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年後重看《魔法公主》才看懂：不全是女性主義動畫，是關於認同與相信

前幾天去三刷了魔法公主，表面上是一部環境議題的動畫，但實際上它隱藏了兩個你可能從未想過的主題：自我認同和性別角色。

這是宮崎駿動畫當中少數以男主角為核心的動畫，故事隨著阿席達卡為了解除右手的詛咒而四處打卡，劇情的勢力也非常複雜，幾乎每一個角色都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

黑帽大人想要開山挖礦，煉鐵治綱，建立自己理想的國度；疙瘩和尚想要砍掉山獸神的頭，或許藉此換到長生不老；山犬神莫娜想要殺掉黑帽以報復她炸傷森林的仇恨；乙事主想要證明自己山豬神一族的尊嚴，即使壯烈犧牲也在所不惜；阿席達卡試圖在這多方的角力當中，尋求一種和平的可能⋯⋯

迷惘而憤怒的魔法公主

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還在尋找自己要的是什麼，就是魔法公主小桑。

從小被人類遺棄的她，既當不了山犬也當不了人類，卡在中間的痛苦難以言喻。如果大家有留意的話會發現，小桑幾乎整部動畫都在「生氣」，好像有一種憤怒是無從宣洩的。小桑到底在氣什麼？

圖片｜《魔法公主》

她生氣為什麼這一切這麼不公平？

為什麼人類要把她丟下來？

表面上她討厭人類，是因為人類砍伐森林，實際上，內心有一個「更脆弱的討厭」是，人類曾經拋棄她。這個被拋棄的傷痕，讓她總是處於憤怒的狀態，讓她跟人類之間形成某一種憎恨的藩籬——你不要靠近我，否則我就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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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桑對人類的討厭，其實某種程度上面是對自己的討厭。但由於他她沒有辦法脫離「自己是人類」的這事實，所以每一次的否認，都是在加深對於自己的憎恨。一直到男主角阿席達卡的出現，才讓這個憎恨，有了轉圜的空間。

三過聖湖的意義

這個轉圜是如何發生的呢？動畫中，阿席達卡總共經過了三次山獸神的棲地「聖湖」。

第一次是他協助受傷的達達拉城農民返回城鎮時經過，山獸神現身，減輕了他們身上傷口的疼痛；

第二次是他腹部中彈，小桑把他揹到湖央小島，山獸神選擇治癒他的傷口，但並沒有解開他的詛咒，這意味著他的蛻變之路還有一段要走；

第三次是他抱著奄奄一息的小桑到湖裡面，試圖清掉身上詛咒的淤泥。我自己的聯想是，這三次分別意味著：

• 拯救路人：就算自己是被詛咒之人，仍然有拯救他人的可能
• 被陰影（小桑）拯救：就算自己是被詛咒之人，也還是值得活著和被愛
• 和陰影互相擁抱：就算自己是被詛咒之人，也還是能相信愛和擁抱愛

圖片｜《魔法公主》

阿席達卡的蛻變，其實也對應到小桑的蛻變，兩個人就像雙胞胎，互相表裡、互為陰影（shadow）。

倘若我們把上面的「被詛咒」換成「被拋棄」，你就可以無痛帶入小桑的角色。小桑身為一個被人類丟棄在森林當中的孩子，成長的過程當中一定有很多的自我懷疑、其中可能包含：

我為什麼會被丟下來？

我是不是不夠好？

是不是我很糟糕？

我值得被愛嗎？

我值得活下來嗎？

我值得擁有一段感情嗎？

我有能力去愛人嗎？

這些一個又一個的自我懷疑，不只出現在小桑的心裡，其實也出現在許多小時候曾經有被遺棄經驗的人的心裡，然而透過上面的三個階段：幫助別人、被人幫助、擁抱自己所愛，他逐漸和內心那個很黑暗的、不敢面對的自己互相整合，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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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動畫的最後，阿席達卡和小桑互相擁抱，冒著全身被詛咒黏液侵蝕的風險，交付山獸神的頭一樣，我們的生命也是如此，愛的魔力在於承擔風險，我們願意在關係裡面付出某種勇敢，來交換另外一個更高的圓滿。

在這整個「儀式」完成之後，兩個人都變成跟以往不一樣的人，小桑雖然還沒有辦法完全原諒人類，但至少對於自己，我相信她有了更多的自我接納。

圖片｜《魔法公主》

這不全是女性主義動畫

另外一個值得探討的課題是，很多人以為黑帽大人是當代女性主義先驅，但其實並不全然是如此。沒錯，她帶領許多女人，整座山城的性別勢力都和傳統的父權社會不一樣，女人掌握大權，講話直接不避諱，男人委屈巴巴，只能看女人臉色。

