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上街抗議表達訴求，是正常民主運作的一環，但在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勒（Belgrade），一項大型監控計畫之下，開始裝設大量能辨識、追蹤人民的監視器，讓部分有意參與反政府示威的民眾心生猶疑。而提供科技的，正是爭議不斷的中國電信大廠「華為」。
《美聯社》（AP）報導，塞爾維亞當地官員表示，華為提供的系統有助降低貝爾格勒的犯罪率，讓這座約有200萬人口的大城更加安全。
然而反對者批評，此措施不但侵害個人自由、讓政治異議份子更容易遭到報復，甚至恐讓塞爾維亞人民，曝露在中國政府猶如「天網」的窺探之下。
A surveillance system from Chinese tech giant Huawei with the power to identify and track individuals is being rolled out across hundreds of cities worldwide. That's raising concerns about privacy in countries with little power to stand up to China. https://t.co/XZ9PloW71x
— The Associated Press (@AP) October 16, 2019
華為監視器恐衍生政治用途
這些備有人臉辨識功能的攝影器，正逐步擴及全球數百座城市，其中安裝最廣的，是與中國有大筆商業協議、發展程度偏低、人權紀錄也相對堪憂的國家。
有鑑美國指控中國政府可透過「後門」取得華為資料，這些監視器的設置也令人擔心，在許多無力抵擋中國的國家，數百萬人民隱私權恐受到侵害。
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Aleksandar Vucic）曾誇口稱，警方有能力掌握反政府抗議中的「每顆頭」。這種全面監控人民的潛在危害，也讓前塞爾維亞個資保護主管薩比奇（Rodoljub Sabic）受訪時提醒，這個系統可能遭用以追蹤政敵、隨時監控批評政府的人士，「這會完全違反法律。」
香港抗議中，民眾破壞攝影機。（湯森路透）
反對武契奇的團體則指稱，警方會將民眾抗議的影像外洩給親政府媒體，這些媒體則會公開影像，並公布參與抗議者的身分。這似乎也是為什麼，近期一場示威中，會有民眾爬上桿子用膠帶把監視鏡頭封住。
塞爾維亞警方則否認濫用華為系統，華為對此也發聲明指出，完全遵守塞爾維亞或任何業務地區的法令。
無論如何，據《AP》報導指出，最終該系統在貝爾格勒會有800個地點、裝設共1000部監視攝影機。
柏林國際電子消費品展覽會的華為招牌。（湯森路透）
華為助監控全球230座城市
人臉辨識系統在許多國家相繼採用，向來引發公共安全與隱私權的兩難之爭，但華為的設備之所以特別遭受質疑，是因為外界指控直指，中國可以依法要求企業協助「國家安全」工作，讓政府機關可以取得企業擁有的資料。
也因此有部分國家，正在重新考慮是否要接受華為的科技，特別是在近期5G高速網路的建置上有所顧忌。然而針對受到政府控制的相關指控，華為予以否認，旗下所謂「平安城市」科技也受到不少顧客青睞，尤其近年與中國在經濟、外交上友好的國家，更是願意採納使用。
事實上除了塞爾維亞，還有許多國家的城市都使用了華為的安全科技，包括土耳其、俄羅斯、烏克蘭、亞塞拜然、安哥拉、寮國、哈薩克、肯亞、烏干達，甚至還有德國、法國和義大利等民主國家。
報導指出，該系統擴及約230座城市，將數千萬的人納入監控之下。
中國天安門廣場上的監視鏡頭。（湯森路透）
報導引述華為在宣傳手冊中寫到，自家監視錄影科技可以實施長距離監控，偵測民眾是否出現「遊蕩」（loitering）等「異常行為」，也會透過監測車流、人流來計算群眾規模。一旦發現可疑狀況，就會向指揮中心傳送警告，使當地的官員能即時根據資訊做出應有處置。
華為網站上的案例介紹中，也宣稱一名曾在貝爾格勒涉及肇事逃逸的嫌犯，多虧塞爾維亞和中國警方共享人臉辨識資料，該嫌之後在中國時可以被辨識出來。但近年隨著美國、國際人權團體對華為網路安全的指控，中國與使用華為科技的各國關係發展也備受關切。
