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為什麼要把好玩的拆掉、把不好玩的留給我?」看著眼前被拆除的滑梯,4歲大兒子的疑問,成為張雅琳開始倡議兒童遊戲權、兒童表意權的契機。
但,為兒童權益發聲的過程並不順利。張雅琳參與市政府會議,被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媽媽」;帶兒子去公部門會議表達兒童對遊具的期待,立刻被承辦人一句「弟弟,這不是你想的那樣」瞬間否決;倡議頭兩年幾乎沒有進展,她看見兒子在玩跳石頭,覺得有趣簡單又成本低,詢問「你可不可以再玩一次?我錄影給公部門看這怎麼玩」,換來又長兩歲的兒子失望回應,「我不要,媽媽妳不用再講了,因為沒有人要聽我們說。」
「我積極講兒童表意權、參與公共事務,可是我的孩子卻想放棄、覺得不會有人聽他的聲音⋯⋯」孩子的一段話擊中她的心臟,張雅琳現在談起時仍忍不住落淚,因為「沒有一位母親想給孩子希望卻換來絕望」。雖然心酸內疚,但她暗自下定決心,
「誰都可以惹、就是不要惹媽媽,媽媽為了孩子永遠不會被擊倒」。
張雅琳真的沒有放棄。2015年台北市以法規與安全為考量,計畫拆除全市六十五座磨石滑梯,換上都長一樣、彩色塑膠做成的罐頭遊具;她與數十位心理諮商、職能治療、教育、法律、建築景觀等不同專業背景的家長,成立「還我特色公園行動聯盟」(下稱特公盟),從台北起步,開始倡議⋯⋯9年過去,特公盟促成改造全台超過400座特色公園。
剛卸下特公盟理事長職務的張雅琳,被民主進步黨提名不分區立委第三名,2月1日起將進入國會,成為新科立委。
曾在職場發光,因「職場不友善育兒」改變人生軌跡
張雅琳在臉書粉專上介紹自己「生活上是個帶著幽默態度,育有三個孩子的母親」,蠻符合記者印象。親子天下專訪當日,張雅琳前一個行程是與超過十組 NGO 夥伴討論兒少議題,她時而低頭筆記、時而點頭回應,被問到接下來會以哪些方式與民間團體交流?她認真說明後又風趣補充,「我第一次當立委、應該會手忙腳亂一陣子,如果現在說『你 line 我我都會回、一定可以直接找得到我』,就是在開芭樂票!」讓現場笑聲不斷。
家中12歲的大兒子、一對9歲龍鳳胎,是張雅琳投入公共議題的動力;較少人知道的是,在加入特公盟前,留學英國、擁有公關專業的張雅琳,曾在多家外商公司擔任品牌經理。她的夢想曾經與所有在品牌行銷領域的年輕人一樣,「希望自己可以一路往上爬、被外派,當時所有人的目標都是想去中國挑戰『大中華區』的業務」,她回憶。
但理想的職涯規劃,卻因主管「不支持育兒」戛然而止。當時,張雅琳是部門中唯一需要接送孩子上下學的員工,每次部門雙週會,她都會將自己要報告的議程排在最前面,方便趕在七點前到保母家接兒子回家。原本的外籍主管給予支持,但新主管上任,卻認為張雅琳的需求「對其他人不公平」,多方協調無果後,她只好中斷職涯,並自我安慰「反正我跟先生都要常出差,離職也可以好好生第二胎」。
直到35歲那年,發生台北市拆除磨石滑梯事件。「我那時想:我在職場時開過這麼多記者會,卻從來沒有幫我的小孩做過什麼事!」帶著一股憤怒、一種想彌補孩子童年的心情,不是幼兒發展相關背景出身的她,跟著特公盟的這群家長,從零開始學習。
他們推著娃娃車衝到台北市政府抗議,呼籲「兒童遊戲為何重要、遊戲如何增強孩子的耐受力與勇氣」,不斷做功課、翻資料、看懂遊具設計圖與公園相關法規,就連出國也在逛公園,只想知道怎麼讓台灣公園更適合孩子、更好玩。
「她(張雅琳)的專長,是用很輕盈的方法讓民眾認識兒童議題,」認識張雅琳近10年的「不會教小孩行動聯盟」秘書長周雅淳觀察,特公盟能成功在親子領域打響名氣,讓許多縣市與家長認同特色公園的重要性,甚至能打動通常排斥社會運動的企業、願意支持特公盟的倡議,與張雅琳的公關行銷能力脫不了關係。「她會用對方能夠理解的方式溝通、把生硬內容變有趣,能動性也很強,一人可以抵五人用!」周雅淳笑說。
期待兒童、家庭需求被聽見
從起初被公部門不友善對待,如今特色公園儼然成為顯學,張雅琳的大兒子也因為看見改變相信「努力會有希望」,兒童的需求能被看見。
張雅琳分享,她推動「兒童重返街道遊戲」,在台北、新北、新竹幾處封街,讓孩子在街上吹泡泡、跳房子、疊紙箱⋯⋯因為名額有限、只開放當地兒童參加,不能在外縣市街道遊戲的7歲小兒子忍不住抱怨「我都玩不到、妳為什麼都疼別的小孩」,沒想到,曾對倡議失望、如今已12歲的大兒子率先開口,「如果媽媽不做這件事情,你根本沒有玩的機會;媽媽做這件事,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不用只等媽媽舉辦的這一場。」讓她感受到,她的付出,孩子都看在眼裡。
但成果有時前進、有時後退,民間團體獨自倡議太吃力。張雅琳舉例,早期特公盟推動改建的公園,去年被新任里長以有貓狗便溺為由,填掉沙坑,擔心「小孩會掉下來」、「破壞風水」要拆除鞦韆與磨石滑梯⋯⋯「我們已經爭取超過八年,現在還是要『救沙坑』,什麼時候才能讓更多人理解孩子的需求?」她感嘆。
「當立法委員從來不是我的人生夢想,」張雅琳笑說,自己是政治小白,但決心讓兒童權益被積極保障,讓她答應進入政治領域。她指出,過去特公盟與各縣市合作,發現預算分配、兒少權益與修法等,需要從中央努力才會有改變;她也坦言,當立委需要顧及更多面向、不能只思考特公盟的立場,倡議力道可能降低,但能更快帶來實質改變。
未來進入立法院,張雅琳會主要關注兒童遊戲權、兒童表意權、友善家庭職場、母語教育、環境保護等範疇。「每個人都有機會改變孩子的童年,」她笑說,「我希望我的加入,會讓年輕人感到有希望、願意持續投入公共領域⋯⋯當政治越來越好、不被少數人把持,我的孩子這一代才會有希望。」
小檔案|張雅琳
- 1980年出生,海洋大學航運管理系學士、英國阿爾斯特大學公關傳播碩士,育有3個孩子
- 曾任還我特色公園行動聯盟理事長、「兒童重返街道遊戲」發起人;法商賽諾菲品牌經理、美商嬌生產品經理、美商卡夫食品品牌副理。為民主進步黨第11屆不分區立委候選人。
(責任編輯:劉映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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