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音波不再只用於生理檢查，最新研究發現，腦部疾病如帕金森氏症、原發性震顫都有機會透過聚焦超音波改善症狀，「用聲音來治療」已是醫界的現在進行式。
2015年在美國一場TED演講上，53歲的思普蕾特（Kimberly Spletter）讓眾人感動落淚。留著一頭短髮的她，輕盈地走跑上台，難以想像10週前還受帕金森氏症所苦，雙腳嚴重顫抖到無法行走，只能坐輪椅。
「那時的我和先生出遊，連走回旅館都沒辦法。最愛騎的單車、抱孫子玩都因為發病而放棄，」她停頓了一下，「有次婚禮上，我父親邀請我跟他共舞，但我做不到，因為我的後背跟雙腳顫抖得太厲害，」哽咽中眼淚滑落臉龐。
走投無路下，她遇見了聚焦超音波（Focused Ultrasound），坐著輪椅被推進醫院，經過4小時治療，她得以起身正常行走。「這真是一個奇蹟，我可以跑馬拉松，也完成了我跟父親共舞的夢想。」
這背後，是聚焦超音波基金會創辦人卡賽爾（Dr. Neal Kassell）的促成。在美國，聚焦超音波被食藥署（FDA）核准用於治療原發性震顫、帕金森氏症、癌症骨轉移、子宮肌瘤、攝護腺癌和攝護腺肥大。目前正在研究運用於更多腦部疾病及癌症。
身為全球知名腦部外科醫師、為美國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開過動脈瘤，封刀退休的他，轉身投入聚焦超音波推廣，希望可以搶時間拯救更多生命。
2019年6月初，卡賽爾來訪台灣，訪談前短短3天，他已經開了超過20個相關會議，略顯疲態的他一談到聚焦超音波，卻又精神抖擻，「我們在做的就是節省時間，拯救生命（Saving time, saving lives）」還特別強調兩次，語氣嚴肅。
但拍照時，70多歲的腦科權威醫師卻在人來人往的台北街頭，幽默擺起各種姿勢，面對自拍邀請一點也不害羞，友善地摟住我們的肩膀，大方拍照。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踏上這段旅程？以下是《康健》獨家專訪：
Q 什麼是聚焦超音波？
這是一種非侵入性、無傷口的治療技術，利用超音波儀器，透過多個交叉的高頻聲束準確聚焦在身體內的定位部位，如同光束經過放大鏡聚焦在一個點上。
在聲束的會聚處，超音波能量能以18種方式誘導生物反應，例如燒灼、傳導藥物、啟動免疫系統等，藉以治療病症。目前最常使用的機轉，是透過聲束聚焦的能量來燒灼目標，藉以達到治療。
（圖片來源：聚焦超音波基金會）
這將翻轉傳統手術的規則，也對放射治療、藥物輸送、癌症免疫治療等療法，有搭配甚至替代的功用。
目前對於腦部疾病治療，如帕金森氏症、阿茲海默症、強迫症、憂鬱症；癌症如腦瘤、肝癌、前列腺癌、骨轉移等，都有一定程度的治療效果。統計下來，超過100種的疾病在陸續開發中，10年前僅有3種疾病被研究。無論是取代手術，或是替代療法，它都有很大的潛能。
美國目前核准6種適應症，包含原發性震顫、帕金森氏症、癌症骨轉移、子宮肌瘤、攝護腺癌和攝護腺肥大。此外中國、英國、法國、德國目前運用最廣泛，台灣的彰濱秀傳醫院也用在治療原發性震顫。
我認為聚焦超音波是最強而有力的「聲音」，雖然無法聽到，卻能拯救人的性命。
Q 思普蕾特的個案令人驚豔，為何能治療帕金森氏症的顫抖？
帕金森氏症引起的顫抖是因為腦部有不正常的神經細胞，而透過聚焦超音波照射，可以將腦部中該區加熱及摧毀異常組織。
帕金森氏症、原發性震顫、強迫症、憂鬱症等腦部疾病，目前臨床治療只需做一次聚焦超音波就能改善，且不用再次照射。以思普蕾特為例，接受一次治療至今，顫抖的狀況就消失，能恢復正常生活起居。
但我們目前只是透過破壞腦部異常組織來改善症狀，還未根治疾病本身。這個目標仍在實驗室研究階段，希望可以阻止疾病的進程，甚至扭轉疾病不要發生。
不只腦部疾病，我認為對於癌症治療也有很大潛力。聚焦超音波可以激發身體免疫反應，搭配免疫療法有望殺死腫瘤。
目前全球有650個聚焦超音波治療中心，平均每年有1～20萬名不同疾病的病患接受治療，持續還在增加中。我們希望到2030年，全球能有1萬處治療中心，能有100萬名病患受惠於聚焦超音波的治療。
美國的保險在今年願意給付聚焦超音波治療原發性震顫，若沒有保險給付，一次治療要價3～3萬5千美金。日本、韓國、台灣則約1～1萬5千美金，折合台幣30～45萬元。
Q 聽起來很神奇，沒有任何副作用嗎？
聚焦超音波需要精準定位目標，醫師透過螢幕操作，將聲束打到目標部位。因此，如果定位錯誤，就會出問題。隨著技術進步、操作經驗更熟練，這些風險是可被降低的。
醫師方面，則需要透過專業超音波訓練，也要累積經驗，但我認為相較於傳統外科手術，難度比較低。
另外，也不是每種疾病都可用，若是物理性骨折、白血病、脊椎側彎等不在使用範圍內。
Q 退休後仍致力於推廣，支持您的理念是？
身為腦部外科醫師，全美各地病患來找我，一年頂多幫助幾百人。但聚焦超音波若能廣泛運用，一年就能協助超過10萬人，我覺得沒有其他技術能辦到。創辦基金會的使命是加速發展推展，救到更多人。
會強調聚焦超音波對治癒腦部疾病的潛能，原因在於大腦健康是多數人在意的，也需要高度精密技術，若能治療大腦，其他身體部位大概也能運用。
還有一個特殊之處是，大腦疾病一旦被治癒（像是帕金森氏症的顫抖），能立刻看到成果，相較於癌症要更長時間觀察，才能認定病患有改善。
現在對於聚焦超音波的認識尚未普遍，如同當年核磁共振（MRI）剛出來時，各界都抱持懷疑態度，而經歷重重困難。但誰能想到，如今它已成許多疾病的標準檢查項目。
聚焦超音波雖然在臨床運用上有很多驚豔的效果，但從實驗室研究、臨床實驗、政府審核通過、到保險願意給付，以致於病患能使用，仍是一條漫長的過程。
我期盼聚焦超音波能盡快成為主流的治療方式之一，它被喻為是「醫界隱藏最大的秘密」，若能被妥善運用，將能造福更多的人。
採訪後記：
專精腦瘤及中風手術，他說過去每晚半夜1～5點是電話響起的高峰期，要立刻直奔醫院開刀。心心念念患者的他，儘管已從第一線開刀房退下，仍希望透過推廣聚焦超音波幫助更多人。
身為腦瘤專家，他也特別提醒，若手腳逐漸麻木無力、頭痛、視力或聽力受損，且持續一段時間，當心是腦瘤的早期徵狀，建議儘快檢查。
（採訪：謝懿安、林貞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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