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米颱風造成農損持續增加,截至今 (29) 日下午 5 點,農損金額累計 28 億 1,876萬元,其中芭樂災損面積共有 756 公頃,農損金額為 1 億 30 萬元,全國芭樂產量幾乎腰斬一半,芭樂受災區集中於高雄市,高雄市燕巢區更是重災區。
《上下游》直擊產地,近半已套袋的芭樂被吹落在地,果農們卯起來搶救芭樂、清園。災後倖存果量不多,A果強迫降級為 B、C 果,而僅剩的收成中,又有近半為次級中的次級果,每公斤只剩 2 元。果園裡的芭樂樹雖然沒倒,但根部泡水,樹體變得虛弱,接下來兩個月將持續減產,最快要等半年後才能恢復正常產量。(芭樂分級請見文末)
農民指出,未來半年,國產芭樂供給勢必減少,價格可能上揚,多數農民無權決定末端售價,「覺得芭樂很貴,千萬別責怪農民」,另外,芭樂外觀也不會太完美,果皮會有點狀、條狀的痕跡,「請大家諒解,這些已是產地僅存的芭樂了。」
芭樂園一片狼籍,大果落下、水傷,小果破相
颱風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農民,許多燕巢的芭樂田仍是一片狼藉。高雄連放三天颱風假,果農高秀華都過得心驚肉跳,一邊擔心園子裡的芭樂,一邊防堵家中的漏水,颱風走後,她趕緊來到果園拯救芭樂並清園,儘管不少果樹上依然套袋滿滿,但她一看便心冷,「水傷好嚴重」。
高秀華說明,強風不斷搖晃即將收成的大果,許多芭樂落地,仍在樹上的芭樂也無法倖免,芭樂雖有套袋保護,但連日的豪大雨使果園積水,高濕度環境導致病菌在芭樂果皮滋生,出現水浸狀、暗色斑點,俗稱「水傷」,擦撞傷、水傷芭樂賣相差,且均不耐運輸,無法送拍賣,「會變損失」。
夏天是芭樂的盛產期,但高秀華採收量只有颱風前的一半,每棵芭樂樹收不到20顆,且採下的多是次級品。採收過程更讓她難過的是,尚在成長的小果多被劃傷,未來注定只能當次級果。
且許多花落地,剛結出小果的葉病也斷了,這意味著接下來 2 個月的產量也會下滑,開花、掉花的枝條則只能等明年再度結果。
芭樂減產一半,倖存多為BC果,淘汰果更多
果農黃淑貞今日只勉強採滿 9籃,她非常擔心颱風走後放晴,因為果樹根系泡水後虛弱、還未恢復,若馬上出太陽,短時間內溫度上升,地面未排乾淨的水分會轉為水氣,讓果樹恢復更慢、加速掉果,「越看心越痛」。她擔憂,果園接下來可能只剩兩成芭樂可販售,且賣相、價格都不好。
黃淑貞載著芭樂,送到吉建果菜生產合作社分級,交果後便坐在理事主席賴錫堯的茶桌前,與其他果農聊起近況,接著瞥見竟有一車「滿載而來」,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車上的人是賴有泉,他今日 5 點到果園摘果,工作全程戴著耳機,隨時接電話、聽氣象播報,繃緊神經。
芭樂減產,可發颱風財?農民:虧很大
芭樂減產,價格將上揚,農民是否有機會發颱風財?芭樂農許炳進直言,「不可能!」他連續三天都清晨就趕到果園搶救芭樂,丟掉的和收進籃子的芭樂幾乎一樣多。
今日好不容易收成了 17 籃芭樂,送進集貨場裡,只有 9 籃達標,且大多是價格較低的 B、C 果,其餘 8 籃都有程度不一的水傷,「只能淘汰」。他更不認為有芭樂能發颱風財,「不要虧就很好了。」
端看近日收進來的芭樂,賴錫堯發現,颱風前,合作社收到的芭樂多數為特級果,凱米颱風過境後,芭樂減產約 50 %至 70% ,剩餘的 30% 至 50%芭樂中,不到一半為優、良級果,超過一半是加工、水傷的淘汰果,「農民這次虧大了」,保守估計收入直接腰斬,若淘汰果太多,可能連成本都無法回收。
天災救助最多補1/10,商業保險更不划算
