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評：「夜騎開封」叫停，「白紙運動」2.0？

中國大陸河南鄭州大學生自11月以來，興起「夜騎開封」熱潮，直到8日掀起高潮，騎行隊伍綿延數十里，「鄭開大道」主要路段被騎行大軍完全占據，平時開車只要1個多小時，如今3個多小時都到不了。由於「夜襲開封」幾乎快要癱瘓城市，驚動交通部門對道路禁行管制，共享單車平台也倡導避免跨城，甚至傳出鄭州多所大學封校禁止外出。一場年輕人的集體狂歡，一夕變調為急剎叫停，不只令學生們不滿，更使得外界對此大做文章。

包含台灣在內的「牆外」輿論，出現不少說法，認定鄭州大學生踩到了「中共底線」，利用騎行的方式進行「政治運動」。一些社交平台上，則有貼文認為「夜騎開封」的起手式，頗為當年「八九六四」的味道。還有觀點將其與中國大陸疫情封城期間，青年群體引領的「白紙運動」聯結起來，解讀為新興世代「反抗中共」的另類模式。而台灣則不乏想像力豐富的網路輿論領袖，試圖用一句「為什麼還有人想統一」來定調。

開封交警從「保駕護航」到「禁行管制」的來龍去脈

還原事件的來龍去脈，最早是今（2024）年6月，有4名女大生為了品嘗開封著名的灌湯包，從鄭州花四五個小時，騎行50多公里到開封，並將過程分享到影音平台，隨後一炮而紅。其他學生抱著「輸人不輸陣」的心態，喊起了「明天不會比今天更年輕」、「自由者無畏」等口號，紛紛跟風效法，從而引起開封文化旅遊部門的注意，宣布包括清明上河園等多個景區在夜間對學生免費開放，還打出了「青春沒有售價，夜騎開封拿下」的標語，豎起看板讓學生簽名打卡，張開雙臂熱情擁抱外地遠道而來的青年學子們。

從網上眾多影片可以看到，夜騎上路的學生很多人舉著五星紅旗，還有人手拿「祖國必須統一，也必然統一」標語，笑容滿面，神采奕奕。起先開封交警還為騎行的學生們「保駕護航」，熱心市民到場發送免費飲用水、列隊迎接，乃至於放起煙火。結果事態愈發不對勁，到訪的學生已經超過了開封的負荷能量，不只主要幹道嚴重堵塞、留下大量垃圾，吃飯和住宿亦再無接待能力。更關鍵的是，由於鄭州到開封是下坡，返程則是上坡，因此許多學生把從鄭州騎來的共享單車留在開封，選擇搭車返回，網上一搜都能看到開封共享單車「車滿為患」的驚人照片。

在此情形下，官方決定出手降溫，發出了「青春要passion，更要平安」的呼籲，交通管理部門臨時祭出禁行等管制措施；美團、哈囉、青桔等3大單車平台則共同發布騎行倡議書，喊話大學生盡量選擇公共交通工具出行，不要將單車騎出服務區域，以免給營運商和其他使用者帶來不便。此外，還傳出鄭州多所大專院校通知學生限期返校，並相繼實施封校，禁止學生外出，河南工程學院發出的「臨時出門證」更在網上瘋傳，引起學生們不滿，質疑難道又回到「新冠時期」了嗎？

青春正能量好事變壞事，「第5個現代化」道阻且長

事實上，「夜騎開封」只是中國大陸近期幾波爆火旅遊之一，此前淄博、哈爾濱、荷澤都出現過網路群體帶起的「潑天流量」旅遊熱潮，旅客、直播主擠爆城市，但馬上都給當地城市管理留下了巨大難題，也給原居民帶來日常生活的困擾。此次「夜騎開封」事件，可說是開封當地政府連「抄作業」都沒抄好，在沒有任何管理與配套措施之下，便一股腦兒地迎接「騎行GDP」，等到地方矛盾炸開之後，又用粗糙的「一刀切」方式急踩剎車，陷入了類似中共政治「一放就亂，一亂就收，一收就死」的惡性循環。

有看法認為，「夜騎開封」的風波，歸根究柢，就是地方官僚體系造成的亂象，最後大出糗態。中共自18屆三中全會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目標，被概括為「第5個現代化」，對地方官員的官僚主義與形式主義開刀，到中共20大報告仍舊重申此任務。

然而，中國大陸經歷新冠疫情嚴格封城、封校帶來的社會集體不滿與反彈，地方官僚體系顯然並未學到教訓，還是依循不合時宜的治理手段，面對網路發達時代的社會快速變遷現象。「夜騎開封」風波無疑又是一次寫照，年輕人展現青春正能量的「好事」，最後卻變成了民怨沸騰的「壞事」。

過度政治解讀大可不必，收起主觀想像才能理解中國

儘管如此，若將「夜騎開封」視作「八九六四」的翻版，或是「白紙運動」2.0，那又是過度上綱上線了，群眾心理與社會治理之間的取捨平衡，實在沒必要都用西方「和平演變」的老套眼光加以看待。而中國大陸「Z世代」所追求的「自由」，就算不接受中共官方那套宏大敘事，但同時也不見得就願意緊抱另一套名為「普世價值」的理論帽子；其熱情與勇氣，與「推翻」、「對抗」中共之間，恐怕八竿子打不著。

曾經在華府頂級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中國中心從事研究工作將近20年的學者李成，最近在一場新加坡舉行的論壇上提及，外界對中國充滿太多的誤解，其中之一便是認為中國凡事只重視政治問題。他強調，其實中國幹部仍展現出問政於民、實事求是的作風，而如何處理發展與安全、增長與穩定的矛盾關係，不只是中國官員的難題，也是各國政府同樣長期關注的話題。（推薦閱讀：風評：川普的完勝，美國的怒火）

李成的宏觀觀點，不妨可以做為看待「夜騎開封」事件的一個思考點。除了政治眼光之外，是否也能進一步反思何以外界對中國大陸任何風吹草動，總「情不自禁」地投以各種主觀願望的想像和移情？如同李成所言，唯有正確理解中國，才能與之實現「合作共贏」的往來。西方看中國如此，台灣看大陸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