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剛考完了雅思（IELTS），正在準備 2024 春季的碩士申請。按照原來的計劃，我會在 2023 年的秋季入學。但不幸的是，身為一個絕望的文盲，我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考到了入學的最低要求 6.5，所以只能延遲申請的時間。
在這半年的時間裡，我不斷改變學習的方法，也變得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攻讀一個海外的碩士學位。寫到這裡，我突然想起在考雅思之前，我曾想過要讀兩個碩士的狂妄和自大。但如今，我卻無法判斷自己能否成功讀完一個碩士學位。
在考完雅思的第二天，我迅速收到了加拿大紐芬蘭紀念大學的拒信。我以為這所大學的老師願意成為我的導師，那麼只要補合格的雅思成績就可以順利就讀。但還沒提交新的雅思成績，我已被告知「沒有競爭力」，直接出局。
從考雅思到寫這篇文章的現在，已經過了半年。筋疲力盡的我，仍然要繼續學英語，也要繼續投遞新的申請。因為我知道，有很多朋友的狀態跟我相似──我們也許身為社會上的邊緣、少數，但從沒有放棄過自己。
所以，無論你們現在處在什麼階段，都可以參考我的經歷──從千萬人群出走，直至走向柳暗花明。
出走
是什麼時候決定「出走」呢？我試著從過去這些年的記憶中，找出一些確切時間的片段。但我發現，選擇離開並不是一瞬間，而是累積的過程。
在高中的時候，我開始發現自己在閱讀以及習得知識上，總是有很多障礙。我的腦彷彿永遠混沌不清，需要比別人花很多時間吸收。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是「閱讀障礙」，只是覺得自己很「笨」，無論如何都學不會。
進入大學後，我的狀況並沒有變好。每一節課我都要很認真地聽，再不停地找老師確認課堂内容。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聽到了老師說的話，卻彷佛沒聽到一般，信息瞬间從腦中消失了。為此，我意識到自己真的不適合讀書，更没必要念碩士。
但接下來，我慢慢脫離了這個社會中所定義的，「普通人」的軌道。隨著性別、性向的認同逐漸明朗，我開始有了「潤」出國深造的想法。那時，我訂下了一個目標，在 30 歲的那年「出走」。因為到了 30 歲，我應該有了足夠的積蓄，可以輕鬆遠行。
可惜的是，我的計畫並沒有順利執行。同時，我的身心狀況也每況愈下。由於遭到不可抗力，我在 2019 年被診斷出「重度憂鬱症」，常常發瘋。20 出頭的我，一邊寫著畢業論文，一邊想著趕緊跳樓。
在那之後，憂鬱、焦慮伴隨著我，就像是我的朋友。噩夢也接踵而來。我失去了與人交流的慾望，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出路。明明處在人生最好的年華，我卻像是奄奄一息的一朵花，快要掉進土裡，最後被人埋進去。
我有想過自救。我從廣州前往北京，找到一份實習記者的工作，試著轉換生活與心情。在北京，我開始談戀愛，感受初戀的甜蜜與苦澀。那時，有伴侶也有工作的我，似乎不再有強烈的負面情緒，終於可以過著和一般人一樣的生活。
接著，在 2020 年，我們進入了疫情時代。疫情的出現，徹底地打亂了我的安穩生活。一方面，我困於和初戀分手的悲傷；另一方面，我又畏懼於沒有解藥的疾病和死亡。慢慢地，我開始失眠，每天在家哭，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
我在家住了半年，每天行屍走肉般活著。我盡量少看新聞，怕看了之後會更難過。我也懷疑自己是否有價值。身為一個記者，我的工作幾乎不被認可，也很難獲得更高的報酬。那麼，我有必要繼續當記者嗎？
時間就這樣快速向前，快到我都忘了自己曾經做了什麼。 2021 年，我又從北京來到廈門。在廈門，我難得獲得了一段平靜、快樂的時光。但很快，我再次遭到不可抗力，家人也被我連累。這次，我真的必須要「出走」了。
