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國蓋工廠，新加坡卻選擇蓋賭場

新加坡現年 72 歲的總理李顯龍已於本（5）月 15 日卸任，交棒給人民行動黨的第四代領導人、也是前任副總理兼財政部長黃循財，為他的 20 年任期畫下句點。

李顯龍從英國劍橋大學數學系、美國哈佛大學公共行政研究所畢業後，選擇回到新加坡從政。身為開國總理李光耀的長子，李顯龍的從政路經常被和父親相提並論，這次交接也被許多外國媒體視為新加坡「後李家時代」的來臨。

不過看在李氏父子的中文老師，也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教授的吳英成眼裡，李顯龍早已用政治實績，證明了自己「不只是李光耀的兒子」；如今媒體報導仍不斷強調「李家」，更是和新加坡的民意與現實脫節。

本集「換日線關鍵字」Podcast 節目特別邀請吳英成教授，分享他作為李顯龍的老師，如何看待總理其人；作為新加坡人，如何評價李顯龍 20 年來的施政成果；作為語言專家，又已預見黃循財上任後將面臨哪些挑戰。

問：您提到時代變化很快，李顯龍面臨的時代困境，也和李光耀開國時期不同。就您看來，他是否也背負著必須帶領新加坡做出改革的壓力？

我覺得新加坡領導人有一點做得非常好──當世界已經變了，我們也必須改變。我常開玩笑說，在李光耀跟吳祚棟的時代，我們是工廠的時代，亞洲四小龍都是加工廠。可是自從四小龍被中國取代，中國成為世界工廠以後，新加坡很聰明，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堅持做工廠、生產產品，因為中國人太多了。我常跟台灣人說，當你的對手已經來了，不要跟你的對手硬槓，你要改變戰略。

我也常跟中國朋友開玩笑說，自從你們家蓋了工廠以後，我們家就開始轉型變成蓋賭場。我們一蓋還蓋兩個，一個是金沙，一個是聖淘沙，「兩沙」賭場。從製造業轉向服務業是在李顯龍時代推動的，所以我們可以說，今天為什麼新加坡在旅館等各個方面很昂貴，其實也跟我們兩沙的發展有關。

新加坡沒有因為蓋賭場，社會民風就不好，其實我們的社會民風一樣好。因為新加坡讓人家蓋賭場，不是給新加坡人進去賭的，是給外國人，所以新加坡人進賭場每一天要付新幣 100 塊（2019 年漲至 150 新幣，折合新臺幣約三千多元）；不像外國人免費，這就是戰略。我常說，不要從負面角度看問題，有些時候要有創意解決問題。你可以看得出新加坡現在就業方面沒有問題，因為服務業也需要大批人才。還有，新加坡這幾年做得非常好的就是高新技術，像是生物科技。

順帶一提，金沙賭場不是我們的，是美國人的。它的標誌很漂亮，尤其它的游泳池，我都叫它「飛船游泳池」，是全世界最高的游泳池，後來很多人都模仿它設計，有一齣電影還特別拍那個酒店。我常開玩笑說：「我們不用付錢來讓它成為我們的地標，我們還賺它的錢！」而且新加坡規定賭場面積不能佔太大，所以賭場都在底層，其他都是酒店。

金沙酒店游泳池。圖／TILT Photography@Shutterstock

跟你分享一個號外消息，最近他們還因為賺太多錢，已經要擴建了。本來政府不讓它擴建，最近已經批准了。我覺得這是雙贏互利，資本家當然要賺錢，我們國家也要賺錢，維持新加坡人的好生活，這是李顯龍時代在「守成」方面做出的重大貢獻。

2022-2023 財年，新加坡來自賭場的入場稅收益總共是 1 億 4 千 7 百萬新幣，大約等於 1 億美金；比前一個財年成長了 17.6%。

問：李顯龍曾有機會留在劍橋大學數學系繼續深造，最後雖然選擇回國，但仍非常熱愛數學，曾經破解數獨程式，還把程式碼公開在個人臉書上。平時看他發言，似乎更具學者氣質，但同時他也是個兼具創意的人──您是這樣看他的嗎？

是的。我印象很深，當時在教李顯龍的時候，談到我們的「保健儲蓄」（Medisave），裡面有很多的計畫，其實是李顯龍想出來的。李顯龍告訴我，這個設計從數學的角度比較合理，講了一大堆這個那個，後來我說總理啊，不行啊，你這樣下去的話，數學邏輯通，可是人民聽不懂，是不會支持你的。

所以我每次都開玩笑說，政府辛辛苦苦推動了很多政策，人民知道只要是 PAP 人民行動黨設計的就放心，但內容是什麼，大家都不懂，所以數學再複雜也沒有人管。李光耀父子邏輯性都很強，這是他們的優點。

問：進入政壇以來，李顯龍是不是也在練習如何和一般民眾對話、解說自己的政策？

對，尤其他會要求自己，每年在群眾大會上對選民講的話，要讓大家聽得懂。這也是為什麼我需要協助他的中文講稿，因為新加坡有講英語的社群，也有講華語的社群；實際上，他還能講馬來語，而且講得很流利。

他小時候，李光耀就找了一位馬來老師，訓練他的馬來語，這對他後來成為總理有很大的優勢。所以他在跟馬來西亞總理還有印尼總統對話的時候，直接用馬來語，因為他講得很流利。每次群眾大會他都要講三個語言，就是馬來語、華語還有英語。

如果你問我，李家父子他們的貢獻是什麼？我個人怎麼看？不是因為我認識他，我才這樣說──我認為他們是新加坡愛國主義者，天天都在思考怎麼樣讓新加坡的生活更好。新加坡的領導人在看新加坡問題時，追求的一定是新加坡的核心利益，不是他個人的利益。所以新加坡都很感謝這些領導人，尤其李光耀過世的時候，全國都自發地悼念他。李顯龍現在下來，你也可以看得出來，大家感謝聲連連。這 20 年的總理工作，讓他得到了新加坡人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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