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愛麗絲
「這次寫了一點愛情的青春浪漫,我應該有進步了吧?」瀟湘神過往研究妖怪,寫都市傳說,寫殖民歷史,寫虛構結界,笑稱新作《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自己總算進化到能寫點愛情元素。
瀟湘神大嘆比起故事劇情,感情才是最難寫的,「我寫愛情故事容易訴諸理性,想探究為什麼他們會相愛?以至於那些浪漫與酸甜蕩然無存。」瀟湘神自評寫愛情的難處,更不禁透露過往讀過不少日本推理作品「令人髮指」的感情描繪,足見浪漫愛情有多難寫,「有些日本推理作家的感情真的寫得格外的爛⋯⋯是讓我看到全身都要脫皮的那種。」
愛情的曖昧酸甜無以名狀,青春浪漫或許難以捉摸,但《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的主要元素,神祇與神力、虛構結界與歷史,可就是瀟湘神的主場了。
十多年前自 TRPG 誕生的故事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從一封神秘的試用邀請開展故事。主角們各自因參與試用,擁有神祇和「祂」所賦予的神力,自此在虛構與真實的世界中擺盪,甚至捲入超現實鬥爭,而神祇背後緣由是歷史脈絡,是政治角力,也是權力政治的隱喻。
真實與虛構相互影響的世界,瀟湘神駕輕就熟,超現實戰鬥更被他編排得華麗炫目,字裡行間的出場總勾勒成神通廣大的畫面,而瀟湘神透露,小說版本中的神祇,能力可比故事雛形中要強大許多。
事實上,《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故事前身約誕生於十多年前。
瀟湘神自大學起熱衷於 TRPG (桌上角色扮演遊戲),遊戲中,主持人創造世界,玩家則於虛構世界裡自由行動,瀟湘神當時構思出發生在日本山村的故事,卻在田野調查過程中,發展成結合廢墟、鐵路、礦業史,和神祇超能力戰鬥的現代故事,「遊戲裡為了維持世界觀的平衡,稍微弱化神力,但小說不需要考量世界觀平衡,我當然要讓神很強大!」
隱身與飛行之神、植物之神、守護之神、生命之神、運勢之神、謀略之神等多種超能力中,瀟湘神透露最想擁有的,「當然是運勢之神,但我其實不是想要好運,我是想透過好運得到錢,這樣我就能繼續高枕無憂地寫小說啦。」
好的悲劇人物不只是命運慘烈
寫小說打造世界,也創造角色,在《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瀟湘神最喜愛的角色是悲劇角色——邏輯鬼才,辯才無礙的顏中書,掌有隱身與飛行之神。
「我很喜歡悲劇角色,」瀟湘神憶及從前,擔任 TRPG 主持時,偏好先讓玩家們與 NPC 們培養感情,而後將 NPC 角色推到悲劇邊緣,但這不等同遊戲以悲劇收場——遊戲結果必然是好的,才能讓玩家開心滿足,「但過程得是慘的。」瀟湘神筆下,一個悲劇人物光有慘烈命運還算不上好的悲劇人物。好的悲劇人物,最令人欣賞的是面對悲劇時,如何展現自己的意志,在最慘情況下,又如何維持其品格。
顏中書深知自己所追求的,即便曾面臨幾近批鬥的圍剿,她仍能穩住心智,條理分明地用完美邏輯論述維持立場並扭轉局面——即便最後稱不上喜劇收場。
故事謎底如權力隱喻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神祇試用看似是結合神秘學的高科技產品,但神祇的超能力來自何處?瀟湘神揉合臺灣歷史、國際政治角力的現實,解開這道源遠流長的謎題。追溯至二戰期間戰略考量,結合臺灣日治殖民地位,加上金瓜石礦業歷史與地景,字裡行間彷彿帶讀者經歷一場時空挪移,梳理脈絡並破解謎底。
故事謎底彷彿瀟湘神對權力的隱喻,擁有絕對權力、全知全能的下一步,真的從此幸福嗎?其實不然,無限權力令人恐懼,必然需良好體制控管,避免將來遭其反噬,於是我們小心翼翼,試圖設定更多條件防患於未然,而這控管權力的過程,便是政治。
真實幻夢,虛構現實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情節結合臺灣歷史脈絡,讀來既虛構又真實,而瀟湘神一向在真實與虛構間切換自如。
故事是虛構,歷史卻不一定完全真實,「我們其實一直活在虛構世界裡,」瀟湘神所言耐人尋味——我們所知的永遠不是客觀事實,或多或少經過虛飾,看似真實的歷史也可能是經篩選編排的虛構。但虛構必定是壞事嗎?那倒不見得,值得探討的是,我們是否該安於現狀?是否擁有追求真實的趨力?
真實可能戳破謊言讓人遍體鱗傷,而真實也促使虛構誕生,「要有真實的自然徵象,好比打雷,才會產生雷神傳說啊。」真實與虛構永遠相伴相生,瀟湘神指出,我們該做的是不要停止追求真實,即便有時從虛構中清醒,只是進入另一場虛構幻夢的開始——但又未嘗不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