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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封面人物】Brad Pitt & George Clooney巨星人生與友情

GQ
更新於 09月02日09:00 • 發布於 08月29日04:05

在有些建築已有將近兩百年歷史的米哈瓦爾酒莊(Château Miraval)裡,你會聽到那個笑聲,呵呵呵呵呵呵,不急不徐,彷彿時間全掌握在他手中。而Brad Pitt正從他昨晚下榻處慢慢走出來,手裡握著一杯咖啡,那笑聲迴盪在石牆之間,呵呵呵呵呵呵,也迴盪在梯田上的橄欖樹林間,撥動著石盆裡的薰衣草和迷迭香,驚動了那些棲息在粉紅花朵上的蝴蝶,讓牠們翩翩飛向普羅旺斯的天空,恰似出現在馬蒂斯畫布上那柔和的藍天。那笑聲,也迴盪在湖泊、葡萄園、老教堂和黑色賓士敞篷車之間。此時,George Clooney正駕著那台車抵達現場,身穿黑色墨鏡、黑色Polo衫和休閒鞋。當他看到Pitt,喊道:「兄弟!」隨後你又聽見那笑聲,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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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幕上的死對頭,生活中的哥兒們

Pitt和Clooney早就習慣這樣的生活,被美景圍繞,過著與世隔絕的好日子。他們的交情橫跨四分之一世紀,部分原因在於他們有著相似的體悟,知道那條每個年輕演員夢寐以求,象徵著金錢、名氣和成功的康莊大道,最後會通往哪裡。答案就是「這裡」,一個凡人難以形容(相信我,我正在努力)的地方,更不用說對它產生共鳴了。除了呵呵笑,你還能做什麼呢?

昨天,Pitt在英國的銀石賽道(Silverstone Circuit)上拍攝一步關於F1賽車手生平的大片,片名暫定為《F1》。他駕駛著一輛為電影客製的F2賽車(已加長為F1大小),在直線車道上一路飆到時速160英哩。「我們在這行已經很久了,」他說:「我覺得越來越難找到全新體驗,或讓自己感到興奮的事物,而這次的經驗對我來說正是如此。」Clooney則從義大利趕過來,他剛在那拍完一部Noah Baumbach執導的電影,對手演員則是Adam Sandler和Laura Derm。他在劇中飾演一個電影明星──「這是個挑戰。」他笑說。 兩人都必須在一兩天內回到工作崗位,但此刻,他們在米哈瓦爾,Pitt有時把這裡當家。自從他與當時的妻子Angelina Jolie在2011年買下這片莊園(2021年,她出售了她的那一半,這筆交易如今正在進行纏訟當中)。而Clooney家在這附近也有一個住宅,是三年前買下的莊園。「說真的,我剛從我家開過來。」他說:「我已經在那住了三年,卻從沒來過這裡。開車只要九分鐘。」 「疫情期間,」Pitt補充,指的是Clooney家買下這座莊園的時間與方式。「線上買的。」 「喔對啊,線上買的。」Clooney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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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話常出現富豪間的相互調侃。像是在比較哪個葡萄牙石匠比較靠譜,因為若你想要打造和維護橄欖樹梯田,就得請這些專家出馬。Clooney問說,眼前這座湖泊是天然形成的嗎?Pitt回說這是給酒莊排水用的。但他在幾年前把湖給擴大了。Clooney自言自語說:這傢伙竟然把湖泊擴大了,到底有誰會這麼做? 世上很少有人經歷他們所經歷過的,並能體會那種充滿名氣與財力,以四海為家的公眾生活。更別提繁忙的工作了。自從拍了《瞞天過海》以來,他們又拍了兩部續集,還共同演出柯恩兄弟的《布萊德彼特之即刻毀滅》,最近又因為去年拍攝的《惡狼特工》(Wolfs)再度合作。《惡狼特工》由Jon Watts編導、Apple製作。兩人在劇中都飾演犯罪證據掩蓋專家,是受僱執行同一任務的死對頭。這是喜劇,也是動作片,也讓兩位現實生活中會幫對方接話的好友,再度登上大銀幕攜手合作。 《惡狼特工》的角色設定多少也點出了兩位巨星的現實狀態。他們在片中飾演非常能幹的角色,卻因年屆高齡而得面對急流勇退的尷尬。現實生活中Clooney已經63歲,Pitt也60了,就許多方面來說,他們可以算得上是「末代巨星」。「我記得20歲的時候,聽到有人在63歲過世。」