這在那個年代或許是一個創舉——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小時候沒看懂，到現在才突然明白，也因為看懂了這個，才知道其實黑帽某種程度還是在父權體制的「宰制」思維模式底下運行她的國家。

圖片｜《魔法公主》

大家有印象下面這兩幕嗎？

• 疙瘩和尚拿了天皇的諭令給黑帽大人，然後她拿著這張紙跟大家炫耀「皇帝准許我們殺神」。
• 黑帽大人在山獸神要變成螢光巨人的時候，舉起槍，跟後面的男性們說：「大家看清楚，看清楚我怎麼殺掉一個神！」

這裡有關於殺掉神的想法，意味著黑帽大人還是用一種零和、競爭的方式在思考人跟大自然之間的關係，也就是人類必須要統治自然（這個和男人必須要統治女人有87分像）。

除此之外，黑帽看似不受男人控制、連政府派來的一些使者和兵將都不放在眼裡，但最後卻仍然聽天皇的命令行事（或者是拿到天皇的命令就覺得很開心），代表某種意義上，她還是服從於父權意識的思維。

換句話說，這部動畫有關於女性地位翻轉和性別意識的部分，還有很多層次值得思索——黑帽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圖片｜《魔法公主》

放下的背後也包含執著

最後我想說，這部動畫的核心議題其實是「相信」：你相信什麼？你想要什麼？你願意為什麼犧牲你的生命？

動畫裡面的每一個角色都有他們所執著的東西，動畫最後他們也大多都實現了自己的執著，雖然不一定會有好的結果，但在這個執著之後，每一個人又有某種程度的放下，放下了當初的堅持、放下了「一定要怎麼樣」的念頭、放下了對自己的恐懼、放下了族群的怨恨（儘管沒有完全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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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角度看來，我覺得人生也是在放下和執著當中找到一個平衡。

每一件你執著的事情，背後都有一個放下，當你執著於把工作做好，其實你就是放下了有一個更高品質的人生；當你執著於把心思放在一個人身上，其實你就是放下了和自己相處的時間，當你放下了前任，其實你就是對現在過一個充實自在的單身生活的你，有更多的執著。

看清楚這一點，你生命當中的小精靈，就會一個一個的浮現。

附錄：劇情大綱

東北方的王子阿席達卡為了保護自己的村莊，阻擋變成邪魔的拿各神，沒想到因此種了詛咒，右手也擁有「憎恨」的力量，卻因此身體逐步邁向死亡。拿了妹妹給的項鏈之後，就前往西方，尋找詛咒的原因，途中遇到疙瘩和尚（一看就知道是個陰險之人），一起用金沙換來的米吃了一鍋粥。

在前往西方的路上，遇到了黑帽大人（雖然叫做黑帽，可是她的帽子是紅色的），不斷地砍樹，似乎想要把森林夷為平地、採礦用來煉製鋼鐵，也因為這樣，人類和山犬族勢不兩立，小桑（魔法公主）和黑帽大人一行人用火槍把小桑的媽媽打傷（子彈有毒），兩方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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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席達卡在這裡和小桑有了第一次的接觸，然後先是拯救了因為剛剛戰鬥跌落到山谷裡面的農民們，在小精靈的指引下，穿越森林，經過了聖湖，把兩個受傷的村民甲六等人，救回達達拉城。

一開始，阿席達卡被懷疑來的目的（畢竟山犬族、天皇那邊的人等等似乎都很覬覦達達拉城）。後來，甲六的老婆阿時歡迎他，緊接著黑帽大人也出現了，詢問阿席達卡來這裡的目的。

阿席達卡給他看手上的傷口，並且給他看從拿各神身體裡面拿到的那個奇怪球型物體，於是，黑帽子大人就帶阿席達卡去她的秘密基地——她自己的小莊園，裡面有很多人在幫忙製作火槍，可是這些人並不是一般人，而是鉛中毒的病人。

其中一個躺在地上的病人還說，只有黑帽大人會不怕被傳染，如此溫柔的對待他們，讓人不禁開始覺得困惑，這個和大自然對抗的「邪惡」女人，其實也有善良的一面？到底什麼是善良、什麼是邪惡？

圖片｜《魔法公主》

當天晚上，小桑為了幫母親莫娜報仇，夜襲達達拉城，黑帽大人直接起身迎戰，兩個女人在村莊裡面直接開戰。

阿席達卡穿越匆匆險阻，一打二，把兩個人強硬的分開，身上中彈，還可以用被詛咒的手隻手推開 10 個人才能能夠推開的大門，走到山邊。最後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此時小桑醒來，想要殺掉阿席達卡，沒想到他卻說了一句：「你好美」直接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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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猩猩一族出現，想要把阿席達卡給吃掉，好像他們的族群也被邪惡化了，失去的原本應該有的智商。阿席達卡跟小桑說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想要化解身上的詛咒。