事實上，這個「不可抗力」（請容許我說得較為隱晦），貫穿了我憂鬱的整個過程。他們有時直接出現在我面前，有時則會出現在我的夢裡。他們形影不離，他們無所不在。於是這次，我仍然是為了「自救」，透過「出走」去獲得長期的心理治療。
我真的，不想就這樣「凋零」。
重啟人生
選擇「重啟人生」作為這篇文章的標題和小標，是因為我最近看了一部很喜歡的日劇《重啟人生》──女主角不斷死亡、重生，因而嘗試了各種五彩斑斕的人生。這次的計畫出走，對我來說也是「重啟」，只為了過著平靜的生活。
從 2022 年 7 月開始，我停掉所有工作，開始專心準備考試，但身心狀況越來越差。由於精神壓力過大，甚至直接停經了半年。同時由於長期的久坐，我迅速發胖，差不多胖了十斤，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饅頭。
除了憂鬱，我也因為「沒錢」而無法請老師指導。這就是公益人的現狀，沒有長久的工作，也沒有足夠的積蓄。為此，我只好求助英語好的朋友，經常打擾他們為我解答問題。
朋友們都覺得很奇怪，他們問我為何總是提出很多莫名其妙的問題。我也感到很慚愧，因為我一直打擾他們為我解答，卻沒法「知識付費」。所以，每次求助朋友之後，我都會忍不住哭泣，覺得自己真是個「絕望的文盲」。
考完第一次雅思後，我在家整整哭了一個月，一方面很怕考不過，另一方面也很害怕自己走不了。到了 12 月，我的積蓄越來越少了；家裡更發生了變故，導致本來可以用於留學的準備金也沒有了。我只好放下雅思，又開始寫稿。
回到中文寫作後，我的挫折感少了一些。於是，在工作的間隙，我開始查學校的專業，並寫信給教授。那時，我每天都睡得很少，因為英文要學、文書要寫、工作也要完成。可是，我走投無路了，我告訴自己必須忍耐、堅持。
就這樣忙到了 1 月初。此時已經是 2023 年，我重新開始準備雅思，並改變了做題方法。儘管先前已經把雅思的題目大部分做了一次，但第二次做題時，我更注重總結，把所有單字和場景連結起來，形成更強的記憶。
圖／ Desert Rose 提供
慢慢地，我發現把聽力的文本總結一次後，閱讀也看懂了。之前練習聽閱常常只有 6，但後來已經可以穩定有 6.5 甚至 7。我的壓力終於開始逐漸變小。至於口語，由於準備的時間不足，我只是參考了前人們分享的答題邏輯。不過在口語測驗的第二部分，我心想既然已經無可失去，乾脆直接講了自己「出櫃」的經歷，也沒用到任何高大上的字眼和句子。或許是我的真情流露，打動了考官吧，最後得到了 6.5 分。
2023 年 3 月，這次，我終於考過了！看到成績的那瞬間，我在廁所哭了很久。這麼多年的壓抑，以及備考雅思的痛苦，似乎就這樣找到了出口──我的人生，終於出現了別的可能性。
未來
考完試後，我還是很忙。因為被心儀的紐芬蘭紀念大學拒絕後，我只能繼續申請春天的學校，爭取可以早點讀碩士。
我不知道未來能否過著平靜、快樂的生活。但如果能順利赴加國讀完碩士，我準備先嘗試做一個普通的藍領。考慮到由於自己長期的心理狀況，我希望可以做一段時間較不需要勞心的工作，等身心狀況恢復後，再恢復跟文字相關的工作。也許到時候，我會想更了解藝術也說不定。
在此，我想感謝所有在準備考試給我鼓勵，以及教我英文的朋友。因為你們的支持，我才有機會過著自由的生活。謝謝你們，希望我之後有機會可以當面向你們表示感激！
我一直是社會的邊緣、少數。但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放棄過自救。如果閱讀文章的你，也正處於很糟糕的狀態，並掙扎著想為自己尋找一條「出走」的路，請務必再忍耐、再堅持一段時間。
我們一定會走到柳暗花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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