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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白拖戰神陳祺忠:從鍵盤俠到抗爭最前線,期待社會開出正義之花

上下游新聞市集
更新於 02月20日15:09 • 發布於 02月20日04:30 • 上下游新聞

想像這樣的畫面:天剛黑,你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在回家的路上,腦中還在想著晚餐吃什麼。家門就在前方,突然,一股嗆鼻的辣椒水迎面襲來——眼睛刺痛得睜不開;緊接著感覺到棍棒重重砸上你的大腿,劇痛讓你差點跪倒……

這不是電視劇情,而是 2 月 6 日真實發生在苗栗竹南的社會事件。知名社運人士陳祺忠遭黑衣人攻擊,他認為買凶者要警告他「別擋人財路」。暴力情事在臉書曝光後,他的頁面立刻湧入大批聲援者,他笑稱「成就人生高光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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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聲援弱勢者,到被別人聲援,藍白拖是他的標幟,戰神是他的綽號,他說,痛會過去,但該說的話,絕不會少一句。一起來認識陳祺忠,這位選擇站在弱勢者身旁、哪怕遍體鱗傷也不後退的英雄。

陳祺忠在遭襲後接受《上下游》專訪,他表示不會因為暴力而退卻。(攝影/楊語芸)

果農爺爺的彆屈埋下一顆「正義」的種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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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祺忠的爺爺是苗栗大湖果農,陳祺忠對農事也不陌生,從年幼時幫忙拔草,協助撿枝、摘果。某一年的水梨季,爺爺罹患膽結石無法工作,整片山的水梨,全由盤商以 11 萬元的低價收購。

照顧了一整年、原本應該有幾十萬元的價值,居然換來平均一個月不到一萬元的收入,「我當時就覺得農民怎麼可以這麼彆屈!」這事自此在他心中埋下一顆種籽,要為弱勢的人發聲,維持社會正義。

在鍵盤上主張正義

從大學時代,陳祺忠就喜歡在網路上跟鄉民們「論輸贏」,彰顯他自以為的正義。

他在竹南的科技公司工作時,上班途中都會經過全國注目的「大埔事件」張藥房,當時為了開發科學園區,縣長劉政鴻下令怪手開進稻田裡,碾壓即將收成的稻殼。張藥房的老闆張森文是大埔事件中的「釘子戶」,堅決不肯搬遷,最後家園仍被拆除。小時候「農民怎麼可以這麼彆屈?」的疑問又浮上他的心頭。

有回聽到同事們議論「大埔的釘子戶就是『貪』,想要拿更多補償金」,陳祺忠怒火中燒,與同事大吵一架。他覺得農民都是弱勢,不過「我有幫他們說話、我有主持正義」,但白天要上班、晚上要耍廢,他自認能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6 坪的大埔張藥房,彭秀春與張森文夫妻因徵收案而生死相隔。(攝影/陳板,2010 年)

自鍵盤走入現場,大埔事件是關鍵

從只出一張嘴到真正採取行動,陳祺忠抗爭生涯的「質變」,關鍵在張森文身亡當天。那天他一如往常騎車上班,途經張藥房時看到有人正在接受媒體採訪,他當時不以為意。中午用餐時看新聞,才知道受訪者是張森文的兒子張元豪,當時張森文失蹤,當天下午就傳來他身亡的噩耗。

陳祺忠大受震撼,原來一路幫弱勢者辯護、在網路上吵架,都只是滿足自己的英雄主義而已。「我連當事人都不認識」的懊悔一直糾結著他,比起出一張嘴,那天若下車安慰張元豪才是更實際的行動。

他得知長期協助大埔事件的「捍衛苗栗青年聯盟」正在舉辦營隊,於是報名參加,雖然從抗爭末期才加入,大多數的工作在訴訟與陪伴,但跨出的這一步讓陳祺忠自鍵盤走入現場,並慢慢發展出「專業抗爭者」的自我認同。

陳祺忠擔任坤輿自救會總幹事 ,帶領居民抗爭超過 500 天。(照片提供/陳柏弦)

主導華隆紡織自救行動,協助員工獲得清償

隨後,陳祺忠轉戰華隆紡織自救會(註1),這是「捍衛苗栗青年聯盟」協助的另一群弱勢者,但聯盟當時只有一位固定的協助人員。陳祺忠在這裡才開始學習如何開記者會、經營粉專、整理文書、搜尋新聞等等,「我之前都不知道,原來抗爭的後勤工作這麼多」。

陳祺忠主導的第一次抗爭活動,就是自救會六場靜坐抗議,包括勞動部、總統官邸、國民黨總部、(時任行政院長)江宜樺宅邸、總統府及最後大絕招:台北車站臥軌。最後逼使勞動部、金管會等出面與自救會進行協商,一千多位員工終於獲得清償。

