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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戰爭與性別政治的矛盾交錯:《二戰:帝國黃昏與扭轉人類命運的戰爭》

Openbook閱讀誌
更新於 08月25日12:27 • 發布於 08月25日12:00 • 劉文

戰爭歷史經常充滿宏大的軍事、國族與科技競逐之陽剛敘事,而在《二戰:帝國黃昏與扭轉人類命運的戰爭》這本書中,鏡頭不只聚焦於前線的戰場,更涵蓋了後勤的軍事動員。2022年烏俄戰爭開打以來,轉變了人們對於當代戰爭的想像,不僅是在各式傳統與非傳統的侵略模式的混合,也包含了大量的女性軍人從軍至前線作戰。

事實上,軍事與性別一直存在孿生且矛盾的交織關係,一方面,女性被視為戰時最脆弱的一群,承受性化暴力的攻擊,另一方面,女性在危機時刻又被捧為民族與文化的英雄,承擔著國家的榮耀與文化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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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者分裂的性別與軍事敘事實則都仍含有父權主義的投射,將女性置入於戰爭中的極端角色。若是要瞭解軍事動員與性別政治的交錯發展,《二戰》提供了更全面且平衡的圖像。

第二次世界大戰對於當代無論在地緣政治、軍事科技,以及社會文化上都是無比巨大的,更重要的是,它也意外地促成了第二波女性主義的發展。這個歷史的發展與戰時的人力動員策略有相當大的關係,本書指出,二戰所動員的資源與人力的規模史無前例:1930年至1945年之間,主要參戰國即投入了超過9000萬名男女士兵,若包含全世界的人數,則超過1億2000萬。龐大的前線人力需求也意味著後勤的巨量勞力空缺,從武器、能源、軍用食品與衣物,等等,工廠的龐大人力需求促使父權文化貶低女性能力的各國,開始動員這一塊長期被視為只適合做生殖與養育勞動的人口。

We Can Do It!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一張美國宣傳海報,但這張海報在戰時並不常見,是80年代才重新發現並作為宣傳女性主義的工具。(圖源: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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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蘇聯之外,各國徵召女性入伍至前線作戰的仍屬少數。在1942年至1943年的史達林格勒會戰中,被認為是史上傷亡最慘重的戰事之一,德軍集結兵團攻占了蘇聯下之史達林格勒,雙方進入激烈的巷戰,為了防鎖德軍的攻勢,蘇聯派出第一獨立婦女志願步槍旅,也運用了大量女性至反空襲的高射砲砲兵,對於主張女性只屬於家務之傳統性別觀點的納粹,蘇聯女兵的形象成為冬日艱困戰事中的另一大衝擊。

不過,如本書所述,這種傳統的意識形態在戰爭中也被逐步鬆綁,在二戰的「總體戰」想定下,德國女性被認為應該與男性一樣負起延續種族的責任。德國武裝部隊徵召了大約50萬名女性擔任國防軍婦女輔助人員,負責處理軍事上之通信、文書,與行政部門的業務。

對於同盟國的民主國家成員,在人力所需的急迫下,也不得不放寬本來前線軍力中的性別限制,她們被派入美國與英國之陸海空部門,卻又面臨各式的歧視與阻撓,比如,有人認為女兵只能被女性軍官指揮,或者女性空軍只被給予老舊或性能不佳的飛機進行目標訓練,甚至服役期間身亡時,因為空軍被視為男人的職業,而在臨終之際都無法取得軍人身份。

蘇聯於二戰期間就擁有少見的全女性飛行員轟炸機團:近衛夜間轟炸航空兵第46塔曼團,二戰德軍稱呼他們為「夜襲魔女Nachthexen」。他們操作老舊過時的雙翼飛機執行任務。(圖源:wikipedia)

對女性的不公平處置,並未因為戰時的動員而得到全然的翻轉,而是一種「不得已」下的處置。也因此,當二戰結束,進入漫長的冷戰,美國社會尤其回到更加保守的性別狀態,倡導「男主外,女主內」的核心家庭。而戰後的失落、焦慮,以及不平等,逼出60、70年代的「女性自覺團體」,集體地上街頭挑戰父權系統的迫害。

女性除了首次擴大規模地出現在前線,二戰的總體戰設定,也產生了當代的「民防」系統。二戰相較於一戰,出現了轟炸機的新型武器,「空襲」不僅是摧毀敵軍軍事能力的戰術,更是一種擾亂民眾心理上的策略。德國對英國從1940年至1941年的大轟炸,遍及英國的各大城市和工業中心,以倫敦受創最為嚴重,估計有四萬多人民死亡,超過十萬棟房屋遭到損毀。