Clooney說:「我心想,他們的人生真美滿。」 呵呵呵呵呵呵。 他們的確過著美滿的人生。Pitt問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那間位在教堂地底的「夏日廚房」,結果那地方竟然是一個戶外廚房,有露台和幾張可以眺望酒莊與湖泊的餐桌。 上次和Clooney交談是在疫情期間,我記得他當時頭髮長而凌亂,坐在家裡客廳,膝上抱著兒子,透過Zoom和我對話。我上次和Pitt對話是在拉肯亞達(La Cañada)的小泳池屋。那間房子不屬於我們任何一人。我看著眼前的景色,心想這三次的體驗到底哪個最超現實。但「超現實」這件事本身,不就是他們人生的最好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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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George,你剛從諾亞.包姆巴赫(Noah Baumbach,名編劇)電影的片場過來。過去十年來,你刻意減少拍片,若非你自己執導的片更是不考慮。但現在,你卻拍了《惡狼特工》和Baumbach的案子,又開始主演別人的電影了,為什麼?

George Clooney:主要原因是,執導電影需要花一年多時間,而我的孩子現在已經到了某個年紀,我和妻子不打算讓他們中斷學業然後跟著到處奔波。之前我們可以全家一起行動,但現在不同了。所以現在我可能會專注在其他事情上,例如演戲。

GQ:Brad,有次聊天,你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我只想少接點工作。」你以前一年大概拍一部片。

Brad Pitt:嗯,我現在是一年半拍一部片(大笑)。不,我還是走在同一條路上,感覺沒有變。我真的只是想享受和我愛的人相處的時光,享受生活。(他向葡萄園揮手示意)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顯老套,但這裡空氣清新、綠草如茵,讓我慢慢過起理想的生活。

Clooney:大概也是⋯⋯妙就妙在,你今年60歲了,對吧?

Pitt:是啊。

Clooney:(他格格笑說)笑死。我60歲的時候,和太太吃了一頓美好的晚餐。我說:「妳看,我60歲了。」現在我63歲,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我還能跟小孩打籃球,能應付很多事。就體能來說,我維持得不錯。但是,不管我為健康吞下多少燕麥棒,20年後我就80歲了,是完全不同的數字,它非常真實,足以讓你的骨骼疏鬆、肌肉群消失。所以接下來的20年,我們不只要專心工作,因為人還是得繼續工作,我們也要專心生活。

Pitt:你開始理解死亡的概念(Clooney知情地笑了),也明白這都是我們要面對的事,只是現在的你懂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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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在《惡狼特工》裡,你們倆都飾演鬼才型人物,非常擅長於自己的工作,但也都屆退休之齡。我知道藝術不代表生活,但你們是否對此特別有感?

Clooney:聽好,我們不是笨蛋,但我的確覺得自己還能跑滿久的。

GQ:Clooney,你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如果你仔細研究演員的職業生涯,拿卡萊.葛倫(Cary Grant)(編按:20世紀著名的英國演員,代表作《美人計》)來說好了,其實他們的職業生涯比你想像的短。」

Pitt:真的假的?

Clooney:老兄,是的。大概20年吧,很短。但Cary Grant的案例很有趣。他在一部電影裡看見自己的真實樣貌,我忘記他是和誰對戲的。他只說:「我看起來太老,不適合親那個女孩了。」在那之後他就不演戲了,接下來20年只專心當個現實生活中的Cary Grant。就許多像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這一輩的演員來說(編按:同為20世紀著名男演員,代表作《亂世佳人》),他們的職業生涯真的沒你想的長,最多25年。但你知道的,我們已經演了40年,真是太恐怖了。(編按:不管是Grant或Gable,兩人演藝生涯都超過20或25年,但這論點依舊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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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你很訝異自己還在演戲嗎?

