊備，手套、𠝹刀、去漬鏟刀、熱風槍一應俱全。Eric說label紙對回收業而言是最頭痛的一環：「Label紙分為『紙製』、『膠製』和『紙加膠』，飲品膠樽的label紙一刮就脫掉，最難處理的是用膠水黏貼的『紙製』label（常見於護膚品、洗頭水等），即使撕走了也有殘跡，所以有時我們會做諮詢的角色，建議品牌用一些比較容易撕掉的膠紙。」原來美妝界的環保背後，還有這個軍師。
行多步，其實不是很難
美妝品和個人護理產品的包裝日新月異，時而雕花，時而混合數種物料，怎樣知道那東西可不可以回收？Eric笑言：「怎樣知道？這個問題我自己也不知道，哈哈。一般市民其實很難做出判斷，遇上複合物件的話，你可以致電我們，或者直接拿去Watsons，他們甚麼類型的化妝護膚品包裝都會收，我們有經驗去處理這些瓶瓶罐罐。睫毛膏、唇膏的包裝難以清洗，要先用除指甲油的酒精搖一搖，再沖水；牙膏狀的包裝則可從中間剪開，洗乾淨再拿來回收。」聽到這裏，筆者禁不住眉頭一皺，這麼費時的工夫真的有人會做嗎？Eric認為大部分人不做環保回收的原因有三：「一是環保意識不足，不知道我們的世界、香港面對很多環境上的問題，例如堆填區快要飽和了，廢料還不停堆往堆填區，而香港的回收率又比較低，很多人覺得物件用完了就丟掉，不管它會去哪裏；第二就是教育，沒有很多人認識乾淨回收；第三就是覺得回收很麻煩，可能香港人太忙，沒時間去做這件事。」幸而不少美妝品牌都樂於為消費者增加回收的誘因，例如Lush推出了「Bring it Back產品包裝回收計劃」，只要攜同已潔淨和合資格的Lush產品包裝回收，就可於購買正價產品時獲得回收獎勵，或以五個包裝換取新鮮面膜一件。Lush聯合創辦人及產品研發家Rowena Bird認為，塑膠本身不是有害物，反之我們不減少使用、循環再用或回收，才是破壞環境的原因。而Kiehl’s也不遑多讓，只要回收Kiehl’s舊瓶或自備購物袋購物，就可以賺取會員積分換領禮物。
一個壓頭已經有三種物料？
除了堆填、焚化和回收，想環保還可以從源頭減廢，早在四年前，Aesop已推出了身體潔膚露、手部清潔露的無壓頭版本產品，以旋蓋代替了不可回收的壓頭，當購買旋蓋版本，再重新使用之前的壓頭時，每件產品就可以減少12g塑膠用料。Eric說，壓頭以數種不同物料製作，包括泵頭的膠、像飲管的軟膠和泵頭裏面的金屬彈弓，最好還是拆開拿去回收，當然重用原有壓頭就連回收也免了。ARMANI beauty、MAKE UP FOR EVER、香港品牌RAZE……其實市面上不乏推出補充裝的品牌，只要願意發掘，不會找不到合用的。
從念頭開始
從心想生，內心認為垃圾徵費是個壞蛋，它就會往壞的方向走，Eric認為政策無礙是個環保的誘因：「以台灣為例，他們多年前已經開始做垃圾徵費，我相信初時也會有很多市民反對、覺得很麻煩，但現在我覺得台灣的街道很精緻，人們很自律，聽到播着音樂的回收車來到，就會衝出去回收，做一件事需要時間和耐性，自自然然就會好。當然香港的街道較窄，回收車可能會造成擠塞，但我知道有些上門回收服務，可能會方便到大家。」
未來的回收政策可能不可預計，但垃圾徵費後人們的消費模式必然會改變：「我希望大家在買東西之前想想，這件物件是我們需要，還是想要，例如某個電話品牌每年都會推出新的旗艦機，我們是否因為想追新model而購買呢？如果還未壞，是否可以決定不買呢？」要不要買下去，其實只是一念之差、片刻的衝動，「所以我們要好好控制自己的念頭，不要讓貪慾去控制我們的行為。買東西之前也可以問一問自己，這件物件使用後可否被回收?現在有垃圾徵費，扔掉又要付錢了。」
「我們跟隨上淨下空老和尚學習，法師很久以前已經說過，其實現代人很追求環保，但環保是不是真的做得好呢？其實未必。就算做環保的配套有多好，但若人的心不是向善的話，其實不是真正做好環保，我們只要有愛心，對物件有尊重心，就自然而然會愛惜地球。如果亂丟垃圾到海上和山上，海和山裏面的動物可能會吃下，又或者沙灘的廢棄漁網會纏繞着魚、海豚，令他們窒息死亡，同時影響我們的下一代，這是一個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