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專欄：賴清德的「狗屁」不全然是狗屁

全台民代詐領助理費案此起彼落，民進黨主席、賴清德總統在中常會下令，該黨公職應以最高標準自我要求，比照《公務人員任用法》，不得聘用三親等內親屬為公費助理，甚至限期六個月進行人事調整，並宣示未來將以黨紀落實這個決議。此言一出，喝采者有、譏駡者有。

一人當選全家服務─基層政治常態

民進黨新北市議員林秉宥第一時間臉書發文痛駡，此舉既不符合一般性原則，也不符合比例原則，「這種不當連結的狗屁想法還規劃要入黨章，是嫌執政太輕鬆？」不過，二十四小時之後，臉書道歉自陳用了不雅字詞，但仍主張這類（詐領助理費）案件，有更好的處理策略，「不應在未經全黨民主程序的情況下，納入黨章。」前立委郭正亮一貫犀利，直截了當指這個決策完全凸顯賴清德「就是昏君、獨裁」，因為看到了陳怡君（議員）、林宜瑾、林岱樺（立委）等人涉案，不給討論就直接下定論。

賴清德「一人決策」固有討論空間，但他主張比照《公務人員任用法》以杜絕弊端，並不全然無理，全台不分藍綠的民代捲入詐領助理費爭議者，並非皆為親屬，但親屬為人頭者確實居大宗，畢竟找外人當人頭風險太高，類似情狀絕非最近遭到搜索調查的陳怡君、林宜瑾、林岱樺等獨有，比方去年底一度遭到羈押禁見的民進黨基隆市議員張顥瀚就是用母親當人頭；前年還有張秉鈞包括父母全被羈押，涉詐金額上千萬，因此宣布退選。

民代、特別是基層民代聘用親人當公費助理，其來有自，基層政治生態特殊，愈是擅長經營的「政治家族」，愈容易聘用親人為助理，一方面從紅白帖到地跑攤，每天從早跑到晚，一人當選全家服務，幾乎成為常態，跑攤有可信之人在側也相對安全安心，以張秉鈞為例，他的父親本就是前市議員，法律禁止的不是聘用親人為助理，而是以親人當人頭。

不聘親屬為助理，還是可能有人頭

早年檢調追查人頭助理極其寬鬆，以至相延成習，近幾年檢調追查貪汙案，詐領助理費最見「績效」，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民代不信邪？當然因為認定「人頭」未必容易，惡性循環下檢調動輒以羈押換取涉案者認罪，「坦承犯行者從寬交保，矢口否認者難逃聲押（還經常獲准），押後認罪者所在多有；立委因詐領助理費案被押者幾希，主因憲法增修條文明定除現行犯外，會期內羈押立委要經院會同意，非重大案件，審檢也未必費這個力氣，除非重大案件，諸如蔡英文執政期間，曾發生立委「集體收賄案」，三位涉案立委被羈押，會期開始後法院裁定延押，公文就得送立法院會同意。

賴清德的盲點是：第一，他看到了親屬為人頭助理的弊端，却沒看到非親人還是有可能有人頭助理，或者低薪高報或虛報的詐領問題；第二，限期六個月讓全黨民代做人事調整，上令能否下達？不無疑問，遑論檢察官不會因為民進黨自律，而斷了偵查的念頭；第三，民進黨固可嚴以律己，但超越法律的規範，難免有禍起蕭牆之虞；二０二二年民進黨九合一選舉大敗，蔡英文辭卸黨主席後，賴清德當選黨主席，力推「排黑條款」，黨內推動之外，還要求當選國會過半的民進黨立委表決通過選罷修排黑修正案，凡涉黑金槍毒者終身禁選，讓有洗錢「前科」的陳致中終身不能再參選，就被陳水扁連駡好幾天，認為這是侵害國民參政權的違憲條款，那麼這一回，禁絕三親等親屬充任公費助理，是否也要入法？如今國會已非多數的民進黨，豈會讓賴清德一聲令下，藍綠白景從？

揭露是個好辦法─立委、議員是否一體入法？

民進黨立委許智傑、郭國文立刻提案響應賴清德的主張，不過，他比賴清德精到，也比第一時間馬屁賴清德指「全黨振奮」的王定宇高明，他們提出的《立法院公費助理任用法》草案，不是禁止，而是立法委員之配偶、三親等以內血親或二親等以內之姻親關係，「應揭露之」，至於揭露的內容、範圍和方式，則應符合個資法保護精神另定之。

一般來說，願公開揭露者，多半心中無鬼，而只要揭露等同公開讓各界「查核」；但還是有一個問題，如果只揭露親屬，難免仍有非親屬之人頭，那又該如何監督？此外，立委揭露以減少弊端，那麼詐領助理費最多的基層民代（縣市議員），是否該比照辦理將揭露規範入法？否則豈不又陷入雙標？（推薦閱讀：夏珍專欄：政治干預司法，司法干預初選─整肅還是查貪？）

做為國家領導人，賴清德該煩的事太多，實在不必為民代該不該聘用親屬為公費助理這種雞毛蒜皮事操心，但隨著涉案件數、人數不斷累積，與其浪費時間搞勞民傷財影響社會情緒的「大罷免」，不如提振民選公職的己身職份的認知；在野民代也不要輕易視賴清德的「黨內裁示」為「狗屁」，民進黨若唯清德宗之命是從，六個月內真做到全黨民代助理人事調整，就算修不了法，難保檢調的大刀，屆時鎖定的就是藍白民代，不論政治是否真的干預司法，司法揣摩上意的本事，還是超過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