Clooney:是啊!我記得25年前曾經和麥特.戴蒙(Matt Damon)聊天,當時他剛拍了大片,拿到奧斯卡獎。我說:「記得喔,如果你能再演個十年,並且繼續這個水平,就是老天賞飯吃了。」很少有人能撐得比這還久。所以囉,我很訝異自己還在線上。

GQ:Brad,你受訪時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已經走在最後一段路上。」

Pitt:我的意思是,它就像季節的更迭,你懂吧。我搬出家鄉的舒適圈,開始這段旅程,盡情探索,一切都很刺激有趣,同時也充滿痛苦與低潮。接著,當你開始進入大聯盟時,又變成另一場有關責任且必須給出回應的遊戲,雖然裡頭也充滿各種機會與快樂,還能跟你真正敬重的人一起工作。 然後就進入現在這階段了。那就像,我最後幾年會怎麼過?因為我看到我的父母非常地⋯⋯我完全懂George剛剛說的,你到了80歲,身體會變得更加脆弱。然而我看著建築師Frank Gehry,95歲了,還是很可愛,還是繼續創作,過著幸福的家庭生活。我想那正是保持創意和熱愛生活的秘訣吧。

Clooney:我們也很幸運啊,幹我們這一行沒人會逼你退休。 這個嘛,就像一體的兩面。演員很愛講一個老套比喻,那就是,「突然間電話鈴聲再也不響了。」 好吧,但是你可以應對之道,對吧?電話不響,是因為你決定要繼續扮演那個35歲的角色,繼續用柔焦鏡頭。但如果你願意的話,講白一點,把名字排序往後挪一點,並為一些有趣的角色做準備工作,那你就可以──你得坦然接受自己終將會死去的事實。有些人看到我會說:「喔,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老。」這時我忍不住想:「我已經63歲了,你這蠢貨。」事實是,這就是人生。只要你能接受自己已經變了,那麼就天下太平。最難的是,我知道很多演員都有這毛病,你也有,就是不肯放手,死命地想抓住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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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oney還想繼續講,但突然跑來兩個可愛的小孩,身後跟著一位高挑優雅、身穿白洋裝的女士,她正是Amal Clooney。 「這是Alexander,這是Ella。」Clooney向我們介紹他七歲的雙胞胎兒女,他們正在Pitt身上爬來爬去。 Amal給了Pitt一個擁抱,並說這個莊園真是美極了。「小孩在問說,這些都屬於同一棟房子嗎?」 「你們喜歡動物嗎?」Pitt問雙胞胎:「那邊有很多動物需要餵食。」他開始點名米哈瓦爾酒莊的動物們──有驢、兔子、迷你馬,引起雙胞胎一陣歡呼。 最後我們通通坐下來準備吃午餐。「貴賓坐這邊。」Pitt說,於是Clooney與妻子和我坐在同一排,對面是Brad Pitt以及他身後的莊園。

「訪問還順利嗎?」Amal問。

「我們才剛開始。」Clooney說。

「訪談進行了八分鐘。」Pitt說。

「妳的時機超完美。」Clooney說。

「我相信這已經夠了。」Amal笑著對我說。

草坪上,他們的孩子已經開始爬上一座雕塑,但老實說,那雕塑看起來的確頗像介於梯子和桌子之間的物件。 「不要做蠢事啊。」就和全世界的父親一樣,Clooney用既熟悉又疲倦的聲音對他們吼著:「做對的選擇。」 兩人開始對Amal聊起今天拍攝的時尚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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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男人很勇於嘗鮮呢。」Brad Pitt說。

「你穿了什麼?很亮的顏色嗎?」Amal問。

「我已經太老了,無所謂啦。」Clooney說。

「變老還會讓你領悟到,」Pitt說:「就是控制事情實在太麻煩了,最好就是順應潮流。」

GQ: 此話非常有哲理也令人欽佩,但你真能做到嗎?

Pitt:喔,可以啊,這簡單多了。我真的不會在這方面多想,只是越來越覺得,如果感覺對了,我就會相信這個準則,然後跟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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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嗎?

Pitt:我是後來漸漸變這樣的。當你年輕時,外頭充滿許多看似的威脅,讓你覺得要保護自我、與之對抗。但後來你明白到,這樣實在太累了。

Clooney:你也變得更願意自嘲。但當你年輕時,總是想要保護什麼。記得當我終於開始可以選片拍時,什麼片都來者不拒,因為我那時還不知道,自己最終得為這些電影負起責任。所以當我接到《蝙蝠俠4:急凍人》的邀約時,還打電話給朋友說:「我要當蝙蝠俠了!」你並沒有好好想清楚,之後我又這樣接了三部電影,結果都不如人意,我才明白:「喔,我得負責。」如果我想繼續挑片拍,我得回到原點,挑選好的劇本和演員,這也表示我必須把金錢因素排除在外。要記得,你剛出名的時候,會有人捧著大把的錢來找你,你心想:「靠,以前從沒有人拿這麼多錢給我,我以前什麼甜頭都沒嘗過。」

GQ:Brad,對此你也有同感嗎?

