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紅綠燈的「政治聯姻」為何沒能走到底？

（德國之聲中文網）11月6日晚上9點15分，德國聯邦總理肖爾茨正式宣布解雇財政部長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他宣布這一消息的時，看得出他深深的沮喪情緒。肖爾茨說：“必要的妥協往往被公開的爭論和意識形態的強烈要求所淹沒。聯邦財政部長林德納經常以不恰當的方式阻礙法律的實施。他經常采取狹隘的黨派政治策略，經常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肖爾茨說：“作為總理，我不能容忍這一點。”

肖爾茨說，過去三年來，在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執政期間，他多次提出“三個不同政黨的聯盟如何達成良好妥協”的建議。但這通常很困難，並且“有時會觸碰到”他政治信念的底線。

周三晚間，自民黨議會黨團負責人杜爾（Christian Dürr）宣布，聯合政府自民黨籍的4名部長都將辭職。不過周四早間，除了被肖爾茨解職的財政部長林德納，只有德國教育部長施塔克-瓦青格（Bettina Stark-Watzinger）和司法部長布施曼（Marco Buschmann）自行宣布辭職。同樣為自民黨成員的數字和交通部長維辛（Volker Wissing）宣布退黨，得以留任。

都是錢“惹的禍”

2023年11月15日，聯邦憲法法院宣布聯邦政府部分預算政策違憲。這一天，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組成的執政聯盟被剝奪了財政基礎。

德國聯邦議院批准了疫情期間抗擊新冠疫情的基金，但這些錢並未被完全使用。紅綠燈聯盟決定利用剩余的600億歐元為其氣候和能源政策提供資金。但聯邦憲法法院裁決這種挪用專項貸款的做法違憲。

聯合執政的三個黨派之間基本政治理念不盡相同。社民黨和綠黨本質上屬於左翼政黨，依賴強大的國家，需要大量資金用於社會政策和氣候保護。經濟自由派的自民黨幾乎在所有領域都持有相反的觀點。

600億歐元專項基金彌合最初的分歧

自由主義者主張公民的個人責任，國家只應在特殊情況下進行干預，並盡可能地在財政上盡量克制。在競選期間，自民黨黨承諾重組預算，並再次遵守憲法規定的債務制動規則。

價值600億歐元的特別基金不屬於聯邦預算，但它彌合了分歧。這是紅綠燈聯盟的財政基礎，因為它可以在預算中節省資金的同時，仍然在社會福利政策和氣候政策上提供資金。

第一塊絆腳石

德國政府給自己定下宏偉的目標：讓德國成為氣候保護領域的先鋒，增建40萬套廉租房，將失業金轉變為公民津貼(Bürgergeld)，實現基本的兒童福利保障，提高最低工資標准，加大對科研投入等等。

最開始，一切都是美好的。2021年9月，聯邦議院選舉結束幾天後，時任綠黨主席的貝爾伯克、哈貝克和自民黨主席林德納以及該黨秘書長維辛在Instagram上發表了這張合影並配文：“在尋求聯合執政的過程中，我們正在探索共同點，彌合差異。我們甚至已經找到一些共同點。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

但綠黨和自民黨其實是兩個在基本政治信仰上截然不同的政黨。綠黨首選的合作伙伴是社民黨，雖然社民黨在2021年的大選中得票率最高，但加上綠黨，也並沒有在議會中獲得多數席位。在此情況下，兩黨需要自民黨的加入以組建聯合政府。這實際已經成為紅綠燈執政聯盟中的第一塊絆腳石。

雖然聯邦總理最初提出在“平等的基礎”上聯合執政，但始終以保密方式進行討論，不公開臨時步驟，只公開解決方案的承諾甚至沒有持續100天。當然沒有哪個執政聯盟面對過像紅綠燈政府遇到的如此之大的挑戰：新冠疫情卷土重來，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天然氣和石油供應停止，德國面臨能源危機的威脅。

由於汽油和柴油價格暴漲，財政部長林德納提出了為機動車提供燃油補貼的想法，這導致執政聯盟內部出現第一個嚴重裂痕。綠黨表示林德納的建議來的猝不及防，繼而做出了憤怒而消極的反應。綠黨也公開表明了這一點。

紅綠燈政府成為聯邦德國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一屆政府

從那時起，執政聯盟內的矛盾越來越多，爭執越來越激化。圍繞著供暖法、公民津貼、債務制動、難民移民這些議題的激辯變得越來越頻繁，聯合執政的黨派間的分歧給政策指定推行蒙上了陰影。民眾對此做出的反應就是執政黨派的支持率都在下降。紅綠燈政府成為聯邦德國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一屆政府。

分歧主要集中在資金問題上。社民黨和綠黨在債務制動問題上爭吵不休。烏克蘭戰爭、對基輔的財政和軍備援助、對難民的照顧、聯邦國防軍的必要軍備、德國基礎設施的翻新需求——這些需求的清單越來越長。但自民黨拒絕讓步，選擇推行緊縮政策的措施。

但社民黨和綠黨對自民黨提出的緊縮財政的做法示不滿且不斷抵制。關於2025年預算的談判以向聯邦議院提交一份缺口約為120億歐元的草案而告終。

今年9月，德國東部三個州舉行地方選舉。執政三黨在圖林根州和薩克森州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只有在勃蘭登堡州，社民黨還算小有斬獲，而自民黨則遭到毀滅性的政治打擊。

今年10月，林德納提出一系列要求，其中幾乎推翻了執政聯盟做出的全部經濟和財政政策。社民黨和綠黨認為這是一種挑釁，並在此時就開始懷疑林德納是在試圖推翻執政聯盟。

接下來該怎麼辦？

總理肖爾茨希望在今年年底前敲定一些緊急立法。他還提議聯邦議院在明年1月15日對政府進行信任投票，繼而聯邦議院大選將提前舉行。根據目前的計劃，下一次大選有可能在明年3月底舉行。下一屆聯邦議院大選原定於9月28日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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