後來，兩個人化敵為友，小桑帶身重傷的阿席達卡來到了聖湖，到中間的島上，然後拿了一根樹枝插在阿席達卡頭頂上方，山獸神後來看到之後，選擇讓阿席達卡活下來，治癒了他腹部中彈的傷口，但右手的詛咒並沒有消失。

阿席達卡醒來之後，小桑拿肉乾給他吃讓他補充體力，可惜他並沒有辦法咬碎肉乾，於是小桑就代替咀嚼，直接用嘴巴餵食。就在這個時候，巨山豬一族突然出現在這座森林裡面，他們覺得很奇怪這裡為什麼會有人類，並且質疑山犬族收留人類。

莫娜最後和他們的首領乙事主溝通之後，乙事主嗅聞了阿席達卡的手，得到了（應該是他的兄弟）拿各神死亡的訊息，還有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是他殺死了變成邪魔的拿各神，就帶領他的山豬士兵離開了，並丟下狠話：「下次再見到你，我就把你吃掉！」

從這次的經驗當中可以知道，不論是人還是山犬、山豬族，只要被憎恨給佔領，都會變成邪魔。

圖片｜《魔法公主》

另外一方面，疙瘩和尚正在準備要拿下山獸神的頭顱，於不想要承擔殺掉神的罪惡，所以慫恿黑帽大人做這件事情，借給她40幾個火槍兵，說是代表朝廷，來「取得山獸神的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黑帽大人答應了，讓女人守在城鎮裡面，帶領著男人去攻打那座山，拿下山獸神的頭。

殊不知，這一切都是疙瘩和尚的詭計。他運用那些男人當作誘餌，再從山頂上丟下地雷彈，把山豬跟人類一起炸死。

我的想法是，山豬一族雖然知道這是一個計謀，但還是向前硬戰，是因為自己族群的特性不會臨場退縮；而黑帽大人可能早就看穿這個軌跡，但某種程度上面或許是要證明自己「有能力獵取神的頭」（人定勝天？）而接下任務。

大家可能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唯一不知道這群人在幹嘛的，就是在裡面瞎忙的阿席達卡，左右運籌帷幄，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站在哪一邊，只希望不要用戰爭解決一切，沒想到什麼都阻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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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發展到了最後，人類這邊達達拉城駐守的女人們疲憊不堪，前來攻打的天皇的士兵們，也死傷慘重；在山這一邊的巨山豬一族幾乎全部被滅絕，剩下乙事主負重傷希望山獸神救他；山犬一族莫娜身體裡面那一顆有毒的子彈發作，只剩下一口氣，躺在聖湖休息。

幾乎沒有一個人獲勝。在當中漁翁得利的，眼前看起來只有軌跡多端的疙瘩和尚一行人，還有他混在叢林當中假扮成山豬的山導遊獵人，成功引誘了乙事主，讓他帶領著大家去找到山獸神的棲息地——聖湖。一場獵殺神頭顱的行動就要開始。

圖片｜《魔法公主》

就在這個時候，乙事主逐漸邪魔化，吞噬了小桑，莫娜為了拯救小桑，把原本留下來要復仇黑帽大人的力氣拿來拖小桑出來。一場混戰展開，阿席達卡把昏迷的小桑救出來、乙事主最後殘存的生命，被山獸神給吸走、黑帽開槍射殺了山獸神、莫娜用剩下的頭顱咬掉黑貓的右手。

失去頭顱的山獸神變成一坨黏液，觸碰到的人一律死亡，他四處的在森林裡面尋找他的頭顱，疙瘩和尚拿著頭顱的棺材一路逃跑。

阿席達卡在這個時候還想要勸和，小桑看到自己的母親莫娜犧牲非常悲憤，一刀刺向阿席達卡，這把刀子其實不只是對阿席達卡，也是對過去拋棄他的父母的憎恨，對於自己不是人類也不是山犬的憤恨，種種分恨交雜在一起。

沒想到，卻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溫柔的給接納住了。難怪阿席達卡圈粉無數。

故事進展到尾聲，幾乎所有人都受傷了，黏液瀰漫了整個城鎮，凡觸及的地方了無生機直接死亡。但阿席達卡人決定和小桑一起用人類的手把頭顱還給山獸神。

最後，他們成功把頭顱還給山獸神，但已經太遲了，天亮了，山獸神倒下來，原本荒蕪的一切重新生意盎然，城站也變成翠綠的草地山林。

破壞，或許是為了重生。黑帽子大人認賠，決定重新蓋座城；疙瘩和尚摸摸頭，覺得被這個固執又傻裡傻氣的東方王子給打敗；小桑決定住在森林裡面，阿席達卡決定住在達達拉城，彼此不勉強，各自過自己的生活，想念的時候再到森林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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