Pitt:他指的是,你這才意識到有多少責任落在你身上。然後你會說:「好喔,沒關係,但是我要好好選片。」責任來了,你決定挺身扛起,開始主動打電話。比如,當我在拍《火線追緝令》時,就在合約裡加一些條款。因為我之前拍過一部電影,發現他們把我認為很重要的場景剪掉,讓我感覺很差。所以我就在《火線追緝令》的合約中註明:「妻子的頭必須要留在盒子裡。」

Clooney:我賭他們想要把這部分剪掉對吧?

Pitt:沒錯,以及讓我的角色留兇手John Doe一條活命。我把這兩點都寫進合約。所以開拍後,他們跑來跟我說:「你知道,如果他不殺John Doe的話,會更有英雄氣概。」我說:「沒錯,他會,但他就是會開槍。」後來他們又說:「放太太的頭太多了,改放狗頭如何?狗頭比較合理。」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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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惡狼特工》感覺有點像回到過去的那種電影,基本上就是你們兩人,它不是改編文本也不是續集,就是兩個巨星出現在海報上。現在已經很少看到這樣的電影了,為什麼?

Clooney:嗯,因為他們沒再像以前的片廠體系那樣培養明星了,我們大概搭上了這個體系的末班車,就是跟著一個電影公司拍三、四部戲,裡頭是有計畫的。 我認為現在不一樣了,所以想靠明星來賣電影變得更難。但對年輕演員來說,這是很好的時機。因為在我年輕時,如果你每週一早上翻到《洛杉磯時報》的背面,他們會列出64個節目名單,如果你恰好出現在其中一個,你得努力讓它登上前20名,才能確保節目不會被砍掉。但這就是當時的情況。然後製片商年只會拍五部片。但現在有六百個節目,對演員來說,工作機會多了很多。

GQ:我非常喜歡《惡狼特工》的其中一點是,雖然有很多動作場景,但也有很多你們兩人的互動。這演起來,是不是像在重新召喚《瞞天過海》的肌肉記憶?

Pitt:這是休息過後的肌肉記憶,兩片相隔30年的效果。 (編按:就技術上來說,兩片相隔了23年)

Clooney:但是喋喋不休地對話也是一門藝術,對吧。如果你做得不好,你會打亂對話的節奏或是搶話。但跟Brad演戲好玩的地方在於,我認為你說得沒錯,那是累積多年互講幹話的功力才有的結果。

Pitt:那些在拍片之餘講幹話的時光啊。

GQ:之前我曾跟你們聊到表演這件事。你們各有不同的表演理念。

GQ:Brad,你曾說:「表演就像音樂,你只需要感受節奏。」而George,你聊到欣賞Spencer Tracy這樣的演員,就是「出場以後,我會看看地下的走位標記,好戲就此上場。」我很好奇你們身為藝術家,在哪些方面感覺有共鳴?

Clooney:Soderbergh(名導史蒂芬.索德柏)在我們拍 《瞞天過海》時常聊到這點,那就是每個人積極地把每一幕戲交給對方。這是一種慷慨精神,也是一種「不必凡事緊握不放」的自信。當你這麼做的時候,有趣的是,一切就會⋯⋯

Pitt:沒錯,每個人都是贏家,整個作品就會成功。當對方成功,你也會成功。有個故事,但我不確定是否屬實,就是我很早就聽說《虎豹小霸王》原本不想找勞勃.瑞福(Robert Redford)來演,而是屬意別人。

Clooney:Steve McQueen(史提夫.麥昆)還誰的。

Pitt:結果Redford拿到這個角色,後來也證明了他的表演非常出色,讓人印象深刻。然後他們跑去跟保羅.紐曼(Paul Newman)說──他是本片製作人,還有導演George Roy Hill──「我們可能要減少一些Redford的特寫,因為他真的很棒。」但Newman卻說:「不不,就讓他演,讓他發揮。」我認為這種慷慨,正是他們兩人可以在影壇名留青史的原因。

