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專訪洪佩瑜—「為了自己的『在乎』努力往前,那就很棒了。」擁抱脆弱與矛盾,往下一個明室前進

Wazaiii
發布於 09月04日10:30 • Wazaiii

過去我們都在問,當初那個唱〈踮起腳尖愛〉的洪佩瑜去哪了?十多年後,她陸續拿下金曲34最佳新人獎、金馬60最佳原創電影歌曲,近期也完成了一系列巡演和跨領域劇場演出。翻閱洪佩瑜一路以來的亮眼成績與跌跌撞撞,我看見一位歌者,正準備進化成影響力強大的「音樂 ICON」。但眼前的她,帶著微微雀躍的腳步踏進梳化間,並沒有令人生畏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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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今天要上工,還是有點緊張。」洪佩瑜那保有初心的模樣,和我過去在《超級偶像》看到的她並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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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訪談時和我分享一段小故事:

「一個暴風雨後的早晨,男人來到海邊散步,看見成千上百被捲上岸的小魚被困在淺水窪裡,幾乎奄奄一息。他看見前方有個小男孩,彎下腰試著拯救小魚,把牠們一隻隻送回大海裡。」

「男人問他:『你在做什麼呢?小魚這麼多,沒有用的。這麼做有誰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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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回答:『可是這條小魚在乎。』」

這條小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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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與歌手王OK合作的歌曲〈這條小魚在乎〉的靈感來源,這首歌也是洪佩瑜先期巡演的歌單之一。「順著歌曲,我好像找到了我的海洋。在乎的事情可大可小,可是那個『在乎』,對每個人來說都很重要。」

「為了自己的『在乎』努力往前,那就很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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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一句話,卻深刻道出了洪佩瑜在音樂路上走過十多年來的信念。不急不徐,卻仍全力以赴,任現實洶湧無情,最終成就了《明室》,更站上夢寐以求的舞台。而現在洪佩瑜仍努力打造下一個「明室」,更寬廣、更明亮地,照耀著需要被擁抱的靈魂。

除了接受一連串的深度訪談與拍攝,洪佩瑜更為本次企劃共同創作,選錄了她喜歡的音樂、拍攝的照片和隨筆,將其化作一張獻給 Wazaiii 讀者的獨特精選專輯。在編輯、洪佩瑜自身、與讀者視角的交錯對話下,折射出她關於她的多元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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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影響力之前,先「成為自己」

Music: ‘Introvert’ by Little Simz

「當來自四周的能量有形無形地穿梭,閉上眼吐口氣,

準備好了就用全身的眼睛辨識,好好享受它。」——洪佩瑜

photo via:洪佩瑜

訪談間,洪佩瑜時而開朗歡笑,時而沈著冷靜,思索著該用什麼樣的詞,來適切傳達自己的感受。或許是身為創作人的執著,隱約中洩漏了出來。

要成為真正的 ICON,洪佩瑜這樣定義:「必要的條件⋯⋯是『成為自己』。畢竟在這之前,他還是『人』。就算內心有各種不確定,他都可以好好擁抱自己的各種面向。」她舉自己很喜歡的英國歌手愛黛兒(Adele)為例,「她很真性情分享自己的一切,透過音樂帶聽眾重新經歷她的心痛或愉悅,不會逃避。這是我很欣賞、很能同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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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可以存於心裡很久很久,好像也不會過期。」洪佩瑜今年在中國、日本等地巡演時,歌迷的吶喊又讓她再次感受到這樣的力量。「它帶我去到很遠的地方唱歌給別人聽。我們是不認識的陌生人,可是因為音樂而對某件事情或情感有所共鳴。因此我很珍惜這份連結,當作創作很重要的一部分,提醒自己所說的話、做的事情,都在影響其他人。」

「至少做一個陪伴會很不錯。」

音樂對她來說,就像距離最剛好的朋友,不會黏人,但當需要的時候,它都在。洪佩瑜也想成為這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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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雜念,在每個當下鮮明地活著