陳祺忠觀察到,抗爭即使沒能成功,他的出現對自救會成員仍舊非常重要,「因為我展現出世界上有人真的在乎弱者,有人關心他們」。他提到當時自救會有一位阿姨每次出席抗議活動都穿祺袍,很不合時宜,後來才知道,她的老公、小孩都不能諒解她為什麼要浪費人生進行不可能成功的抗爭,所以她假裝自己參加國樂社的演出,盛裝出席實非得已。

他也提到,許多警察「抬人」也是實非得已。警察私底下告訴他,會出來抗爭的都是「艱苦人」,他們心裡是有同情的。雖然礙於上級命令、不得不把他們抬上警備車,但警察會與陳祺忠商量,「你們今天想要被『放』在哪裡?」配合遊覽車停放的位置,讓抗爭者比較方便。

華隆紡織是陳祺忠主導的第一個抗爭活動,圖為自救會成員合影。(照片提供/陳祺忠)

怒批民進黨與社運環團背棄初心

同時,陳祺忠也涉足「捍衛苗栗青年聯盟」參與的苑裡反風車、後龍反殯葬園區,以及後來的裕隆三義開發及坤輿掩埋場等諸多案件。他說以前在電腦螢幕上看戲,現在自己登場演戲,他反芻更多知識、增加自己的內涵,「說話的力道要能一拿起麥克風就撼動人心」。

他毫不諱言自己崇拜民進黨的先賢先烈,認為跟弱勢者站在第一線才有擔當。相對來看,如今的民進黨只會收割自救會的成果,連 318 學運時年輕人已經衝進立法院了,還有民進黨立委在媒體前矯情地表示要絕食。「前輩有多厲害,現在的民進黨就有多廢,我就有多麼厭惡他們」,他滿臉唾棄,毫不隱藏。

陳祺忠也提到,社運團體「不能以為自己的理想最重要,卻不顧現實的情況」。他特別指名,漁電共生的環社檢核有問題,就不能支持,不然只會有愈來愈多的漁民被趕走。許多社運環團底線一退再退,他怒言「已經到了我不批評他們、我會唾棄我自己」的地步。

加入石虎協會,坤輿案成代表作

擔任時代力量苗栗辦公室主任期間,陳祺忠也曾經有機會參選民代,他要證明「政治人物就該站在自救會前面」,因此頻繁地聲援各地的自救團體,幫大家擋子彈。只可惜政黨內部不認同這樣的路線,他遭到排擠,只好另覓去處。

後來,成立兩年的石虎保育協會認為他有政治脈絡與政策思維,便延攬他擔任保育專員至今。除竹南外,全苗栗的淺山都是石虎棲地,陳祺忠的工作是協助各自救會抵禦開發,也同時保護石虎。他提到鄉下人的邏輯是「愛護石虎的人是不是我的朋友?」他設法與大家結交,村民就會看在他的面子上一起保育石虎。

協會理事長劉威廷提到,在協會與祺忠聯手處理的上百個開發案件中,坤輿掩埋場一案(註2)讓他印象最深刻,「除了作為協會專員必須提供的關心外,祺忠額外投入非常多。」劉威廷甚至認為,如果沒有陳祺忠,坤輿案可能會有完全不同的結局。

坤輿自救會埋鍋造飯期間,陳祺忠經常徹夜陪伴。(照片提供/陳柏弦)

自救會讚譽有加,有熱情又有智慧

坤輿自救會會員陳明志提到,「陳祺忠擔任自救會總幹事不計得失,長時間陪伴我們,讓我非常佩服。」

他也表示,抗爭期間陳祺忠的許多建議和策略,第一時間都讓成員們感到質疑,例如他拒絕某些政治人物來站台、也在成員被黑衣人毆打後堅持提出告訴,「後來都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我覺得他不只人格高尚,而且極有智慧」。

期待成為種籽,讓正義開花

陳祺忠表示,台灣社會將他栽培成現在的樣子,他便把自己當作公共財來回饋。只要抗爭者有需求,他便會貢獻己力,「我也沒有其他更擅長的事了」。

陳祺忠坦言,長期都在擋人財路,他對於被揍早有心理準備,事情發生的當下也懂得自保。他表示,不會被這次的暴力事件擊倒,「我不是不會怕,但我還是想做個偉大又美好的種籽!」他相信,哪怕只是一顆種籽,總有一天,也能讓正義開花。

陳祺忠遭黑衣人偷襲,大腿被棍棒打得全是瘀青。(照片提供/陳祺忠)

註 1:華隆紡織廠因經營不善而關廠,但廠方沒有足額提撥退休金,遭積欠退休金、資遣費的員工遂組成自救會聲討。

註 2:苗栗縣造橋鄉龍昇村居民反對坤輿科技公司設立廢棄物掩埋場,自救會不僅在場址埋鍋造飯超過 500 天,還兩度被開發商指派的黑衣人暴力攻擊,目前全案已停止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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