Clooney:我也想到《羅馬假期》的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這是她第一次擔綱女主角的作品。當本來名字被放在片名裡的男主角Gregory Peck看到初剪時,便打電話給電影公司說:「她肯定會憑本片拿到奧斯卡,如果把我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她只是『新星登場』的話,以後我們會看起來像一群混蛋。」於是他們照著改了。有這種能力和自信的人,不會覺得別人隨時在踩踏或搶走你的光芒。

GQ:你們自己覺得誰是Redford,誰又是Newman?

Pitt:不不,我們是George和Brad。

Clooney:我們不想被拿來和兩位前輩比較,他們是偶像。

GQ:我有一個微失禮的問題,你們倆在現實生活裡也是朋友嗎?

Clooney:這問題很好。自從我對他提出限制令後……

Pitt:沒錯,我也早就對他發出限制令了,其實這真的很多此一舉,實在沒必要。這是為什麼我們必須相隔六英呎遠坐著吃飯。

Clooney:是的,我們是朋友,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有趣的是,我們不時會聯絡對方,這是很重要的事。人生有時會變得很複雜,你得確保大家都好。

Pitt:George應該是最能理解、看清局勢並預測下一步的人。只要事情不順的時候,我會打好幾通電話給他。

GQ:你們聯絡的方式是什麼?互相傳簡訊嗎?

Clooney:我在和茱莉亞.羅伯茲(Julia Roberts)拍《幸福入場券》時,坐在直升機上也會傳簡訊給他。

Pitt:然後我就收到一堆他們在各地拍的蠢自拍,我根本不想要好嗎。這份工作能帶來很多美好的經驗,以及巨大的壓力。我曾經把名人的地位比喻成──有點像隨時被獵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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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像羚羊一樣。

Pitt:對,自然紀錄片都有演,通常有隻被迫從群體中分隔出來,然後獅子獵豹開始追捕牠。假使羚羊有幸逃脫,就會經歷創傷跟顫抖。George能理解別人不能理解的事,所以我們甚至不必明講,就能從彼此得到安慰。有另一小群人,也曾經從人生中的各種壓力與掙扎中脫困,成功走出來。所以每次遇到低潮時我都會想,啊,我從90年代就認識這傢伙了,我們都經歷了許多高低潮和考驗,我不知道耶,他這人就是可愛到讓我們足以肩並肩交心。 我一直覺得那個比喻很孤獨。

Pitt:不僅孤獨,還很可怕,直到你找到在這行立足的方法為止。但這就是為什麼這種安慰最真實,我知道他會支持我,我也會支持他。

Clooney:同時,我也明白名氣背後需要付出的代價:努力工作、天賦才華,同時還需要一些運氣。你的確可以創造運氣。Jack Nicklaus(美國高爾夫球員,編按:有人經常把這句話歸因給南非高爾夫球員Gary Player或美國高爾夫名將Arnold Palmer)就說他打了一個長推球,別人說:「真是幸運的一杆。」他則回應說:「好笑的是,我練習得越多,就變得越幸運。」你可以創造運氣,但你還是需要運氣。而一旦你經歷了這些事以後,保持下去需要毅力,就像奧運選手一樣,我並不會低估這一點。那些成功的人──你看有多少人因為在職業生涯中做了一件蠢事,導致後來陷入很長的低潮。

Pitt:或是像我一樣,做了四、五件蠢事,但還是繼續前進。

Clooney:(大笑)不,但這真的需要韌性,放眼望一圈你就會知道。我看著他,眼裡卻只看到一個在爛喜劇裡頂著爛髮型演戲的傢伙。

Pitt:我說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棒的髮型。

Clooney:是我的還是你的?

Pitt:我要說是我的。

Clooney:我可能會說是我的。但話說回來,這是一段共享的美好經驗,都是成長的一部分。

GQ:George,在拍《瞞天過海》那段時期,你常說Brad在面對名氣這件事吃盡苦頭。

Clooney:我經常和他一起現身。我會走進他在阿姆斯特丹飯店的房間,外頭有五百個人在等著。這時我會走進他房間,再打開門走出來說:「嘿,大家好!」然後再走回房間,這樣大家會整晚都在鬧他。然後我們會去機場,記得嗎?