Music: ‘Dumplings for dinner’ by After ‘Ours, Omar

「不管我們去哪裡旅行,我們總是往它的方向走,因此『我在哪裡並不重要』;

不管我在哪裡,都一樣。我在這裡。」——《雲遊者》,P. 414

photo via:洪佩瑜

拍攝當下,洪佩瑜先是深呼吸,接著雙手從腰際慢慢劃撥,手指輕推空氣中的微小塵粒。她身為舞蹈科班與劇場演員的訓練底蘊,也為拍攝現場營造一種獨特的氛圍,如魔法般,漸漸靜默了現場眾人的話語聲。

「準備好、站到應該要站的位置上,我就不會有太多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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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說緊張,是騙人的吧?「表演」對她而言如同直覺與本能。結束巡演後,洪佩瑜陸續開始與其他自由舞者上舞蹈課,並為之後的舞蹈作品排練。不論唱歌、舞蹈還是劇場,都是她表達自我的工具;相互結合,又有新的火花。就像先前於國家戲劇院演出的劇場作品《誠實浴池》,洪佩瑜在其中首次嘗試以清唱來詮釋〈明室〉一曲,當再透過佈景、美術的烘托,讓她對自己的歌有了新的認識。「當每一個工具都被放在它們最適合的位置上,作品就會以很有力的狀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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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表演裡,洪佩瑜追求直覺、享受當下;在生活中也是如此,而她選擇用「拍照」來紀錄那些吉光片羽。

「很像在『偷一點時間』,然後保留起來。我喜歡糊掉的照片,當然也是因為技術不好。」她笑,底片相機拍完了,也忘記自己曾抓住過什麼,「但是再看那些照片,當時鮮明的色彩、空氣的味道、自己的心情⋯⋯都會再回來。這件事讓我有種『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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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是當下我所選擇的,那些『當下』也是活著的。」

每個活著的瞬間,都如此得來不易,因此更要好好感受生活的每一個片刻,專心做好每一件小事,哪怕只是喝一杯水。這是洪佩瑜從拍照得來的體悟,而身處社群焦慮時代的我也被點醒了。這些「在乎」看似渺小,卻也讓她得以專注,成就每一場最純粹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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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那隻回不去大海的小魚

Music: ‘Velvet Mood’ by Alice Phoebe Lou

「有些以為走過或是已經認識的地方、人、事、物,

這個世界的一切存在,「以為理解」也許是個危險的概念。

從無數多次經過一間店說起,可能在第100次看見時才對它產生興趣。

不同路線、時間、狀態的組合可能就會成為最合適遇見的時機點,

因為其他不是來自自己的選擇而導致的錯過真的好可浪費…」——洪佩瑜

photo via:洪佩瑜

我好奇的是,洪佩瑜是否已經像前面她所說的「成為自己」了?

至少在完成專輯與巡演後,她意識到,有些力量的確長出來了。「表演和創作,果然還是最開心、最舒服的時候。」臉上盡是心滿意足,「當然也有可能會做不好喔!我每次結束下台都很想掐死自己!」

「我也發現內心脆弱的地方。」她同時說,「我重新理解到,這些一直都是共存的,它們會變成更大的動力,或是更穩固的狀態,推著我前進。」

「我們這輩子會一直經歷很多事情,這股力量就在告訴你,人生並不會因此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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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有現在這樣的豁達,當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從成名、沉潛到創作、籌備專輯期間,許多矛盾與不安敲擊洪佩瑜的心房,在夜半時分迴盪成無形卻窒息的聲響。

洪佩瑜坦言,看著其他歌手陸續快速產出新作品,也曾讓她數度懷疑自己,甚至害怕唱歌、害怕回到舞台。她,曾是那隻回不去大海的小魚。「那時候,我也在理解自己想變成什麼樣的表演者。我從以前就不是可以很快寫出歌曲的人,我一直思考『我的創作該放在什麼地方?』、『要怎麼實踐自己的想法?』有時候還會想:『如果可以再多做點什麼就好了。』⋯⋯這些拉扯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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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旁觀者,無不殷殷期盼才華洋溢的明星能閃耀奪目;但為了他人燃燒,過程卻也灼傷了自己。「我以前都笑自己有『上貢病』。別人關注我,我就想要回應對方的期待。其實在內心另一個層面,我並不想這麼做。」