天然災害現金救助能補足芭樂農的損失嗎?果農楊先生的答案是否定的,「不合算啦!」如果一公頃芭樂順利收成,約可進帳百萬元,扣除生產成本還有約 50 萬元,「這就是農民自己的工錢」但天災救助要審核才領得到,即便領得到,每公頃僅 9.5 萬元,金額少得可憐,「我寧可不要颱風、不領救助,自己賺更好」。
芭樂其實有災害險保單,但根據農金局統計,芭樂產險覆蓋率僅 0.18 %。高秀華曾響應政策投保,但她相當不滿,因為投保五分地要負擔 2 萬多塊的保費,繳納保費時,她有些捨不得,因爲2萬元相當於 300 公斤至 1 公噸的芭樂。
然而,投保當年遭遇豪雨,芭樂明顯減產、果實和果樹均損傷,但卻因累計雨量未達門檻而無法理賠。「根本沒有保障,只是白白把血汗錢送保險公司」,她從此不再投保,也勸其他果農三思而行。
水傷後一斤只剩2元,「只要有樹就有希望」
《上下游》詢問果農,淘汰的芭樂果實將去哪?果農們不約而同舉起手指、比向同一方向,「送到隔壁」。「隔壁」指的是燕巢果菜批發市場,市場裡有專人處理水傷芭樂。水傷程度較輕的芭樂,短時間內割除受傷位置後,仍可得到大部分白淨完好的果肉,並壓榨成果汁。不過,有別於集貨場有分級行情,淘汰芭樂均一價:每公斤 2 元。
記者坐上果農千慧的車,一同將淘汰芭樂送入市場。今日,收購攤位已被成堆水傷芭樂淹沒,負責拆袋的工人整個早上都未停下動作,但拆袋進度仍跟不上芭樂送進來的速度。千慧將五籃淘汰芭樂一一卸下,秤完重量後,便看著芭樂們被倒出、成為水傷芭樂山的新山脈。
被倒出的芭樂,其中幾粒滾落到地上,見此情景,千慧一臉平靜。當《上下游》詢問她目送芭樂的心情時,千慧表示,水傷芭樂儘管價低,但至少能收回套袋成本,也相當感謝願意接納的攤商。
她原本是護理師,務農後感受天候與農產價格的波動,現已漸漸習慣,相較於過往拯救病人容不得閃失,務農反而更有包容性、容許不同嘗試與無常,「只要芭樂樹還在,就有走下去的希望」。
彰化也無法倖免,未來半年的芭樂雖醜,但內在仍好吃
農業部統計,芭樂被害面積中,417公頃位於高雄市,屏東縣143公頃,彰化則佔59公頃。彰化是全台芭樂第二大產區,高雄芭樂受損,彰化芭樂是否能遞補?
彰化縣農業處農務科科長黃松欽表示,過去其他芭樂產區受天災危害時,彰化總能避開,「這次逃不掉,從沒這麼嚴重過」,受害面積仍在持續統計,未納入統計的果園「不代表沒事」。
黃松欽說明,凱米颱風帶來大量豪雨,恰逢大潮,因此積水無法排除,大量夾帶垃圾、病菌的髒水積在芭樂園,地下根系泡水,現在更擔心颱風過後馬上轉晴,這會導致受傷的樹體曬傷、菌害加速繁殖造成危害,「我認為全台各地所有芭樂農都是受災戶」。
他並坦言,「根本無法評估減產程度」,因為近期天氣變化無常,農民栽種會更辛苦,。
賴錫堯指出,未來半年,國產芭樂供給勢必減少,價格可能上揚,多數農民無權決定末端售價,「覺得芭樂很貴,千萬別責怪農民」,另外,芭樂外觀也不會太完美,果皮會有點狀、條狀的痕跡,「請大家諒解,這些已是產地僅存的芭樂了。」
Box:芭樂果實怎麼分級?
吉建果菜生產合作社導入冷鏈進行蔬果選別,分級全程低溫狀態進行分級選果。理事主席賴錫堯說明,能送拍賣的芭樂可依外觀、品質分成特、優、良三級,農民則簡稱其為A、B、C果。特級果外觀翠綠無暇、果形飽滿、價格最好,市場價約每公斤 70 元;優級果、良級果的外觀稍有劃傷、黑點,但內在果肉品質依然良好,每公斤落在 40 至 50 元。
良級果則為20 至 30 元,另外,部分介於良級和淘汰果之間的芭樂,也會收購做加工,行情為每公斤 5 至 7 元。
災後倖存果量不多,A果強迫降級為 B、C 果,而僅剩的收成中,又有近半為次級中的次級果,每公斤只剩 2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