Pitt:對。

Clooney:然後我又走出來,大家會大叫:「George Clooney!」然後我大叫:「Brad Pitt!」他們會說:「喔喔喔喔!」然後全部跑去追他。

Pitt:我記得有次我說:「這次讓我來當靶子吧,你們可以休息一下。」然後現場亂成一團,你們就可以趁機溜走。

Clooney:很多人──即使名氣高到一個地步──也能找到正常過生活的方法,例如在紐約街頭散步而不會被跟蹤。但,我不知道啦,我們這幾個人就是沒這種能耐,從來沒法說:「嘿,我們去中央公園散散步,然後不被打擾。」也許有天我們可以成功,但目前還沒成功過。所以我的目標是自我保護,我不希望孩子的照片被曝光。我們處理的是非常嚴重的事情,要面對的是非常可怕的壞人,我不想孩子們的照片被流出去,所以我得必須很努力保持隱私,你可以想像這有多難,有時你甚至會避免去醫院處理那些原本就該去醫院處理的事,因為──

Pitt:會上頭條。「那好吧,我自己來處理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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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這話好瘋狂!

Pitt:但是真的。

Clooney:千真萬確。你上醫院之前會評估事情的嚴重程度。

Pitt:若是骨折的話,就自己把骨頭推回去。

GQ:你們第一次見到對方時,對彼此的看法是什麼?

Pitt:George第一次讓我真正注意到他,是在戴安娜王妃車禍去世時。他站出來發表一番演講。那次的飛車追逐?我無法形容,簡直瘋狂,你後面被九輛車追著跑,他們全在等你。

Clooney:我們在巴黎也經歷類似的跟車。

Pitt:喔我的天啊,你等紅燈的時候,他們全都跑下車,鎂光燈對著你閃不停,你什麼都看不見,也動彈不得,因為你被困在紅綠燈前的車流中。那感覺很糟糕,知道有人在外頭環伺,或躲在樹叢中偷拍你。所以George在戴妃過世後發表評論,就在那一刻我看到:這傢伙擁有我們其他們所沒有的東西,我看到領袖的風範。

Clooney:好笑的是,我曾是《末路狂花》最後一輪的候選演員之一,然後──我知道這部片會大賣,但沒想到會這麼賣。他的職業生涯從此直線上升,而我還在演一些糟糕的電視劇。後來我有好幾年都拒看《末路狂花》。

Pitt:別忘了,我們的競爭心也非常強烈,我們都是,Damon是,大家全都是。

Clooney:不管什麼工作我都想贏你,但如果我得不到,我希望是你得到。

GQ:你們在90年代曾經搶過同一個角色嗎?或說現在呢?

Pitt:其實沒有這樣的情況,甚至當時也沒有。

Clooney:當你們一起工作很久以後,會發生一件有趣的事,就是我不需要近距離看他,就能知道他在做什麼,並對他的現況有所了解。你可以很輕鬆且自信地說:「喔對啊,我知道他會怎麼做。」順道一提,在《惡狼特工》某些戲裡,你可以感覺到我們其中一人在做球給對方,所以現在我們不再競爭了。

GQ:「不再」啊。

Pitt:我只是想說,我們的競爭心都很強烈,就跟運動員一樣。我在周圍大多數人身上都看到這一點。你為自己的工作自豪,希望作品可以成功。但同時,若我人生沒有George Clooney,我不知道自己能否達到這高度,因為他會激勵你不斷前進。

Clooney:這樣講吧,我們倆都開了製片公司,也都製作過贏得最佳影片的電影。如果我製作的電影和他的打對台,我會盡一切可能讓他的片子完蛋。但我記得他和Quentin那部片子贏得奧斯卡時,我還寫信跟他說:「我真的很高興可以生活在一個你能憑著演技贏得奧斯卡的世界裡。」因為當你是Brad Pitt時,很容易就能走上一條輕鬆的路,拍一些商業電影,賺一大筆錢,過著爽日子。而他身為一個演員,經常做出特別的選擇──你看《火線追緝令》就知道了,它並非賣座大片。但當你看到這樣的片子,讀完劇本時,心想:「這是商業片嗎?我不覺得。」但他堅持下來,把它變成一部商業片。