「我有我的步調得走,沒有辦法變成別人想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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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會擁抱自己,還有每一刻的好壞

Music: ‘Serena’ by Adi Oasis

「展開雙手 眼睛看向前 好奇地去各種想去的地方吧!」——洪佩瑜

photo via:洪佩瑜

這尋找解答的過程,便被洪佩瑜富有故事性的嗓音給唱了出來。脆弱而溫柔,飽滿而堅定。拉扯的時間並不是浪費,「找到自己」事實上是旅途中最棒的收穫。「現在我可以作決定。最好的方式就是『擁抱這樣的自己』,繼續把我可以說的事情分享出去。在很無力的時候會想,我的作品還是有給予需要的人很多力量,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緊抓著期待或害怕失敗。」洪佩瑜說。

「我不會放太多時間在遺憾的情緒上。接受當下的『好』與『不好』是很棒的過程,我很喜歡那種感覺。如果當下那樣選擇,也許就是那個時間最好的,也不用再過度檢討自己少做什麼、沒做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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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我的黑洞很多也很大,但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我覺得那是要自己消化的。」有些事情,洪佩瑜選擇藏在心裡。她的解方是「自言自語」,「我會跟自己聊天,試圖去理解,或是在那個狀態待一下、不會逼自己趕快出來。而是每次多學一點,等著哪一天可以完全地學會。」

當你在乎,你便是珍貴的存在

似乎對洪佩瑜來說,真誠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得準備好、透過適當的時機與方式表露。內心一小片濕黏泥地似乎被她悄悄圍起來,等待她繼續耕耘、未來開出花朵。

難道真的沒有想要放棄音樂的時候嗎?我試圖小心翼翼地想挖出更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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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佩瑜思考片刻回答,「目前沒有。至今發生在我生命裡面的每首歌,都是一塊浮木。這樣想的時候,我就會很感謝,想要繼續做下去!我其實也很好奇自己可以唱什麼歌、可以變成什麼角色⋯⋯還有很多事情是我還沒嘗試的。」

她說自己有種奇特的樂觀,是老天生來給她的眷顧。而我會說,那是她自己修煉得來的強壯力量。繼《明室》之後,洪佩瑜也正帶著這股力量準備下一張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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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是什麼樣新的風景?我也不知道,但很期待。為了抵達那些地方,我想要盡全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洪佩瑜透徹的雙眼望向雨水敲打的窗外。眼裡有不確定,但我卻看到更多的是堅韌與想望。就算不在別人期望的時區,只要在乎,就有存在的價值。洪佩瑜如此深信,我也跟著她一起相信著。

◎Editor-in-chief:Elaine Liao

◎責任編輯:Eric Chen( @eric_yang_chen )

◎Photography:EGG 連思博( @eggegg0503 ), 洪佩瑜

◎Lighting:Jove( @jove.wang)

◎Video:KAi( @charl.xk_ )

◎Make-up:Chuan Shih( @chuansform )

◎Hair:Weic Lin(@weic_lin )

◎Fashion Managing Editor:Eric Chen( @eric_yang_chen )

◎Content Managing Editor: Christine Kuo( @christinekuo_ )

◎Interview & Text:Eric Chen( @eric_yang_chen )

◎Production Assistant:Krystal Huang( @k_rystalhuang )、Narci Chang( @chxynny )、Fiona Tsai

◎Fashion:

Look 1: Jacket, Shirt, Top, Skirt, Shoes by SANDRO

Look 2: Shirt, Skirt, Boots by BOTTEGA VENETA

◎Jewelry & Watch: All by PIA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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