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爺爺幾天前因為泌尿道感染，發高燒，而且尿尿都解不出來，因而緊急住院，上了點滴，打了抗生素，原本以為應該解除危機了，沒想到，半夜裡，胡爺爺卻突然像發瘋一樣，開始躁動不安，大吼大叫，不但連胡奶奶都認不得了，而且還直嚷著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就站在房間裡，要把他抓去！
胡奶奶被胡爺爺這一鬧騰，嚇得眼淚直掉，大半夜的，莫非老頭子是真的見鬼了？又或者他大限將至，陰間使者來提人了？
隔天，胡爺爺似乎比前一夜穩定許多，但狀況還是時好時壞，為了照顧胡爺爺，胡奶奶只好跟幾個兒女24小時輪班守在病房。
幸好幾天後，胡爺爺就慢慢恢復正常，問話可以對答如流，也認得出胡奶奶了。胡奶奶心有餘悸地說起他前幾日的狀況，胡爺爺怔了怔，完全不記得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一般人很難瞭解「譫妄」這個醫學名詞到底是什麼意思，它指的是一種急性的精神混亂狀態，用大白話說，就是腦袋突然「秀逗」了。
譫妄的症狀包括意識狀態突然改變、注意力缺損、思緒混亂，甚至出現幻覺、妄想等類似精神病的症狀。本來老人家好端端的，突然滿口胡話、躁動，時而憤怒時而狂喜，有些情況還會聲稱自己聽到、看到滿天神佛或「魔神仔」之類的超自然現象，很多家屬見狀都會被嚇到。受民俗影響，有些人還以為長輩是「中邪」或是「被煞到」，覺得應該要帶去收驚或驅魔，但其實老人家並不是因為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侵擾了，而是他腦袋突然接錯線了。
引起譫妄的原因很多，有些因為生病引起，像是泌尿道感染、肺炎、心肌梗塞等，也有人是因為停藥或突然換了新藥，還有一種情況是因為環境改變，比如說，老人家突然因病住院或在病房被身體約束，身心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就突然秀逗了，像加護病房的老人家，出現譫妄症的比例就特別高。
總之，有太多原因可能會引發譫妄症，歸納來說，就是當內在或者外在的壓力源對神智造成的傷害，超過患者腦部能夠承受的程度時，就有可能會形成譫妄症。
為什麼譫妄多半都出現在老人家身上呢？因為年輕人的腦袋在面對同樣的壓力源時，承受的能力較強，但老人家就不同了，他們各項功能都比較退化，不像年輕人對內外在變化的調節性這麼好，又經常有各種共病，任何一項多出來的壓力，都可能會成為壓死駱駝（造成急性精神混亂）的最後一根稻草。
譫妄的部分症狀，跟失智有一點類似，比如說，同樣都可能會很「番」，或是說話顛三倒四，但失智是持續性的腦功能退化，通常不可逆；而譫妄則是一種急性認知功能障礙，是比較可逆的。
失智跟譫妄是可能並存的，若本身已經是失智長輩，又突然陷入譫妄，患者的認知功能會惡化得更快。
恢復時間及程度因人而異
病人送到醫院，我們可能會為他做精神狀況評估，一旦確診是譫妄症，當然就是先設法找出導火線。若有急性的內科問題，像是發炎、感染等，就要解決並控制疼痛；若是藥物導致，就要停藥、降低劑量（特別是一些精神藥物），或是使用其他安全一點的替代藥物；若是脫水或是電解質不平衡，就要補充水分跟電解質。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家出現譫妄，有可能是一些重大疾病的徵兆。很多心肌梗塞發作的患者或許會覺得喘或胸痛，但也有些老人家是以譫妄來表現，當老人家出現這種症狀時，有可能是一個警訊，要特別注意。
譫妄是老人科的急症，發生後一年的死亡率可以高達1/3，雖然大部分可以恢復，但恢復時間長短因人而異，有人可能一天之內就恢復正常，有人要幾天或一週，也有些人要一個月甚至更久。至於能否完全恢復到發病前的狀況，也是十分難說。還有研究說，譫妄後半年內完全回復到正常的比例不到1/4。
在處理策略上，說老實話，醫師只能盡量改善危險因子、控制症狀，無法改變疾病進程，病人幾時會好轉，這都要看他自己。
除非萬不得已，避免使用藥物跟約束
譫妄的病人無法控制自己，有時候會哭叫、打人或傷害自己，若身上有管路的，還會自拔管路。但基於不要惡化病況的考量，在譫妄發作的期間，原則上我們盡量避免使用身體約束，簡單說，就是不要刻意綁住他，愈綁他，他有可能會愈「盧」，更容易受傷。
要特別注意的是，做約束有可能會增加老人家跌倒的機率，照顧者要格外留心。最好的方式，還是能請家屬輪班照顧，病人看到熟悉的面孔，會比較安心、聽話一點。
如果老人家嚴重躁動，有傷人或自傷的情況，或是會自己亂拔管路，但因為治療必要，又無法移除這些管路時，實在萬不得已，才會考慮使用低劑量的精神藥物。
若老人家沒有特別躁動的話，我們盡量還是避免使用藥物。家屬能夠協助的就是：提供足夠的水分和營養，並多陪伴，協助老人家重建定向感。
什麼叫定向感呢？就是指知道今夕何夕、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知道現在在我眼前的人是誰。譫妄的老人家常會有失去定向感，神智迷迷糊糊的問題，家屬可以多點耐心跟老人家互動，此外，病房也可以貼上寫有「某年某月某日、這裡是某醫院某病房」之類的大字報，協助老人家理解現在的時空狀態。
由於患者也經常日夜顛倒，作息混亂，白天的時候，盡量讓老人家可以接觸到明亮的光線，不要讓他一直昏睡，若可以，盡早讓患者可以下床活動；夜晚則可以為老人家輕柔按摩、放點輕音樂給他聽，盡量安撫他、讓他放鬆，而不要使用安眠藥，這些作法都能幫助老人家快一點恢復正常。
照顧一個突然變得六親不認、又番又盧的老人家，這段時間，家屬難免會比較辛苦一點，挫折感也會比較深，但既然是至親，就多包容擔待些，大多數的譫妄症都只是暫時的，在妥善照顧的前提下，通常一段時間就會明顯好轉，家屬也無需過於憂慮。
詹醫師小叮寧譫妄是老人科的急症，發生後一年的死亡率可以高達1/3，老人家出現譫妄，有可能是重大疾病的徵兆，有些老人家心肌梗塞發作是以譫妄來表現，要特別注意。
（本文作者為台大醫院竹東分院院長、台大醫院內科部暨老年醫學部主治醫師；原文刊載於詹鼎正、李翠卿《顧爸媽，這樣做最安心》／天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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