Pitt:嗯,因為導演Fincher吧,他也是原因之一。你對誰有感,選擇跟誰合作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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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這是為什麼我問到「競爭」這件事。我只是坐在旁邊觀察,但在腦中我總忍不住想,好吧,David Fincher,那是Brad Pitt的導演。但接著我看到柯恩兄弟,他們更常選擇你,George。但若是Tarantino,則又回到Brad。

Pitt:(指向Clooney)Steven Soderbergh。 沒錯,我們在討論的是你們這一代的偉大導演,有些傾向George,有些屬意Pitt。但從競爭的角度來看,比如說,假使我是George Clooney,我就會說:「Quentin,選我選我。」

Clooney:聽好了,Quentin和我就拍過一部電影,他飾演我的弟弟。 在《惡夜追殺令》對吧。

Pitt:沒錯,他也演得滿好。

Clooney:普通而已啦。

Pitt:有一場戲,我一時想不起來哪場,但他演得真好。

Clooney:Quentin最近講了一些讓我不爽的話。他受訪時提到一些明星,有你還有別人。然後有人說:「那George呢?」他說,他不是電影明星。然後他還真的說了一些類似「自從千禧年後他拍過什麼像樣的電影?」我心想:「千禧年?那可是涵蓋了我整個該死的職業生涯啊!」

Pitt:呵呵呵呵呵呵。

Clooney:所以現在我覺得,好喔,你滾吧。我不介意對他發火,他也對我發火過。但聽著,我們真的很幸運,能跟這些偉大的演員合作。導演和劇本是支撐你走下去的關鍵。我是在拍了一些爛片以後才明白這一點的。你無法從爛劇本拍出好電影,不可能的。你倒是可以從好劇本裡拍出爛片,你可以把它搞砸。

GQ:Brad,上次我們聊天的時候,你聊到很多關於當男人、當父親的意義。你也公開聊到說你在洛杉磯參加一個全男性戒酒團體的事。

Pitt:沒錯,那真的很酷。但你知道他們因為這件事來找我碴嗎?戒酒組織的人,他們說,這是匿名的。我心想,好喔,但如果我想──

Clooney:真的?他們因這事對你發火?

Pitt:我沒有洩漏誰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有這個團體,所以有什麼問題?

GQ:那George,上次我們碰面時,我們聊到你在拍《諜對諜》受傷後,幾乎一直在忍痛⋯⋯

Clooney:現在比較好了。

Pitt:有段時間他沒辦法和我們一起出去,是在拍《瞞天過海2:長驅直入》的時候嗎?當時我們正在歐洲巡迴宣傳,是的,當時他很痛苦。

Clooney:我在停機坪上決定取消行程。

Pitt:他上了大巴,但當時他的脊椎在漏液,然後經常偏頭痛。我們本來要登機,去歐洲進行巡迴宣傳。你要知道,我們都仰賴George,他是領袖。但儘管他忍受這麼大的疼痛,卻還上車來解釋給我們聽,幫我們打氣。 Clooney:「去好好幹一場吧!」然後我就進了醫院。

GQ:上次George曾跟我說到一件事,如果我記錯了請糾正我,你提到一位疼痛管理專家,他說:「你要試著重置你的疼痛門檻。因為很多時候,身體有疼痛是因為你一直在為過去的感覺哀悼。」

Clooney:我第一次受傷時,他們給了我一大罐止痛藥,我心想,這太瘋了,他們就這樣給你一大罐藥。我不能這樣下去,所以就去找了一位疼痛管理專家,基本上他告訴我:「如果你一出生就感覺此刻的痛感,你不會覺得它是疼痛,反而會認為這是你生來該有的感覺。所以試著調整你對疼痛的看法。」這讓我完全改觀了。首先,它讓我不再每天吞止痛藥,但這說法用在生活其他層面也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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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Q:總之,繞了這麼一大圈我想問的是,你們覺得自己有進化嗎?

Clooney:就生而為人這件事嗎?你覺得呢?

Pitt:是啦,我不知道。老天,我希望是這樣,沒進化的話就該去跳樓了吧。遊戲規則不都是這樣嗎?