德軍的戰略,催生出首次由政府制定的完整民防措施,將平民納入戰爭準備的一環,賦予他們保護社區的任務,除了建立社會的韌性,更是透過大規模地動員來將戰災降到最低。英國中央政府在各地建設防空洞,並在「倫敦大轟炸」期間,製作了呼籲民眾「保持冷靜,繼續前進」(Keep Calm and Carry On)的海報,在當代英國的大街小巷,仍是相當流行,甚至成為一種當下焦慮時代下,象徵倫敦精神的詼諧指標。

「保持冷靜並繼續前進」海報的原件,位於諾森伯蘭郡的一間書店。(圖源:wikipedia)

《二戰》指出,在像是英國和美國等民主國家,民防通常為志願役,許多民防部隊由女性自願者加入消防隊、緊急救護、空襲警報員,以及防空洞管理員,等等,在各地維持民生並且穩定民心。而相對採取強制役的日本、德國與蘇聯,在二戰時則是出現最大規模的民防組織,徵召平民擔任民防職務,應對空襲、毒氣攻擊,以及轟炸後的緊急救難等等。二戰不只讓前線與後勤的界線進入灰色地帶,更是模糊了軍人與平民的分別,全球程度的人員與資源調度,也讓固有的傳統性別角色暫時鬆動。

自從2014年俄軍入侵克里米亞,並且在2022年全面進攻烏克蘭後,北歐與中東歐的各國也都拉起警報,二戰所帶來巨大的創傷,成為當代的借鏡。冷戰後多數人認為已經終結的戰爭歷史,正以更快速、更複雜的方式進行著。挪威、瑞典,以及丹麥三個民主國家,也在近年內更改兵役制度,增加戰備,甚至相繼將女性納入義務役制度。二戰給我們的課題,即是軍事與性別絕非毫不相干的概念,重要的問題不是該不該納入女性,而是如何給予已經在戰爭中的女性平等對待。

即使人們讚揚勇敢參戰的烏克蘭女兵,國際關係女性主義者辛西亞.恩洛(Cynthia Enloe)也分析了烏俄戰爭對性別的影響。長期下來由於性別薪資不平等所造成的問題,在戰時不僅被擴大,甚至加劇摧毀女性與其他弱勢者的社會福利網,而俄羅斯軍隊以性侵作為國族的侵略武器,也讓烏克蘭家中的創傷壓力和家暴狀況劇增。這些長期被放在幕後的性別端倪,都藏在歷史的細節之中。

《二戰》給我們的警惕是,我們不能只是歌頌前線女性軍人的勇氣,因為這樣的論述忽略戰爭中所延續的性別不平等,若要追尋真正的性別正義,更需要瞭解戰爭與性別權力運作的矛盾全貌。在面對敵軍不斷加劇的威脅之下,臺灣更是必須在平時建立完善的性別意識與制度,減低不平等所造成的風險,這些準備都將有助於臺灣整體的防禦,成為一個真正具有韌性的社會。●

二戰:帝國黃昏與扭轉人類命運的戰爭(三冊不分售)Blood and Ruins: The Last Imperial War, 1931-1945
作者:李察.奧弗里(Richard Overy)
譯者:黃煜文
出版:衛城出版
定價:1850元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李察.奧弗里(Richard Overy)

二戰研究第一把交椅,沃夫森歷史獎得主,學院專業與大眾書寫兼具。相信史家必須向學院外的大眾分享歷史,而不是把歷史變成專門獨享且難以親近的學科。
英國國家學術院院士,皇家歷史學會會士。曾任教於劍橋大學、倫敦大學國王學院,現為艾希特大學歷史學系名譽教授。曾在英美學界1980年代「二戰起源」的學術論戰中扮演重要角色。2007年獲英國筆會頒發二戰史寫作殊榮「赫塞爾.蒂爾特曼獎」(Hessell-Tiltman Prize),2001年亦榮獲美國軍事史協會頒發「塞繆爾.艾略特.莫里森獎」(Samuel Eliot Morison Prize),以表彰其對戰史研究的傑出貢獻。
著作等身,出版或主編近30本著作,包括《泰晤士世界史》、《牛津二戰史》、《紐約時報二戰全紀錄》、《盟軍為何勝利》、《獨裁者:希特勒的德國與史達林的俄國》、《訊問:深入納粹菁英的內心世界》、《俄國與二戰》、《戰略轟炸與二戰》、《皇家空軍的誕生》、《不列顛空戰的迷思與現實》、《納粹德國的經濟復甦1932-1938》與《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起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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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劉文(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2024-08-25 20:00 第二次世界大戰, 性別政治, 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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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1
  • Nelson 鄭志偉.
    從這篇文章就只該得出一個結論:女生裝可憐是沒有用的。二戰時期的婦女是真的再戰時做出貢獻所以才得到了應有的尊重。先帶的女性主義靠哭靠鬧就想要別人把她們當英雄看待,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08月27日0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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