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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L專訪】史瓦帝尼人權運動者塔內萊:目睹丈夫被槍殺,民主台灣為何金援非洲獨裁者?

關鍵評論網
發布於 2023年10月19日07:43 • Abby Huang

台灣在非洲唯一具有正式邦交的國家史瓦帝尼王國,近年民主化運動不斷,但國王迫害異議人士,受到國際譴責。人權運動者塔內萊.馬塞柯(Tanele Maseko)今(18)日於奧斯陸自由論壇接受《關鍵評論網》訪問表示,台灣埋怨中國獨裁政權,卻為了獲得國際承認,支持非洲獨裁者,她警告,這是對國際釋放「非常讓人不安」的訊息。

塔內萊的丈夫圖拉尼.馬塞柯(Thulani Maseko)是一名人權律師,2009年批評史瓦帝尼沒有言論自由,被控「煽動叛亂」入獄;2014年,他撰寫評論質疑史瓦帝尼的司法不公,被控藐視法庭,監禁2年。人權團體四處奔走、呼籲釋放,圖拉尼2015年提前獲釋。

但在今年1月,有兇手透過圖拉尼家的窗戶近距離槍殺他。塔內萊隔著紗窗看見兇手朝丈夫開槍,一槍打中他的頭骨,另一槍射進他的心臟;他們的兩個兒子分別只有11歲、7歲,也在現場目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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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丈夫,塔內萊表情滿是溫柔。她與丈夫在學生時期認識,她說,圖拉尼參與學生運動、爭取補助津貼,因直言不諱、敢於挑戰當權者,被學校開除,比一般人花更多時間拿到史瓦帝尼律師執照。

「在史瓦帝尼,一切取決於你認識誰。如果你支持王室,如果你不公開反對侵犯人權行為,如果你不追究他們的責任,那就沒問題。 但一旦你發聲,他們就會與你作戰,因為他們不希望史瓦帝尼出現異見。」塔內萊說。

史瓦帝尼王國位於非洲南部,在南非與莫三比克之間,為我國在非洲唯一邦交國,邦誼格外受重視。總統蔡英文今年9月特別飛抵史瓦帝尼,祝賀兩國建交55週年。

史瓦帝尼是非洲最後一個絕對君主制國家,該國自1968年脫離英國獨立以來,一直由恩史瓦帝家族統治。史瓦帝尼國王統領警察和軍隊,有權任命、罷免總理和內閣成員,國會法案也需要國王批准,才能生效。2018年,恩史瓦帝尼三世(H.M. Mswati III)未經任何憲法程序或議會批准,就將國名從「史瓦濟蘭」(Swaziland)改為「史瓦帝尼王國」(Kingdom of eSwatini),證明他的絕對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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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瓦帝尼有近六成人口活在貧窮線以下。塔內萊說,COVID-19重挫史瓦帝尼,許多人找不到工作,教師、護理師紛紛離開,到台灣、英國去。當地衛生系統完全失控,醫院無法替人治療,人民只能自己買藥。另一方面,國王恩史瓦帝尼三世繼續在杜拜購物,過著奢華的生活。

史瓦帝尼今年10月剛辦完選舉,塔內萊說,那不是選舉(election),是「選擇」(selection)。她說唯有政黨存在的民主國家,選舉方能發生,但史瓦帝尼禁止組黨,人民只能以個人身分參政。當選、宣誓就職時,等於是向國王效忠,「你服務的對象是國王,而不是人民的利益。」塔內萊說,絕對君主制的唯一受益者是國王,及其黨羽、親王室者,但是「史瓦帝尼人民不想要這樣殘酷、自私的體制。」

2021年,史瓦帝尼發生了一場騷亂,民眾走上街頭,訴求民選總理、自組政黨,軍隊和警察卻向人們開槍,造成80多人死亡、數百人受傷。

今年1月,恩史瓦帝尼三世公開表示,他將派傭兵「處理」那些呼籲民主改革的人,當時圖拉尼就告訴妻子,「這個人準備要開始殺戮了」,7個小時後,塔內萊就失去摯愛的丈夫,她認為這一切「顯然不是巧合」。有學者認為,這起謀殺案至今未偵破,中斷了史瓦帝尼王國走向民主的機會,而國王從中受益最多。

塔內萊說,恩史瓦帝尼三世視圖拉尼為威脅,但圖拉尼其實是一個可用的資源。圖拉尼是史瓦帝尼「多利益相關者論壇」(MSF)的主席,這是包括公民組織、教會、公民與被禁止的政黨代表,2021年反民主運動鎮壓後,MSF試圖結合民間力量,與王室對話。圖拉尼也寫信給聯合國、非洲聯盟、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等國際組織,希望找到可前進的道路,但國王對此並不滿,宣稱史瓦帝尼人民喜愛君主制,甚至展開報復。

台灣批評中國獨裁、自稱是民主國家,為何仍支持非洲獨裁者?

談到總統蔡英文今年方出訪史瓦帝尼王國,塔內萊直言,「台灣和史瓦帝尼維持邦交,這意味著什麼?」塔內萊說,台灣埋怨中國是獨裁主義、自稱是民主體制、尊重人權與法治,為何卻支持非洲最後一個絕對君主?她認為這樣的舉動顯示台灣政府「言行不一」。

塔內萊說,台灣經濟富裕,不需要獨裁者的支持,但卻持續金援史瓦帝尼,想從史瓦帝尼得到什麼回報?為了得到獨裁者承認是一個國家嗎?她認為,台灣為了國際認同而支持獨裁者,這點「非常令人不安」。她此行在與台灣政府官員談話時,也強調了史瓦帝尼持續發生侵犯人權的行為。

不過有學者認為,史瓦帝尼與台灣維持邦交,很大程度是基於恩史瓦帝三世與台灣長期的個人關係,如果未來王室被廢,將對地緣政治產生重大影響。

接續丈夫遺願,塔內萊不放棄爭取史瓦帝尼邁向民主

塔內萊不是一個只站在丈夫背後的女人。她擁有資訊科技與行銷管理學位,婚後經營小生意,從成衣、酒吧到玉米粉研磨公司(史瓦帝尼的主食是玉米)。塔內萊驕傲地說,在史瓦帝尼,年輕女性有受教育的權利。

與人權工作者結婚,是不是一件辛苦事?塔內萊說,她婚前就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生活,與圖拉尼結婚,事情變得更容易。「因為他理解我,沒把我當小孩看。我們會坐下來,像合作夥伴一樣討論事情。」 唯一的不便是「他有時會被逮捕。然後我就必須放下工作去支持他,甚至公開代表他演講。」

塔內萊現為「圖拉尼.馬塞柯基金會」(Thulani Maseko Foundation)執行長,除了接續丈夫遺願,持續推動「多利益相關者論壇」會議、討論非洲民主,她也關注寡婦及女性人權維者的安全與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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