GQ:對有些人來說是,有些則否。

Pitt:真假,我認為該是這樣的。你才能會找到更多平靜,對自己的皮囊更自在,在這瘋狂的世界裡找到更多愛。 現在你對自己有什麼新的認識,是可以對年輕時的自己說的嗎?

Pitt:一切都會沒事的,就這樣,所有的決定都是對的決定,你會沒事的。

Clooney:我阿姨(Rosemary Clooney)曾是非常有名的歌手,有天突然她不紅了。不是因為她不再有才華,而是因為時代變了,搖滾樂興起,流行音樂和女歌手就被淘汰了。所以我得到很好的教訓,明白這一切有多少與你無關。隨著年齡增長,你會看得更清楚,這部片子成功不是因為我厲害,失敗也不是因為我太蠢,背後有很多因素決定最後結果,你因此更懂得反思,你不再因成功而過度自豪,也不會為失敗而自責。

GQ:你認為你還在透過工作來了解自己嗎?

Clooney:大家最常用這句話來形容我,那就是:「我總是在演某個版本的自己」。我總是回說:「這個,好吧,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拍《霹靂高手》(O Brother, Where Art Thou?)或《全面反擊》?」我認為我能做這些事的部分原因在於,我拍過很多不賣的電影類型。你懂我意思嗎?如果你拍的動作片沒有大成功,未來就沒有人來找你拍動作片。其他事也是這樣,所以對我來說,人生有一部分的構成在於:「因為沒獲得巨大成功,才讓我可以繼續嘗試其他新事物。」

GQ:Brad,你現在是否透過演戲來嘗試或探索新的事物?

Pitt:我想回到時間分配這個話題。我在尋找新的體驗,像是開這些賽車的感覺,體驗一下壓力和碳纖煞車。那感覺就像,哇嗚!我得去哪個宇宙才可以體驗這種經歷啊?

Clooney:碳纖煞車!

Pitt:老兄,它們在300度以下是完全不起作用的,車子根本停不下來。然後當你達到速度時,它們會飆到900度。我心想,當你到達那個點時,你可以全速衝向一堵磚牆,然後在50碼的標記處猛踩煞車,就可以減速到時速40英哩。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體驗。所以對我來說這更不可思議,因為我一直以為這是年輕人的遊戲。那麼我們現在的貢獻,我不知道它還能帶來多少影響力,但我只是在尋找體驗,還有尋找合作對象,就這樣。

Clooney:對生活充滿熱情的人。就像你剛談到的時間分配。隨著年齡增長,時間分配變得很不一樣。五個月的時間其實占去你生命很大一部分,所以這不僅僅是「喔,我要去拍一部非常好的電影,像是《奪寶大作戰》,然後忍受David O. Russell(美國導演大衛.歐.羅素)這樣的可悲人渣把我的生活,讓所有工作人員的生活變成地獄。」這很不值得。至少在我這人生階段,僅僅為了得到一個好作品,這樣做並不值得。

Pitt:一直重複一樣的片也不值得,那真是無聊透頂。

Clooney著 西上裝;長褲 Tom Ford 襯衫 Turnbull & Asser Pitt著 成套西裝;襯衫 Tom Ford 皮鞋 Manolo Blahnik 襪子 Anderson & Sheppard 墨鏡 Jacques Marie Mage

GQ:這是否意味著現在工作的標準更高了?或更像是:這已經內建在我的DNA裡,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其他事?

Pitt:不,我們倆除了拍片還有做很多其他事,很有趣的事。

Clooney:我寫了一個百老匯劇本《晚安,祝你好運》。我會登上百老匯,那也會占據我在紐約半年的時間。但話說回來,這就像我們剛講的時間分配,我不會做其他事了,會多點時間陪孩子。我真的很享受送他們上學的時光,和妻子也過得非常愉快,所以我不想失去這一切。但這是一個以前沒有的新嘗試,我從沒登上百老匯過。所以我們能在嘗試做一些新的事,同時也告訴自己:「好喔,要記得,我們想要過上更美好的人生。」兩者都要兼顧,凡事適度,包含「適度」本身也是。

Pitt:呵呵呵呵呵呵。

GQ:Brad,你也同意嗎?

Pitt:是的。(若有所思的漫長停頓)是的。

Text By Zach Baron(《GQ》資深特約專案編輯)

Photographs by Sølve Sundsbø

Styled by George Cortina

Translated by Christin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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