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攝影 羽嚴
今年六月已有十多天的氣溫衝向華氏九十,月中竟有三天連著九十六度;七月將再升溫,破百的三位數在望,真會熱壞小童與老人家。記得初春時幸運拍到的一對天鵝,找出來放電腦頁面上,每當開機見圖,我就感覺清風拂面的春意,而忘卻眼下的酷暑,只陶醉於天鵝散發的清涼意。
半個多世紀前的四年級生,都參加初中聯考,而不是分發住家附近的國中就讀。我考上初中的第一週,每天隨一位同鄉小姐姐搭公車去新學校;聽她晨讀間,有一句「洪湖之治」沒聽懂。原來是鼓勵我們像大鳥,立定高遠的志向,音似「洪湖」實為「鴻鵠」之志。後來讀唐詩有孟浩然的「君負鴻鵠志」、「壯志吞鴻鵠」,有劉長卿的「知君志不小、一舉凌鴻鵠」等。我輩在台北市裡成長唸書立志,少有機會去塘坳草澤,見識來寶島過冬的大鳥,如鴻雁或鴻鵠等,因此難說立的志向是大是小。
讀了多年的書,也走過不少路;如今住波士頓西北的小城,城裡有個小湖公園,適宜健走並觀鳥戲水。而波士頓有典藏珍品的美術館,可由展畫上的古人遙望天際大鳥,感受千百年前沒有手機視訊的思親念鄉之情,也體認到大鳥數千年來早有日行千多里的能耐。畢竟在我不逾矩之年,對大鳥「鴻鵠」,有可望也可親的機會。
詩詞上的「鴻鵠」常與「鴻雁」通用。李白和杜甫的詩句「鴻鵠」有時在不同版本會加注 (一作「鴻雁」),反之亦然;長詩《大漠行》描述大唐公主外嫁烏孫旅途遙遠,過了玉門關又見「雨雪猶飛鴻鵠山」,也加注 (一作「鴻雁山」)。《本草綱目》對「鵠」的記載:鵠大於雁,羽毛白澤,其翔極高而善步。一名天鵝。
鴻鵠或鴻雁,即天鵝或大雁,兩者都是善飛的野生候鳥,春北秋南的遷徙一趟就是好幾千里,就倚恃牠們健壯的體能、羽翼,以及飛行旅途中的食宿環境。
大雁活潑熱鬧,暖冬時常有三五十隻,群聚湖心享受日光浴或開運動會,歡聲震湖;天鵝高雅悠哉,偶爾逍遙於北邊湖上。兩鳥的活動方式不同,而享受著同樣清涼的天然屋瓦,多喜悅。
上個冬季將盡時,湖上有許多大小不同種類的水鳥,鴻雁已來一週了還不見鴻鵠。
那天漫步湖濱,乍暖還寒,我舉頭問天光,鴻鵠來否?想天鵝的羽翼,讓漢高祖詠歎「鴻鵠高飛。一舉千里。」讓愛爾蘭詩人葉慈 (Yeats) 親歷天鵝的「節拍式鼓翼,巨響,衝天而起。」經由此地過冬的天鵝,雙翼伸展能有兩米寬,拍打水面的勁道足、聲響大,同時間牠們腳上天鵝掌輕快踏水起飛,就相對的小聲;鴻鵠大多時候安靜優雅,清晨天鵝倆相互梳理羽毛,像我們淋浴似的從頭洗到尾,牠們不吱聲只專注地做,舉動輕柔滿是愛意。
走著想著,晚冬湖景倒也清爽,簡約幾筆冬幹細枝 ……剛轉上西徑,靚影乍亮,牠倆悠然盪出冬枝叢;喔,期盼已久的鴻鵠,天鵝!終究捎來了春意。
當然,這時圖上的鴻鵠已回到北地,想牠倆安居清涼的靚影,我們今夏也將望圖止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