肯亞、烏干達當權者「從善如流」
塞爾維亞是歐盟成員候選國，中國也將其視為深入歐洲的跳板。透過「一帶一路」投資計畫，近年兩國關係急速擴張。
民粹路線的賽國政府急於和中國發展更密切關係，該國脆弱的民主制度，也讓中國相對能夠無所顧忌的取得經濟利益，而不致引發太多人權、環境和透明度的相關反彈。
中國的國家投資銀行已經許可數十億美元的寬裕貸款，用以建造燃煤電廠、道路、鐵路、橋梁等。中國警方也開始協助巡邏貝爾格勒的街道，理由是要協助當地逐漸增加的中國旅客。
《路透》（Reuters）報導，中國提供巴爾幹國家數十億美元貸款，相關工程多使用中國工人，並有許多中國遊客前往當地觀光。
5月，賽國與中國簽訂警務方面的諒解備忘錄（MOU）。9月18日起，中國警員在貝爾格勒展開為期一個月的巡邏，但沒有執法權，主要擔任中國遊客的「溝通橋樑」。
Chinese police officers join Serbian colleagues on the beat in Belgrade https://t.co/cXaF628AZ7 pic.twitter.com/jptmwGUHng
— CNA (@ChannelNewsAsia) September 23, 2019
在烏干達，也可看到相似的景象：中國在當地大量投資公路、一座尼羅河上的水力發電壩等建設。長期把持政權的烏干達總統穆塞維尼（Yoweri Museveni）也在一年前就啟動1.26億美元的計劃，要安裝華為的人臉辨識系統，稱這些攝影機就像是打擊首都街頭犯罪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反對人士則批評，此舉的背後意圖在於嚇阻街頭抗議，維護逐漸失去民心的政府。
穆塞維尼的一大挑戰者、倡議人士兼音樂家威恩（Bobi Wine）發言人Joel Ssenyonyi表示，當地出現的監視攝影機背後存有政治動機：「他們不是為了安全才這麼做的，真正的目的，是他們想要追捕政治異議人士。」
中國警察在貝爾格勒巡邏。（湯森路透）
在緊鄰烏干達的肯亞，有鑑一連串極端份子的攻擊，政府也重新關注公共安全。肯亞所採取的方式，則是要求民眾做數位登錄，其中包括DNA、虹膜、臉部資料等。為了達成目標，肯亞也向中國求助，於是中國早在2012年的時候，就融資給肯亞以安裝監視攝影機。
肯亞政府希望，無論是公共或私人監視器，包括有人臉辨識功能的攝影機，其資料都能「萬流歸宗」到同一個資料庫。對此也引發社運人士的示警，擔心肯亞的資料保護法規並不全面，將使國家監視的力量大為擴張。
華為監控方案獨步全球
根據外交政策智庫「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全球有越來越多國家跟隨中國的腳步，利用人工智慧科技來追蹤人民。該基金會指出，至少有75國正在實務上使用人臉辨識等AI工具來用以監視，其中有50國使用華為產品，超越日本NEC、美國IBM等競爭者。
該基金會曾對此議題撰寫報告的學者費爾斯坦（Steven Feldstein）表示，不清楚此系統有哪些防護措施，其他包括影像如何儲存、如何究責、有哪些單位可以連結到攝影機，亦不甚清楚。
《AP》引述華為經電郵表示，一切都符合當地法規，公司目標致力於連結人民、消除數位落差、促進社會與經濟永續。
與此同時，在貝爾格勒繁忙市中心的「共和國廣場」（Republic Square），高科技的攝影機仍在一處辦公建築上，朝著四面八方射出視線。底下的人們熙來攘往，倘浸在每日的勞碌當中。
其中有一群塞爾維亞民眾，對於頭頂上宛如黑盒子的監視器感到不安，一個當地維權團體因此設立小帳棚，詢問往來的路人：知道自己正受到監視嗎？
《AP》引述倡議人士馬克莉（Ivana Markulic）表示：「我們不想住在某種老大哥式的社會」。她主張人民應知道監視器的地點、做法，以及蒐集的資料會流落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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